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0章 冷宫弃妃
翌日,卯时已过。 秋日渐深,一股深秋的风把窗吹得沙沙的响,董妙文坐起身,用手揉了揉眼睛,面带困意的看向窗外,此时天色已经渐渐亮了起来,窗外的大树上的叶子,随着风慢慢的摇动着,阳光透着那树叶的缝隙,影影绰绰的照进屋里。 董妙文此时打了个哈欠,又摇了摇头,她抬起两只手,用力在脸上啪啪拍了几下,想把那股困意给散去。 头天郑公公来了之后,董妙文便一直在琢磨着他带来的那个消息,柳氏和孔家如今不知达成了什么暗中的协议,但是想了很久,董妙文都理不出一个头绪来,直到三更都过了,这才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可一晚上也睡得不踏实,还做了噩梦,因今日里宫中还有给夷人使者开的饯别筵,董妙文需要一早,便去寿康宫侯着,先给崔太后把平安脉。 眼看时辰不早了,董妙文便要穿鞋准备下地,就听到门口传来的细碎的脚步声,来人走到门前,似乎很小心的轻轻推开了门,生怕出了什么动景。 “还以为你没醒呢……”小宫女昕儿轻手轻脚的走进来,双只手里拎着一桶和一个食盒,伸头进来的时候,见董妙文已经穿上了鞋,便伸了下舌头。 “你起得也很早呀,手里还使着这么多东西。”董妙文起身用手拂了下身后的长发,准备拆开上面的发带,打算开始梳洗了,抬眼见昕儿拿着这么多东西,便要过来帮助。 “不用不用,我自己拿得动”小宫女昕儿躲过了董妙文伸过来的手,接着笑道:“昨日锦宁姑姑已经交代我了,让我今天提前过来伺候董小姐。说是今日宫有的筵席,早些做准备,好让董小姐用过饭之后,好去太后娘娘那里,可没想到,董小姐却起得早,我还说多让你睡一会儿。” 董妙文哂然一笑,心想锦宁姑姑确实很细心,因她现在暂住的地方,离寿康宫确实有些远。若是不提前,让太后娘娘那里等着她,着实的不好。所以她虽然没提醒董妙文,却一早交代小宫女儿昕儿要提早来武逆。 董妙文见昕儿把食盒放到了桌上,又拎着水桶来到了盆架面前,把里面的温热水给倒出来,又用把棉巾浸湿了,便让董妙文过来洗脸。 在董妙文洗脸的这个空档。昕儿便去把床上的被子叠好,又去柜子里找出了董妙文今天要穿的衣服。 “这件有些花俏了些吧?我不过是去寿康宫一趟,半晌也就回来了。”董妙文洗了一把脸之后,又好好揉搓了棉巾,拧干后,转头看着昕儿手里选的衣服。便开口说道。 此时,昕儿手里拿着一件典雅的淡紫色衫,上面领口用银线镶边。上面还锈子大杂的紫鸯花,这件衣服和董妙文平日里所穿的衣服,确实差别蛮大的。 “好歹今天是宫里的筵席的日子,你若再穿得和平日一般,却是太素了些,锦宁姑姑说。看太后娘娘现在的身子,只怕董小姐也要跟着一起去筵席。若是有什么不妥之处,只怕还要召董小姐过去。” 昕儿说的这些,董妙文倒是没有细想过,现在听她这么一说,倒像是这么回事儿,如今崔太后虽然精神尚好,也能参加这次宫中的筵席,可她的之前的身体条件也摆在那里,若真是筵席之间,崔太后有什么情急的事,自己随侍左右,自然便有备无患。 “还是锦宁姑姑想得周到……”董妙文笑了笑,便把手里的棉巾,又扔回到铜盆之中。 小宫女昕儿帮着董妙文穿上了那件淡紫色衫衣,董妙文便坐在了窗边的妆台边,让小宫女昕儿给她梳头。 今日,昕儿给她梳了不张扬的飞云髻,虽然比董妙文平时里的鬓发繁琐多了,但今日宫中,嫔妃们必定盛装出席,所以董妙文就算是穿得比平日里好,也不会让人注意到的。 昕儿在妆台上装宫花头饰的木匣里面,挑挑捡捡了一番,最后选了朵制作精巧别致的玫瑰紫宫花,为给董妙文斜插低垂的鬓发上面,除此之后,又拿了两只镶着玉石的簪花,给插在了鬓边,上面的花瓣里的花芯伸出来,随动作而微微颤动着。 “昕儿还真是有眼光……”董妙文坐在妆台前,看着镜子中自己的倒影儿,不得不夸奖起来昕儿这梳头的手艺。 昕儿听到董妙文夸奖自己,便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她对自己梳头的手艺还是蛮自信的,不禁开口道:“我这手梳头的好手艺,还是锦宁姑姑教我的,锦宁姑姑在宫中梳头的手艺,可是数得着的,只怕宫里没有几个人,能比她好。” 董妙文听到这里,便是一楞,虽然她自从住进了富春宫,却一直想打探宫里太后和嫔妃的消息,但却从未想要了锦宁姑姑此人,听小宫女昕儿这么一说,董妙文倒是有些疑惑起来。 她已经来宫中有断时间了,在这宫中也算是了解一二,但凡是聪慧的宫女,都会被些有眼光的嫔妃选做贴身的使女,像锦宁姑姑这样的人才,却为何一直呆在富春宫里耗费光阴呢?锦宁姑姑不简单,虽然一幅与世无争的样子,但却对宫里的事如此熟悉,这让董妙文开始有些好奇了。 董妙文在昕儿给她仔细上妆的时候,便小心并假装无意地,把自己想问的问题,试探着问起昕儿来,毕竟昕儿在宫里比她时间长,而且昕儿就像个还未开智的孩子,锦宁姑姑便有些疼惜她,所以经常教导她一些宫里的事情。 “这事儿,我也不是很清楚……”小宫女儿手里拿着胭脂,一边若有所思道:“不过,我倒是听人说过,原本锦宁姑姑是太后娘娘宫里的人,不知为何,后来就转去了柔贵妃那里了。” “柔贵妃?”董妙文听到这里,便脑子里开始回想起这宫里。是不是有个什么柔贵妃的人,但她想破脑袋,也没想出来真有这么个人,之前几次之后,董妙文也把现在宫里的一众嫔妃的名字记下来,尤其是地位比较高的,但她想了几个来回,也不知道这人是谁。 小宫女昕儿听董妙文这么问,忙把一个手指放到了嘴边,冲着董妙文“嘘”了一声,像是怕她声音太大官场桃花运。惊动了别人:“董小姐,以后千万莫要在太后娘娘面前提到柔贵妃。” 董妙文见昕儿一幅惊慌的样了,便有些不懂她为什么如此。那柔贵妃,身为一个贵妃的话,只比皇后低一级,也是何其的尊贵,为什么看昕儿的表现,像是自己犯了什么大忌一般? “这柔贵妃可是出了什么事儿?”董妙文马便上猜测着。想到宫里是个是非坑的地方,也许会有什么故事和缘故吧,所以,董妙文也压低了声音,小声问道。 “那……那我和你说了,你可不要告诉别人。尤其……尤其是锦宁姑姑。”昕儿站在董妙文的后面,帮着她拢了扰董妙文鬓角上新长出的碎发,脸上的表情。像是下定决心似的,但她想要告诉董妙文,却要求不能去告发自己。 董妙文一幅的好笑的表情,看着镜子里的昕儿,重重的点了点头:“昕儿你莫要担心。这事我肯定不会乱说,再说了。等太后娘妨病子大好了,也许我就出宫,再也不来了。” 小宫女昕儿歪着头,想了想,似乎是想通了,马上点点头道:“这倒也是,若是你出宫再也不来了,也确实不会被别人知道。” 说着昕儿便把自己,从那些个爱说是非的宫女嘴里,知道锦玉姑姑的一些事,对董妙文说了出来。 原来,锦宁姑姑原本是崔太后身边的宫女,就现在太后身边的月蓉,初到寿康宫,也是在锦宁姑姑手下做事的宫女。 “那锦宁姑姑在寿康宫里好好的,如何会变了主子,再者,这柔贵妃到底是谁?我未何没有听人说过?”董妙文此时把自己心里的疑问,一骨脑全都说了出来。 昕儿闻言,便伸头向了下外面,这才小声回答道:“这柔贵妃你自然不知道了,因为在你入宫很久之前,已经被关到了冷宫里去了,而且,宫里后来下了禁口令,再也不能提到这个人。” 董妙文皱了下眉头,冷宫? 她所住的地方,不正好离冷宫不远么?如今柔贵妃现在关到离这不远的地方,而伺候过柔贵妃的锦宁姑姑,此时却在离冷宫不远的富春宫里,她的“前主子”如今只和她有一墙之隔,这难道是巧合么? 董妙文小心地把自己的理论收起,没有轻易说出口,而是接着试探着,想从小宫女昕儿的嘴里,知道更多的事情。 “你若是问这个,只怕我也不能回答,锦宁姑姑在这里已经有些年头了,这些话我也是听人随口闲聊而来的。”昕儿说到这里,低头起了起,接着道:“不过,宫里确实有人私下里说过,说是锦宁姑姑怕太后责怪,所以自请到了富春宫里,还有人说,锦宁姑姑和柔贵妃当年有恩,所以锦宁姑姑便在这个离柔贵妃不远的地方。” 而这位被打入冷宫的柔贵妃,却是之前先帝宠爱过的一个妃子,至于,她是为何原因被关到冷宫,却是没有人知道。 小宫女昕儿把自己知道,和宫里的一些流言闲话,再次把情节渲染了起来,这让董妙文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便想到,这锦宁姑姑留在这富春宫里,真正的用意。 董妙文又想到那个冷宫的柔贵妃,不知道是何原因,受这样的苦,若是当初没有被关冷宫,只怕也和玉醇太妃、恒德太妃一样,在宫里安享晚上吧。 “董小姐,还是快用饭吧,会凉的。”昕儿没有为董妙文涂口脂,先走到了方桌前,打开上面的那个食盒,从里面拿出了一些点心小菜和清粥,放到了桌子上,回过头来,让董妙文先过来吃饭。 董妙文一抬头,看到昕儿已经把早饭摆好,便站起了身,直接走到桌前,坐了一下去。一边想着事,一边拿起粥,不紧不慢的吃了起来失算全文阅读。 不一会儿的工夫,董妙文用过了饭,昕儿把吃剩的东西收回到了食盒里,拎到了门口,命人把这些东西送回了厨房,便转回来给董妙文补妆,随便把口脂给她涂上。 “把我的小药箱拿,现在就去寿康宫了。” 董妙文让小宫女昕儿把自已平日背的那个小药箱拿过来,又在镜子里照了下自己的脸和衣着。杏眼明眸,琼姿娇俏,这让董妙文很是满意自己的外表。在粉的掩盖下,她没睡好的脸色一点也看不出来,在董妙文没有发现身上不妥后,便起身马上要赶到寿康宫去。 背好了小药箱,昕儿跟着董妙文的身后,一起便出了富春宫的宫门。 “呜……呜……嗳……” 她们刚走出富春宫的大门,没有几步。便听到一个怪怪叫喊声,从不远处传来。 董妙文和昕儿闻声,转过一看,见不远处来一个衣衫不整的女子,那女子长长的头发,胡乱的垂了下来。一看就像是多日未梳理过的样子,而她纤瘦的身子,跌跌撞撞的走着。而脚下却有些磕磕绊绊,像是平衡能力极差的模样,因为她头发遮挡在脸前,不时的晃动着,董妙文。 不仅如此。那个披发的女子,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一边两只手攥着几张揉得皱皱巴巴的纸。一边舞动着胳膊,身上的衣服也显得旧得不成样子,看却能看出来,她身上的这件衣服虽然旧,但用料考究,而那些磨损的绣花处,看想子也是不俗,只是衣裙上的面上,有的地方还有污迹和油渍,在阳光下反射的光,不像是有人定时清洗。 董妙文自入宫以来,看到的人,无不是把自己打理得整洁妥贴的,今天猛然看到这么一个类似颠狂的人,这个披发女子出现在这里,根本就与宫中的人格格不入,让人觉得面前的情形很是诡异,不免当时她就呆愣在那里,没有任何一个动作。 “啊……怎的她跑出来了?” 董妙文身边的小宫女昕儿,看到那个颠狂的女子后,马上脸上就变了颜色,神情也是导常的紧张,马上惊得叫出了声,她的声调里带出了焦急和不安,像是认识眼前的这个衣衫不整的披发女子。 “她是谁?你可识得?”董妙文马上好奇的问道,她虽然不认得此女,但她以一个行医者的角度去看,看到她如此颠狂的模样,便想她这是不是之前受过刺激,得了什么精神类方面的病?! “她便是我们刚才说的柔贵妃……”小宫女昕儿马上低声答道,接着,皱着眉头,口中喃喃自语道:“怎么她就这么从冷宫里跑出来了?怎么也没有人看着?” 董妙文大吃一惊,在她听完昕儿的叙述之后,在她的想像中,冷宫里此时的柔贵妃应该是形容憔悴,度日如年的感叹世事无常,怎么也没想到,堂堂先帝的一个贵妃,如今会变成这个模样…… “董小姐,你莫耽搁了时间,先去太后娘娘那里,我得把柔贵妃送回去,免得被人看到,她又要受苦了。”小宫女昕儿在董妙文还没缓过神的时候,催董妙文先去寿康宫,而自己先留下来,解决柔贵妃的问题。 柔贵妃是原来锦宁姑姑的前主子,董妙文看得出来,只怕锦宁姑姑带着昕儿早已经看望过柔贵妃了,所以,昕儿才识得柔贵妃的模样,如今柔贵妃这样大咧咧地在宫中乱走,若是被人看到了,肯定会被抓回去治罪,就算她如今脑子有病,只怕也逃不过罪罚。 “那好,时辰不早了,我先去太后那边,你去好好照顾她吧。” 董妙文看着蓬头垢面的柔贵妃,心里也起了同情之后,想了想,便打开随身背着那个小药箱,从里面摸出两丸药,交到了小宫女昕儿的手中。 “此药是安神舒络的,你到时给她服下去,也许管些用处……” 董妙文说完此话,不等昕儿的反应,便把手里的两丸药塞到了她的手里先婚厚爱全文阅读。 “我替锦宁姑姑……谢谢您了……”昕儿没想到,董妙文居然给了她药,当时便有些喜悦,马上躬身行了一礼,说道。 在这宫里呆久的人都知道避祸,明哲保身的道理,遇到这样的事儿,躲还来不及,如何会往里面去趟混水,所以,昕儿也没想到,董妙文会有此举。 “你别楞在这里,还不快去……”董妙文冲着昕儿做了一指示的动作,让她快去把柔贵妃领回到冷宫去。 在昕儿再三谢过之后,董妙文转身独自一人奔寿康宫去了。 她才来开寿康宫,便见门口忙忙碌碌的宫人,而宫门的门口放着一架凤辇,一看就是准备让崔太后出行的,她来得有些迟了,董妙文马上加快了步伐,往寿康宫里面奔去,因董妙文经常出入,所以看守宫门的太监都认识她,只管放行。 “你怎的才到,快进去,太后刚用过膳……” 在太后寝宫的外面,门口的宫女一看是董妙文,便马上进去禀报,很快,从里面走出一个人,正是崔太后贴后的宫女月蓉,见到董妙文一模有些焦急的模样,马上招呼她快些进去。 董妙文跟着月蓉的身后,进到了太后寝宫的正殿,看到早已经穿戴好一身凤纹朝服的崔太后,此时已经用过饭,她正拿起桌上新沏好的茶,端起来慢慢的品着。 “小女一早耽搁了时间,尽来了,还请太后娘娘恕罪,请太后娘娘责罚……”董妙文知道自己来得有些迟,便马上上前跪倒低头认错,虽然她在这节骨眼儿上迟到了,但好在她的认错态度诚恳,所以董妙文便自出口做自我检讨。 “嗯……”崔太后刚才已经听宫人禀报董妙文来了,抬起头,淡淡地看了一眼,跪在她面前,一头到地的董妙文,身子一动也不动的样子,倒像是一点也没有感触似的,接着慢慢说道:“起来吧,快把好脉,我一会儿便要去贤芳殿了。” 原本站在一边的宫女月蓉,正替董妙文的迟到担心,没想到,太后娘娘根本什么也没有问,只是叫快些她把脉,好一会儿去接贤芳殿接受内外命妇的叩拜。 跪在地上的董妙文,听到上面崔太后慢悠悠的话,感觉她这话里,并不是像生气的模样,便心里暗自庆幸,自己逃过了这一遭,她心里胡乱的琢磨着,若是之前,崔太后可能不会如此轻易的饶过自己,自己之前的态度及送的那副水晶镜片的老花镜,也许也起了一定作用,看来偶尔拍马屁,也是管些用处的。 “谢太后娘娘……”董妙文自然又给太后娘娘嗑了头,这才忙起身,掸最掸身上的尘土,便上前为太后娘娘把平安脉。 没一会儿的工夫,董妙文便为崔太后把好了脉,经她盘点,今日太后娘娘的身体状态良好,看来,以现在太后娘娘的身体状态,就算是一会去贤芳殿也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不光如此,董妙文为了以防万一太后娘娘会不舒服,还特地做了点清凉提神的药膏,这是她之前让御医房郑公公拿的药材,她掏了出来,把手里的一支小白瓷瓶交给了宫女月蓉,对她说,万一太后娘娘哪里不舒服,可以暂时把这药膏涂到太阳xue上,用以提神醒脑。 崔太后又拿起茶杯吟了一口茶之后,耳中听到董妙文向宫女月蓉交代此药膏的用法,虽然脸上没有什么特殊的表情,但眼晴里的神情似乎柔和了许多,把董妙文的细心谨慎看到了眼里。 最后,时辰到了,月蓉为崔太后又平整好了身上的衣服后,便扶着崔太后出了寿康宫的大门,坐上了门口的凤辇,随着太监呼喝着号子,凤辇徐徐而动,一众太监宫女,排列整齐地跟着崔太后的凤辇后面,一队人马,浩浩荡荡地向贤芳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