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华负 第二百一十二章 情与命的对绝
“你竟如此恨我？” “恨？” 凉九欢邪肆一笑，冷漠视之，再无表情给予。 周遭的喊杀声震天，映出其眼中的无限绝情，与姚应华此时泛滥着失望的无情，形成天地之间最对立的之决。 曾经，记忆深处最贪念的清圣紫衣，如今却是厌恶至极。 “一个简简单单的恨字，就能消除我一千年前被烈火焚神，放逐洪荒之苦吗？” 耳边传来连绵不绝的厮杀之声，凉九欢望着那些愚昧的寐尸大军为护着她这个被九天诛杀的主子，奋勇御敌，砍之不死，杀之不绝。 那些神仙似是意识到这些异军的，连忙求助姚应华，不知姚应华说了什么，他们立刻采用对策，转眼间变换攻势，寐尸大军遭受史无前例的重创。 “威胁六界的异类存在都要死吗？姚应华。” “是。你我皆知，寐尸军本就是玉无瑕逆天而召唤成形的异军，有违天道，当若他们失去领导，终究会危害苍生的。” “那么，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凉九欢见状，立刻开阵将姚应华困在阵法之中。 华丽如绢的黑发披散下来，覆盖下来，姚应华无声地闭上眼睛，四唇相贴，那人的嘴冷得像冰。她抬起头，看见优美的修眉轻蹙，第一次露出了痛楚的神色。 凭借地利优势，凉九欢手中魔音力量加倍，眼看下面恶斗不止，其杀意高涨，出手毫不留情！ 倏然音转，大地轰然一动！ 姚应华面前惊现一股前所未有的恶阵，招招退让，声声呼唤，但战声不绝于耳，而失去神智的凉九欢，眼前唯有杀！ “姚应华，我以己轮回转世之能，设一场问情杀阵，请君入瓮。当你真正爱上那个伪爱情之时，便是我消失之时。” “你何苦……” “我爱你就有那么不堪吗？我碰不得你吗？” 问情杀阵！问情杀阵！问情杀阵！ 究竟是一场生死阵法，还是一场没有答案的问情之举。姚应华口中喃喃自语，而阵外抚琴的凉九欢也在问。 杀杀杀，里面只有逼杀、通杀、绝杀。厌恶的气息，唤醒了心中冷寂的杀念！ 幻影中的招式，互有生克，连绵未绝，属性各异之招，如落羽千钧，姚应华身在其中，冷冷注视，只要他起足，便是一场旷古绝今的战役！招招刺骨，式式寒心。 曾经的爱恨纠缠，曾经的孽缘浩劫，种种尘事，成为生死的一战，熟悉，却杳然无迹。 “为逼杀我，你！你竟自断根基！” “此曲被我在禁忌之弦上施加了幻术，破解幻术的方法只有一种，那是在幻境中杀了施术之人。” “你何必这样……” “我只是要一个答案。” 白骨千丈下，玄力漩涡形成巨大坚石阵，围困姚应华！ 失重巨石，如无边风刃旋搅，姚应华拂袖挥扫，大石震碎间，却似异形幻化，一化三三，坚石攻击源源相生疾杀，但见姚应华戮力挡阵，阵化阴阳双变，顿时却使四周石群，源源聚向巨石，形成一座庞然石像！ 无人知道那一刻，应华神尊为何会被这把天绝刀摄住心魂。 灭世黑莲笑着说：“我以为上神是如何清心无欲的呢！原来也终逃不过心魔。你不是要焚逝我的魂魄吗？如今我就让你眼睁睁地看着，我是如何尝啃噬你的天道的！” 先一阵毁灭之音，那天，黑雾笼罩，万里长空瞬间化成烈火地狱，千里之地毁于赤，几乎无人能看清一紫一黑如何结束。 “君上，你去了哪里？怎么才回来？” “君上，你要了我吧。” “这就是绝美容颜下的腐烂不堪吗？姚应华，你知道吗？你已经脏了！而且脏的彻彻底底！哈哈哈……你终究是被我然脏了……” “如果，这是你想要的，我……” “你的思想早就背叛了你护卫的天道，你……” “为什么不杀了我？杀了我，你还是那个独一无二的清圣神尊！” “我不惜用自己本体设下烟雨葬花阵，防着任何外人。防着他们来抢走我的欢欢！可终究抵不过宿命的安排！悬着的事总要解决。那我就做好解决的准备。” 姚应华倾功纳劲，却不忍伤她。 “不肯出全力？那好，你想死，我成全你！” 她这一招，如果他死了，她也必死无疑。 “我说过，你为我铸造的一切，我都要完完全全还给你，从此，无论是生还是死，都与你再无关系。” 眼看姚应华被困，寐尸大军占尽优势，东华帝君带着天兵迅速向抚琴的凉九欢杀去。 灵智子眼疾手快，率众弟子抢先赶去，他必须抢先在那些天兵之前，否则那些人出手不知轻重，尽管他知道恐怕难以伤她，可是他的宝贝徒弟，绝对不能给人伤害。 东华帝君又不甘心，正要发怒，只听一声，“布阵！” 却见天外六剑仙君犹疑片刻迅速出剑将凉九欢围困中间。 正在抚琴的凉九欢看到灵智子他们将自己围困中间，“师父！” 灵智子心痛地看着自己的爱徒，他也是在那天方知道自己的小师弟为了凉九欢违逆天道，引渡天劫的，想去阻止，却无能为力。 真可笑，作为一代仙派掌门，他竟然第一次感到无能为力。 “欢欢，你现在迷途知返，还来得及……” “师父！已经来不及了……美人师叔已经被我害死了！任何人只要和我牵扯上，都会被我牵连！三劫七大绝命格……现在都已经实现了，绝父母、绝师门、绝亲友、绝恩情、绝道义、绝情爱、绝悲喜……师父，你们谁都救不了我了，我现在能做的就是阻止自己继续害人。” 亡魂的嘶吼，死亡的奏音，十野魂哭，师父，对不起了。 “欢欢，应华神尊没有你想的那么绝情！他当初为了你……” “师父！我……都知道。” “你都知道了？” 凉九欢没有回答，而是说：“在天道与我之间，可是他还是选择了前者。师父将我逐出师门，我总是被抛弃的那个人，我虽不想杀他们，可是他们却要杀我……全天下的人都要我死，” 她看向那些寐尸大军，“总是要有个了断，就彻底断了吧。” 说着飞身御剑，在阵法中寻找出口，一个金光闪去，就伤了敖听心，鹤双宿等人一时间分神，叫她趁机破了阵。 “这些阵法，我也曾那么用功地配合师姐师兄们修习过……莫要怪我。” 此时的凉九欢，细长的眉，她的美始终有一种不认命的决绝和凄婉。 累累罪恶和自己内心那无比爱意化成的流水缠绵，组合成一曲只有自己听得懂也也只愿意自己听的懂的悲歌，奏响自己的起点和终点。 她见姚应华即将破阵而出，立刻抚琴加强阵法， “你以为我还是曾经那个痴傻的我吗？你莫要多情了，这世上真心待我好的有很多，却惟独没有你。” “我给我自己布了一个千年焚心局，我一点一点地查清真相，当真相大白时，我才知道那只是真正的入局而已。这个局叫心甘情愿，最后一幕就是自裁血封，成为拯救天下苍生的活身人柱。哈哈哈——自裁血封！心甘情愿的自裁血封！这就是我的天命吗？这就是你们所谓的逆天之命吗？你们稀罕，你们拿去啊！拿去啊！” 看那个男人在我忘情地亲吻他时，将他从创世父神那里授予的紫华剑，插进她的心口，但是她感受的也只有剖心的疼痛，终因为死不了，而苟延残喘地拾捡回一条残命。 她经历过天地间最幸福的时刻，也经历过天地间最残酷的时刻，她应该无怨无悔了。 可是她的怨念仍然不死，是因为她不甘心，为什么那最幸福的时刻与最残酷的时刻会是同一时间？ 最后自己杀死自己。 “原来这世上，能杀死我自己的就在眼前，就是我自己啊，我自己。” 最美的时刻变得最残酷。 “小欢！” “你住口！我不要再听到这个名字！姚应华，这个局，你输了，但是，但是我也没有赢。” 面对可怕的寐尸大军，仙界与人界合力围剿，凉九欢在混战中，对战姚应华，眼看寐尸大军溃不成军，她只好，将寐尸大军全部送入轮回，寐尸大军在六界面前，一眨眼间全部消失，这也成了天界又一大无解谜团，后世称为：消失的寐尸军团。 只见，天绝刀变作一个巨大的刀与苍华剑一起镇压住血海罪渊即将崩裂的活口，凉九欢欢欢走过去。 “不要！” 众人惊疑不定时，几声惊恐之声出口，似是已看出凉九欢接下来的动作——投入血海罪渊。 高崖之上，悦千冢缓步踏上，眼看血火迸溅到她身上，一双魔眼骤然赤红！ 只见他沉声一喝，手指上的狱火妖戒，乍变作一个巨大的金色弓箭，手中豁然出现四把箭，急催的功力，弓箭不停延伸，齐发破魔海，箭分别化作四条上古黑龙！ 所经之处，风急云走，宛若擎天利刃，无一不催，天地顿时惨淡一片。 箭分别落到洞口的东西南北四处，暂时压制住汹涌的火口。 “九儿！”暴呵一声，又换做轻柔音，似是从灵魂深处喊出，“九儿，你回来，我们一起回家，好吗？” “糖糖……” “九儿，你回来……”悦千冢豁然跪在那里。 魔之骄傲，跪落尘埃。 “糖糖……对不起。” 她作恶多端，最后幡然醒悟，罪有应得时，大家都会原谅她吧，却也不会那么伤心，如此而已。 正在众人惊异之际，只见天上云天之上，一白衣女子怀抱一把断琴起身而立，看也不看这个被她震佈的天与地，而是缓缓走向血海罪渊的入口。 “她疯了？”不知是谁惊呼一声，被困在阵中的姚应华眼睁睁地看着她。 原来一切都是个局，一个只关凉九欢的生死终局。 此时，他方想明白。 即便她变得如何不认识他，他都相信一点，她从不会隐瞒他任何事情。 就像她喜欢他，她恨透了他，她都一一明明白白告诉他，她早就发现了战奇是他，求他带她到黄泉炼狱，引发他的旧伤，根据他的修为，针锋相对地布置阵法，暗中派安容臣带寐尸大军挑衅六界，再请姚应华入镇，控制住他，使其寸步难行。 她怕他不救，将他困在阵中，逼他用上古聚魂**，为那些寐尸大军超度残魂残识，助他们重渡轮回，永远摆脱飘荡无居之苦。 她只是要他亲眼看着她，她在他面前，殉身陨落,彻底摆脱轮回宿命，摆脱与自己的宿命羁绊。 姚应华，她在整个天下面前，告诉你，这个局你入或者不入，都只有一个终结局——她死。 “不要！凉九欢！你怎还是如此狠心！”这时皎月一把冲在众人面前，跪倒在那里，拉住悦千冢的衣袖，绝哭。 “父皇！月儿错了！月儿错了！月儿再也不鲁莽了！天贼！你们听好，我皎月一人做事一人当，那日屠杀天虞山，实乃我一人之罪，与九儿和魔界一点关系都没有！是我给姚应华下毒，是我要与九儿牵扯不清，是我逼她狠不下心来丢弃我，是我！都是我！”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如果九天六界都信奉的老天真的有眼，你就开开眼吧，九儿什么都没有做错！错的是我！是我！” 她要挣脱艳无疏的牵扯跑向血海罪渊，可是艳无疏怎能松手？ “月儿……” “九儿！九儿！九儿！”皎月在艳无疏的怀中撕心裂肺地喊着，“你放开我！”她对艳无疏拳打脚踢，却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开。 “九儿！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逼得你！你怪我吧！我求求你回来怪我吧！只要你怪我！我以后一定全改了！我把所有坏毛病都改了！再也不嫉妒姚应华和父皇了，再也不乱吃醋乱发脾气了——” “父王，她还会像曾经一样，回来的是不是？这次又是失去记忆吗？没关系，我保证我再也不欺负她了！我会对她很好很好，好到她真的不会再丢下我们了。这次，一定是我做的太过分了，她才伤心欲绝，不要我们了是不是？” 对不对？ 请说对。 骗我也好。 而一切的缘由，竟然单纯得不可思议。仅仅是因为委屈，不甘心自己永远是被那人第一个抛弃之人，尽管她知道自己的委屈却不及父皇的十分之一。可她仍然感到自己最委屈，妖魔两界，亦有温馨亲情，看那些稚儿在母亲的关爱注视下，她就委屈。 原来，自始至终，她要的从来都是一家三口团聚，再开心的放一起纸鸢。 她不停地隐忍，将身体抱紧，不允许任何人来窥探，任怨火在心中沉积，腐烂，侵蚀着肌骨。 天命终是一场讽刺的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