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八 章 上 门 的 买 卖
自从亓家和周家地界之争之后，庄上各家各户都想有自家的地界石，田地多地块分散的人家还要做两块。但都知道界石好做，那刻字先生难找。大家想起亓家的界石，连里胥都夸奖是标准的界石，那字刻得一定好。于是，庄民们就相互询问，亓家的界石是谁做的，是请哪儿的先生来刻的字？ 这天吃完早饭，庄民们都下田种地，大街上人流不断。一位庄民向另一个道：老弟，不知你听说了没有，咱庄上黑白家开始做地界石了，一块刻好字的界石收一两银子，已经有挺多人家去做了。 收一两银子倒是不贵，那年周家要三两银子俺就没做。可黑白不是石匠，又不识字，他能做得了吗？ 不是他自己做，是几家合伙做。黑白和高风往家运石头，乔憨做成界石样，亓世文往上刻字。 什么？亓世文刻字？他一天学堂没念过能刻字？ 能刻，有人见他刻过，他家那块地界石就是他自己刻的字。听说他昏睡那几日去了另一个国家，在那里不光学识字还学了其他本事！ 真的？俺看着亓世文那小子这回醒来怎么和以前不一样了呢？这年月可真是什么怪事都有！那俺明天也去做一块，往后种地安心。 黑白家在街北，也是坐北朝南的正房跨东西厢房，院落挺大。院内已经堆了不少石头，都是今天运回来的。乔憨正蹲在一块长石上做活，锛子不时的在石上砰出火花，汗顺着他脸滴落在石上。 亓世文正在往条石上刻字，已经刻完几块，待会儿描完黑油漆就可以取回去了。 黑奶奶端了茶出来，先给乔憨倒一陶碗道：俺这憨孙子，就是实诚，做活有把子憨力气。来，喝碗水，看你这汗把脸都洗干净啦！ 乔憨接过碗一口将水周下去：啊，痛快！奶奶，俺这块石做完就做了八块了，一天做十几块石不费啥力气！ 黑奶奶又来到亓世文身边，倒上茶道：来，世文小子，快喝碗茶解解渴！——喔，你这是刻得什么呀，曲曲弯弯的，老身一个都识不得？ 亓世文喝了一口茶笑道：老奶奶，你要是识得俺还上哪赚银子去呀？这银子早让你老赚去了！ 俺就说嘛，你小子福大命大，昏睡几日还学了本事，这是老天照应！ 这时黑白和高风赶着马车进了院子，车上装着三块毛石。乔憨看着黑白和高风两个人往下卸毛石费力，就忙放下手里的活，跳上车把三块毛石扔下去嘲讽高风道：高兄弟，就你这风吹就倒的身子也难养住俺那嫂子，不行就让给俺吧！嘿嘿！ 高风苦着脸道：让给你个憨小子也养不起，这娘子听说俺要赚银子就头头说要买银簪子了！这女人真是…… 黑白怕乔憨再说出傻话，急忙道：乔兄弟快去做活吧，这石匠活可就靠你了。 黑奶奶也看出端倪，道：就是，你个憨孙子，快做活去！——高风小子，这女人呀年轻时就是好打扮，你就先顺着她。不过呀也不能太过分，过分了让男人不好做…… 原来高风的娘子马氏长得漂亮，常穿梅花纹纱衣裙，一颦一笑很是迷人。她嫁给高风三年，就是不愿做活，整天挑衣挑食，还说她嫁给高风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了！这一年多她和周家的周武勾搭在一起，庄上多数人都知道，就是都瞒着高风而已。 几个人说着亓世文走过来，黑白问道：世文哥，今天有多少家来定做地界石的？ 二十多家，怕不给做都先交了银子，银子俺让奶奶先收着。 啊，这么多家！看来还真让世文哥说着了，这上门的买卖，咱们真要发财了！ 明天来定做地界石的人家会更多，这些石材不够，还得往回运。 乔憨听到还去运石，就跑过来道：黑白高风俩兄弟，俺求你俩今日歇着吧！这些石俺怕今日都做不完，再运要把俺累死不成？ 黑白听了笑道：今日做不完你不会明日接着做，你真是个死心眼儿！ 待大家听明白了都笑起来…… 果然，第二天来定做地界石的人家更多，他们不担心界石样子做的好坏，就担心字刻得是否准确。亓世文看出了大家伙的担心，就承诺字要是刻得不好不准一块界石赔他们二两银子。这样一说大家伙才放下心。 当然，这事很快就传到了周家。里正在屋地上来回踱着步不相信地道：不可能？要说乔憨那傻小子做界石样子还行，可那亓世文从小在眼皮子底下长大，一天学堂没念过怎么就能刻字？昏睡几日学会了识字？真是荒谬之说！天底下可曾有这等好事？随后他找了两位族老前去打探。 两位族老手捋长须慢慢地走进黑白家院子，两人看到乔憨正做界石样子，铁凿石声不断；亓世文正在往界石样子上刻字，铁钎子在石面上刻动。两位族老绕过乔憨来到亓世文跟前，一个站着一个蹲下来。亓世文不认识，只向两位族老笑笑继续刻字。 蹲下的那位族老是识几个字的，他看到亓世文在这块石上首刻着地界石三个大字，下面左右分别是黄家地界以此为证祭奠神农五谷丰登，下面落款还没刻完。那族老看那字不但刻得遒劲好看，还布局均匀，就笑道：传言莫虚，莫虚，世文小子果然是学了字的，这字刻得非一般人能比！老夫若不是亲眼所见怎能相信？ 亓世文不知道叫那老者是爷爷还是大爷，怎么称呼？在这时空称呼真是难住了他！半天他才笑着道：承蒙您老夸奖，晚辈昏睡几日确是学了些字，但还不值得一提！ 哈哈，看来世文小子是天降之才，竟有这等奇遇，日后人生前途无可估量！那族老说完站起身，和那位族老捋着胡须看亓世文半天才慢慢走出院去。 里正听了两位族老的讲述还是不能相信，可两位族老又不是说谎的人。里正自从上次地界之争败给亓家后，他也对亓世文那小子有了不一样的看法，原先唯唯诺诺一个大字不识的人怎么突然那日讲话那么利索，而且讲得头头是道，最后不单要回属于他亓家的地，他周家还赔进去十垅田，他周家人还只能哑巴亏干吃！ 事后他才明白都是亓世文那小子事先做的套，让他们周家人往进钻。他在庄上当里正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吃这亏，他在心里合计着早晚要出这口气！于是他对两位族老道：两位老哥，看来亓世文那小子果然是变了，日后咱们这些老人儿可都要多防着他些。 那位识字的族老道：是啊，世文小子不单识字，俺看他心计还不知日后要做出何事？ 不管他做出何事，但都不能坏了咱庄上多少年立下的规矩！ 那是，那是。两位族老说着慢慢起身告辞，里正一直送到院外才回去。 黑白家门庭若市，来定做界石的人不断，往回拉界石的牛车马车往来在院子里。人们不看乔憨做石样子，都围看亓世文刻字。大家都不识字看着就觉得惊奇，铁钎子就那么几下弯弯曲曲就念字？大家就想怎样才能请来私塾先生，教授他们的儿子读书识字，这识字赚银子就是容易。 这时黑奶奶端茶出来让大家喝茶，大家才想起时候不早了，来定做界石的交了银子，来拉界石的往车上抬，各忙各的，纷乱而嘈杂。 又一天下来才做完三十块地界石，而交定银的已经有七八十家，照这样算就得四五天才能做完。关键是做界石样子太费力，不一样的石头做成一样的条石，不但费力也费工。幸亏乔憨石匠活好又有力气，一天才能做十几块。 这天亓世文回家已经很晚，阮氏早就睡下，煤油灯已熄灭。他摸黑进了屋子，见被子已经铺好，就脱衣躺下。自从他伤好后阮氏就不再挨着他睡，总是有意隔出他挺远。窗外有微弱的亮光，蛙鸣声阵阵传来，就像是催眠曲。他正懵懂刚要睡去，就听阮氏翻了个身还长叹一声。 这阮氏是怎么了？难道她也有什么愁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