第十二夜伞下人
放学后的图书馆，因为下雨的缘故，没有太多人。 白宇穿梭在一排排装满玲琅满目书籍的书架中，最终选择了靠窗的位置坐下，摸出一本沉重的小说，放在桌上。 雨水打湿了身侧的玻璃，令人看不清外面的景色。 算算时间也差不多该来了，抬起头的刹那，看到一个高挑的身影朝这边走来，大约是看到了自己，对方加快了脚步。 引人瞩目的身高，一头飘逸的黑色长发，还有那张充满青春气息的面庞，她是隔壁班的琉璃. 即使身上穿着土气的校服，也难掩她那一身光彩。 “抱歉，来迟了。”吐了吐舌头，可爱的示意抱歉，“书看完了吗？”“嗯。”白宇将手里那本《自由之城》推了过去，“是本很有想法的书，可总觉有些思想不是很能认同。”“你也这么觉得吧，嗯……该怎么说呢，这本书所宣扬的自由其实都是我们所渴望的东西，只是，还掺杂了许多理想化的东西，这个世界，并没有那么单纯，可是啊，读过九天云上的书，总会有许多收获，有空的话，你还可以读读他另外一本《天空》，超有趣的！”和琉璃那么热烈的讨论看书并不是第一次。 最初的开始大概是高一那会，白宇在图书馆偶尔的挑中了一本看起来很生涩难懂的小说，那时候更多的是无意为之，没想到被路过的琉璃看见，她是那本小说的超级爱好者，便很自然的也将白宇列为同好。 从此，就开始了半个月一次的读书交流会。 在白宇眼里，琉璃是第一个愿意和自己主动交流的正常异性（很可惜，闻静被他排除在外），一开始，只是抱着能有一个聊天朋友的想法，开始了接触，渐渐的，每一次的见面都会令白宇更加的期待起来，这是什么样的情绪呢，想到可以见到琉璃就会步伐变轻，整个人都显得充满了活力，直到某一天，迟到的白宇看到坐在窗边等候她的少女，伸手挽起耳边的发髻，出神的凝视着下雨的窗外。 那幅画面，变成了永恒的记忆。 在那个雨天，白宇明白了，爱神丘比特之箭，早在很久以前，就射中了自己的心脏。 自己喜欢上了琉璃。 一直避免过多接触他人的自己，也不可避免的陷入了每一个少年都要经历的道路。 听着她神采飞扬的谈论一本书籍，变成了莫大的快乐。 少年，总是坐在少女的对面，默默聆听，成为一个合格的听众，喜欢这种近距离，只属于彼此的感觉，可是，琉璃是怎么想的呢？白宇从没问过，也许，没有这个勇气吧？看似看淡了生死的他，其实依然稚嫩可笑。 当两人走出图书馆的时候，雨已经变小不少，但还是连绵不断的笼罩了整座城市，白宇伸手摸了摸书包，本该放有雨伞的位置是空的。 “哎？”自己看过天气预报，明明有放进去才对，脑海中闪烁的第一个犯人就是洛莉雅，每天无聊到无所事事的废柴死神，除了做点无伤大雅的小作剧，几乎没有任何存在感。 “怎么了，没带伞吗？”走出屋檐，撑开了墨绿色的雨伞，琉璃转过头来。 “我明明记得有放进去的……”尴尬的挠了挠后脑，白宇在喜欢的女孩面前，吐槽的功力似乎都消失的无影无踪，“那一起走吧，我和你是同一个车站上车的，如果没记错的话。”少女大方的指了指自己伞下还空着的位置，白宇微微愕然，随后点头走进了对方的伞下，“谢了。”“没什么，小事而已嘛。”肩膀靠在一起，朝着校门外走去，头一次触碰到对方，白宇很是不争气的心跳加速起来，绞尽脑汁的想要寻找一些有趣的话题，但大脑里可悲的一片空白，只记得自己和琉璃一路走出了校门，走向远处的车站，这条在平时只不过短短十分钟的路程，在这一刹那，白宇多么希望，可以没有尽头的走下去。 “轰隆”公交车缓慢的启动了，站在车里的白宇依稀能看见向自己挥手再见的琉璃，笑的那么灿烂，白宇还没想好该怎么道别，公交车就飞快远去。 “哎……又没问出口。”好几次都想将这份感情挑明，到了关键时刻打了退堂鼓，“算了，等下次吧。”白宇如此安慰自己，下一次，自己一定要向少女表达出自己的心意。 公交车坐了大约四站路后，白宇跳下车，走向自己的公寓，这里是繁华的商业街，穿过这里，就能很快抵达，当初能够在这里买下一套房子，也是多亏了常年在海外工作的父母。 “要早点回去才行，尽管洛敏敏在料理方面没什么问题，但总觉得，将她和洛莉雅放任在家中会很危险。”一边思考，一边走到了转弯口，冷不防有一道人影直接撞进了怀里，整个人顿时向后跌倒，而撞倒白宇的则是一名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苍白的面色令他看起来充满了不正常的病态，“咳咳……”没有上来扶一把的意思，男子惊慌失措的继续向前跑起来，正想站起来的白宇忽然停住，因为他看见盘旋在男子肩上的黑色阴影，那是比以往看到的紫色阴影更加充满不详气息的形态，“那就是灾噩……等等，不要过去，有危险！”白宇在看到男子迎着红灯冲到马路上后失声叫了起来，远处，有两名警察也正追赶上来。 “站住！”其中一名警察单手扶住了腰间的皮革枪套。 “不要，不要过来！”年轻男子挥动着双臂，像是在驱赶什么恐怖的东西，在他人眼中，看起来像是嗑药过度产生幻觉的瘾君子。 “咯吱”急促的刹车声。 “砰”来自一辆大卡车的撞击，男子像是一片轻薄的纸片，飞到半空，随后落地，身下开始流淌开鲜红的血水，向外蔓延。 “啊啊啊啊……”路边有胆小的女路人已经开始捂住双眼尖叫起来，赶到马路旁的两名警察无奈的摇摇头，这个男子本来的罪名也只是坐牢几年而已，现在却丢掉了性命。 没人注意到的是，从男子的躯壳中，站起来的灵魂，像是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紧接着，那团刚刚获得自由的黑影舒展开了朦胧的躯体，裂开了如同嘴巴的器官，一口咬住了男子的手臂，“啊……啊啊啊，放手，放开我……”咒骂声和求饶声很快就停止了，黑影迅速的吞吃掉了宿主的灵魂，身体开始产生变化。 从那团漆黑的身体中出现了类似人类的四肢，还有模糊的五官，背后，张开了一对巨大的翅膀。 慢慢的适应着身体的进化，灾噩将那张漆黑的嘴张到最大，发出了刺耳的尖叫声。 灵感稍强的人类都顿时感到了耳朵的刺痛。 至于白宇，更是痛苦的捂起了双耳。 同时，一名死神赶到了现场。 “啧，又是提前蜕变，还偏偏是在我的管辖范围，必须要尽快通知玛丽大人才行。”身为引导者的年轻死神显然明白眼前的灾噩不是他能够处理的对手，但刚刚饱餐完的灾噩并没有满足，它在渴望更多的食物，像头初次踏足外面世界的野兽。 “嘻嘻……”如同人类的笑声，灾噩轻轻踮起双脚，翅膀向左右抖动，快速的滑翔过来，扑向了那名死神，“想连我也一起吃掉吗，别开玩笑了，我怎么说也是冥土军的死神……”灾噩的右臂已经贯穿了死神的胸膛，在他还没来得及放出自己的灾噩前，连同那番没说完的话，一起堵在了喉咙中。 “哈……”灵魂慢慢的碎裂开来，那是比起死亡更痛苦的感觉。 “你看起来，很好吃。”灾噩歪着脑袋，很是得意的样子，从引导者的徽章内突然发出了急促的尖叫声，像是什么动物遭到了生命威胁后，所吼出的警告，一团黑色的阴影快速的涌出，应该是引导者饲养的灾噩，但比起眼前这只拥有了人类外形的大家伙，就显得很稚嫩，“咔嚓”蜕变后的灾噩没有多想的将张口吞下了那头还试图反抗的幼年灾噩，欣赏着死神绝望的表情，开始了大餐。 只有白宇能够清楚的看到这幅画面，灵魂被随意的撕裂吞噬。 强烈的不适感涌动在胃里。 “住手啊……”站起来的白宇脱口而出的喊道，然后难受的捂住胃，强忍着不呕吐出来，路边的一名警察以为是承受不住有人死在面前的冲击，走到旁边拍着白宇颤抖的肩膀，尽量用低柔的语气说道：“不要看，这里不适合你们这样的孩子出现，早点回去。”“嗯……”白宇感到背脊一阵发冷，转过身就想要逃走，因为他知道，那头灾噩已经盯上了自己。 灾噩也知道，在场所有人中，只有自己可以看见他。 “我要快点逃走。”双腿忍不住打颤。 耳边听到了恶魔的呢喃声。 “你看起来，也很美味的样子，充满着令人陶醉的味道。”扑腾起翅膀，灾噩有所行动。 白宇如同脱缰的野马，头也不回的狂奔起来…… 跑进了一条人迹罕至的小巷，心脏都快要跳出胸腔，白宇终于忍不住停下来歇息，贪婪的呼吸着新鲜空气，“逃走了吗？”这条小巷是两幢高楼中间的缝隙小路，头顶的天空忽然被一片阴影挡住，“咕噜。”吞下一口唾沫，白宇甚至不敢抬头去看。 “咯吱胳肢”然后，头顶那些钢铁打造的安全楼梯上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响声，将背脊靠在了墙壁上，慢慢的抬起头，只见那头黑色的灾噩张开翅膀，耀武扬威的蹲在安全楼梯的扶手上，它也许正在思考如何吃掉眼前这个看起来美味可口的少年。 那一刻，少年也确实再次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 身体寄宿着数一数二强大的灾噩饕鬄，却需要借助死神为媒介才能发挥出那份恐怖的力量。 没有了死神在身边的白宇，和普通人，没有区别。 “哈……”灾噩动了，从楼梯上坠落下来，下坠的瞬间，张开翅膀，将上方狭窄的空间进一步的遮掩起来，只需要轻轻伸出双臂，就能猎杀掉眼前的美味。 这时，一股强大的灵力从上而下的降临，令灾噩的身体停滞在了半空，有别人在自己的上面，灾噩猛然仰起头，发出了野兽般的嘶吼。 “LV2的灾噩，吃了一个人类的灵魂，还有死神……哼。”玛丽正沿着墙壁做出了类似冲浪的动作，滑翔下来，身上那件白色军服也在随风飘荡，“那就在这里将你解决掉！”“死神……执行者！”吃掉一名引导者后，拥有了一部分关于死神的信息，“吃掉你的话，我会更强吧！”灾噩迅速改变了优先顺序，开始向上攀爬，迎向了那名短发女死神。 “所以说，无论吞吃掉多少灵魂，野兽，终归还是野兽。”玛丽的右臂上浮现出了金色的护壁，接着，一柄刀刃向前延伸出来，那是属于她的灾噩变成的武器，“力量的差距都无法判断出来，真可悲。”刀刃沿着灾噩的脑门中央切过，那头灾噩出生以后第一次品尝了痛楚，“啊……啊啊……”明明应该只属于那些猎物的惨叫声，从灾噩嘴里发出。 这一刻，猎人变成了猎物。 第一次踏足外面世界的野兽，并不知道，在外面的世界，比它更强大的猎食者有很多。 只是一刹那的交锋，灾噩被切成了两半，然后玛丽解除了自己灾噩的武器形态，那是一头没有任何区别的黑色人形灾噩，兴高采烈的将这头猎物吞吃下去。 如此令人不悦的画面又一次成功的令白宇反胃。 玛丽掸了掸外套，视线落在了白宇身上，这个人类可以看到自己，并且没有露出惊讶的神情。 “你见过死神？” 本来想装作听不见离开的白宇在看到对方逼近后，知道是瞒不过去了。 “算是见过几个吧，比如洛敏敏。”想了想，洛莉雅那种吊车尾也是无人知晓的小喽喽，干脆还是直接搬出那位好像很厉害的jiejie名号比较好。 “你见过敏敏……难道你就是那个被她监视的人类，嗯……身上的灵力并不强，能看见我们证明拥有不错的灵感……但还不值得派出洛敏敏来亲自监视，你应该……还隐瞒了什么。” “那个，我想起还有事情，先走一步，多谢你救了我。”白宇突然拔腿逃走，总觉得，今天都是在奔跑呢。 要说逃走的理由。 大概是因为对方的眼神吧。 比起呆萌的洛莉雅还有少一根筋的洛敏敏，眼前的这位短发女死神才是真正的毫无感情，令人心寒。 另外，总觉得，那名女死神在看着自己的时候，有动过一刹那的杀机。 小巷中，玛丽露出了一模诡异的笑容，随后消失在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