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二章 问计
其实司马光不派人过去相召沈欢。他自己也该过来了。朝堂的纷争。他没有耳笼目盲。不可能不知道。正是因为知道。他也清楚。韩琦在朝中的时日不多了。现在正是为司马光日后上台奔波的时候! 司马光把他召来。说明本意之后。沈欢欣慰地笑了。大是满意。倒不是怕对方不信任自己----司马光的人品为人。还是值得所有人相信的。沈欢当然也不可能质疑;他怕的是到此事司马光都还没有争权的念头。那就悲哀了。试想一个人。为另一个人奔波劳碌。对方最后却告诉你他从来不追求这些东西。是多么地打击人! 当听到司马光要与王安石争一争。沈欢没理由不高兴。多年的开导与旁敲侧击。司马光终于还是开窍了。不再是那个高官一来就推辞的老顽固!当听到韩琦与司马光提过的意思。沈欢不由对这个宰相肃然起敬!说实在的。他对此人没多大好感。韩琦一生。虽然做了多年宰相。不过那是手腕问题。他的能力。更多体现在官场斗争上。至于为政能力。在国家大事上。到来晚年。还颇多过错!而且还是一些在后人看来比较弱智的过错。这些都不能令沈欢对他有多少好感。当然。也不会有多少恶感。只是不想深交而已。这也是这些年来他与之不大往来的原因。比之欧阳修等人。他与韩琦的关系冷得多了。 不过今日听到对方竟然有如此胸襟----明知会罢相。依然固执地去与王安石作对。而且还找到一个正确地接班人。不能不令他感到佩服。诚然。韩琦之前多少有保全自己地意思。不过他对王安石的评价。很多不是一些史书上提到之人马后炮似的指责。而是确确实实地看穿了王安石的为人。也许这份眼力是他屹立朝堂多年的本领吧。 “老师。现在韩相公已经引起了官家的不满。虽然还没有明确要去相位。不过学生猜想也不远了。不知老师是否有对策了?”沈欢探测着问道。 司马光不答反问:“子贤。你说官家是否会因为韩相公的坚持有所醒悟了呢?” “不可能!”沈欢直接否定。 “为什么?” “这……”沈欢一这语塞。否定时那肯定的语气。信心当然是来自于史书。可司马光一反问。他也有点不自信了。历史因他应该有了不小的改变。谁知道赵顼会不会突然灵光一闪改变了注意呢?若能这样。到时这个历史形势。改变得就更大了。不过这些年历史细节有所改变。大势却依然不改。还像车轨一般。滚滚向前。难以停止。。王安石地重用与朝堂纷争的事例就说明了这一点。 奈何他不能以此作为理由去和司马光说明。只能语焉其辞。苦着脸说道:“老师。所谓江山易改。秉性难移。官家与王介甫皆是意志坚定之人。如今新法确实给财政增加了不少钱财。他们岂会轻易放弃大好的成果。别说放弃了。说不定他们正在筹备更多更猛烈的新法条例呢!” 司马光目光顿时忧郁了:“官家以前不是这样的。王介甫也不是这样。为何今日却成了这般听不进劝了呢?” 这个问题沈欢无话回答。他只知道。权力与金钱。往往回令人失去理智甚至狂热疯狂。赵顼身为皇帝。已经有着无上的权力。但是金钱却成了他头疼的最大主因。也困扰了他文治武功达至千古明君的理想。那么。他有理由疯狂;王安石一生地理想就是把所学之道运用到天下当中。去实现他心中的愿望。以前困于没有权力。无力施行。如今大权在手。正是良好时机。放弃了诚然可惜。那么。他也有了不顾一切的理由! 沉默了些须。沈欢轻声说道:“老师。无论如何。我等问心无愧就是了。就算失败。我等又没有谋逆大罪。至多也就是流放出去!当然。老师是不能出去地。一旦出去。将来变法之人无人能制。对天下对官家都是无益!老师。请记住学生这些话。他日就算纷争再激烈。您也不能生了退缩之心。更不能自暴自弃放弃了这个朝堂。就算有罪。一切就由学生去顶吧。只要老师还在。一切都还有希望!” 沈欢意有所指的话让司马光大是疑惑。奇道:“子贤。你这话什么意思?老夫怎么有点听不明白。如果官家要罚我等。老夫自有主张。又岂能要你去顶什么罪。老夫是这样的人么!” 沈欢自嘲一笑:“老师。学生不过是想多了。说笑而已。您就不必太过放在心上了。这话题沉重着呢。就不提了。还是老师说说您接下来的打算吧。” 司马光顿时严肃地道:“老夫能有什么好地打算呢?王介甫之所以得重用。是他确实能解决朝廷财政拮据的局面。大宋国库。虚弱得紧呀。自先帝时起。几乎每年都要亏空。官家是有大志之人。当然不能容忍这种情况继续恶化下去。于是王介甫的上台。也就顺理成章了。当时老夫举荐王介甫。也是存了让他改革时弊、充实国库的心思。因为他确实有这样地能力。可惜没想到到如今。新法是出来了。却闹得满朝不愉快。王介甫也不听劝谏。一意孤行。这才是老夫要反对的理由!” 沈欢点点头。后世把司马光归为保守派地领袖。说他保守顽固。其实大有冤枉。当然。他一手罢黜了王安石所有新法。过错肯定要承担了大半;可是纵观他前半生。与王安石一样。也想改革时弊。中兴大宋。总地来说。他大体与苏轼差不多。是寒暑论地持有者。主张改革。却不能像王安石这般不顾一切地贸然施行。君不见苏轼在王安石变法期间。写的反对策论。数量多。力量足。比司马光有过之而无不及!造成司马光最后领袖保守派的原因。与王安石一样。因为意气之争。他们双方都像骑在了老虎背上。难以下来了!只能咬着牙撑下去。看看到底是谁搞死了谁! 在沈欢为他们两人命运感慨的时候。司马光又道:“子贤啊。解决财政问题。只有两个办法。一是开源。二是节流。开源老夫不如王介甫。再进言也是以己之短攻敌之长罢了。没有用处;最后只剩下节流了。可你也知道。一昧要求官家节流。那也是最令他反感的事。看看宫中这几年。不单皇室与朝堂的用度不敢浪费。就连官家的日常生活。也受到了制约。宫中连要点的蜡烛。也原因财政紧张有所削减。难道让老夫连官家的吃喝都要求节减了么?如果是这样地话。估计官家还是会用王介甫的主张!” “老师怎能如此丧气!”沈欢赶紧劝说。“王介甫有王介甫的长处。老师有老师的长处!其实若论什么才是做宰相的资格。学生反而不会认为是制定政策方案的能力。能用人。会用人。能容人。才是宰相该有的过人才能。宰相肚里能撑船。这是宰相该有的气度。很明显。现在看来。王介甫并没有这点长处。想比老师。就差地太远了!” 司马光苦笑道:“可惜官家不这样看呀!再说了。老夫就是再会用人。我等这一方。也得拿出一个比较可行的方案。确实能缓解财政紧张局面。这才方使官家看重。否则一切都是白搭!” 沈欢笑道:“老师。节流不是一种方案吗?” “刚才老夫不是说了吗?一昧节流。只会惹官家厌恶而已。老夫之前所上节流奏章。是不得已之策罢了。因为要不这样做。财政更会拮据!” “节流不行?”沈欢笑得有点灿烂了。“老师。其实学生认为一昧开源也不是长久之策。像王介甫这般。打着民不加赋税而国用足的旗号。千方百计施行一些能拢集钱财地政策。头痛医头。脚痛医脚。亦非良策也。无论他如何开源。收了多少财政。没有节流。也一样是治标不治本!到头来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司马光倒是给沈欢的说法吓住了:“子贤。你所得老夫有点糊涂了。节流不行。开源也不行?”沈欢解释道:“老师。自王介甫入朝主持变法之后。学生一直冥思苦想。我朝政策。该以何为先。正如王介甫所说。理财为先!理财之法。无非是开源与节流。现在王介甫行的就是诸多开源之法。而老师认为自己的就是节流。学生经过思考。窃以为都有所偏差!” “哦?”司马光这时候倒没有多少吃惊了。恢复了平静地本色。反而有所兴趣。笑了起来。“子贤。看来老夫今日找你过来。对得很呀!观你言行。莫不是真有什么高明的见解了?”说到对沈欢点子的欣赏。他不下于官家与周季。沈欢侃侃而谈的本色。反而让他镇静下来。细心思考了。 沈欢笑了:“只是一愚之得而已。说不上高明!” “好吧。就不要卖关子了。说来听听吧。老夫也期待得很呐!” 沈欢清了清嗓子。沉吟一会组织好语言才道:“窃以为。理财之策。单以本朝而论。节流为本。开源辅之。方是上上之策!” 司马光有点意外。在他地观念里。沈欢经济之才不下王介甫。本以为对方会发挥此点。以开源聚财为先。没想到对方对“节流”如此推崇。不禁有点欣喜了。 “但是……”沈欢没等司马光说话。就来了一个大大的转折。顿时把司马光地心儿给提了起来。“学生所说的开源。并不是王介甫的开源。节流也并不是老师之前主张的节流。” 司马光呵呵笑道:“看来子贤真要给老夫惊喜了!老夫洗耳恭听呢!” 沈欢终于把最近地思考结论抛了出来:“老师之前主张之节流。就是要官家从皇室和朝堂用度上多加节俭。不要浪费。从而减少财政支出。但是。这些主张。就算施行。又能节减多少财政呢?十万贯?百万贯?至多也是几百万贯之数了。这样能缓解什么财政窘况呢?窃以为。此乃小节流罢了!” “小节流?”司马光对这个新奇地名词来了兴趣。“那么什么是大节流呢?” 沈欢还没有直接回答:“不节流。就开源。这是王介甫的主张。因此他通过种种措施。一心向从下面把钱财都聚拢到朝廷收入之中。然而。他所行之策。说不加赋。其实也不无增添百姓负担。有点割羊毛的意思!就算财政真的增加了。但是引起了更大的矛盾纷争。加上不能有效阻止朝廷更大更多的开支。说起来。也是小开源罢了!” “很好很好!又来一个小开源!”司马光不知道是怒还是气了。“子贤。你更令老夫糊涂了。还不快快把你之所想都说出来!” “老师莫急!”沈欢悠然笑道。“学生这不是先出观点再解释么!王介甫所行的开源。在学生看来。不过是小道罢了!”这话是站在高屋建瓴的角度上说的。结合了近千年地历史学识。以后世那些经济政策而言。王安石之法虽然也有高明之处。然而以实际而论。不少是没有多大价值的。至少就脱离了实际。 司马光哼道:“他的是小道。那么老夫的更是小道了吧!” “不敢不敢!”沈欢赶紧赔笑不已。“节流为主。这是学生的主张。开源就是手段而已。当然。学生所说的节流与开源。都不同于时下所论。老师。以你而观。朝廷国库收入。大多花在了什么用度上呢?” 司马光想了想道:“应该是军费上吧!” “老师就老师。一针见血!”沈欢先夸了一下。接着念了起来。“国库岁入七八千万贯。军中用度。岁支七八。老师。这是先帝在位时三司所上的财政报告。如今学生在三司行走从事。对此更是有所认识!国库收入。竟然有七八成花在了军费之上。将近五千万呀!这是一种多么可怕的现象!” 司马光倒是奇了:“子贤。军费用度。一直占了这个数。很正常呀!虽然大是大了点。不过军队多。支出大是应该地!” 沈欢愕然。这才想起宋代的军事情况在这个时代之人眼中。很平常。也很无奈。可以后世观点来看。一国财政。花了七八成在军队上。那是一种疯狂的现象。若在后世地中国。别人肯定又以威胁为论作为抨击的理由了。甚至引起恐慌;另外。宋朝人口连一亿都不到。却有着一百多万的军队。按此比例。以二十一世纪的中国人口推算。军队该达到一千几百万才符合。一千几百万地军队!还有比这更疯狂的吗! 冗军!这正是沈欢现在要讨论的话题! “老师。据三司统计。我朝军人数量是一百二十万。其中禁军六十多万。厢军五十多万。禁军待遇高一点。大概花去三千万贯的钱财;至于厢军。则要花去两千万贯左右!待遇高不是问题。禁军数量也不是问题。关键是那五六十万地厢军呀。没有丝毫战斗力。更不能上战场。白白花去两千万贯的钱财。这是多么令人痛心之事!” “子贤。慎言!”听到沈欢言辞激烈提到厢军。司马光赶紧板正了脸色。严肃地要沈欢谨慎。 沈欢当然也清楚司马光指地是什么。厢军之策。是本朝开国太祖皇帝定下的国策。古代天灾人祸。百姓会大量失去土地。更会流离失所。在饥饿的逼迫下。这样要么是百姓发生暴动。要么会聚啸山林。成为贼寇。这些都是统治者的大忌。更不能无视。宋太祖苦思冥想。竟然给他想出了一个令他颇是得意的计策来:那就是编制厢兵。 所谓厢军。就是区别于禁军之外的军事编列。禁军是职业军人。平时训练。战时打仗。与宋太祖开国打江山的编制为榜样。有着很强的战斗力。厢军则是收编那些在天灾时失去了土地的男丁。编成军队。发以军饷。让他们不至于成为乱民。军饷很优厚。一年有三十多贯钱。足够一家五口之用。有了这样的军队。当时宋太祖就比较得意地说。天下每收编一个厢兵。天下就少一个乱民。然而他不会想到。百年之后。厢军会达到五六十万的规模。更不会想到竟然要花去国库收入的三成左右!他的这一计策。直接导致了子孙财政拮据的局面。想必现在九泉之下也要郁闷了吧。 厢兵不事生产。不事训练。完全是一帮花钱的寄生虫。因此才是沈欢义愤填膺要抨击的对象。以前是苦于没借口。现在司马光问起。当然要发发牢sao。不过毕竟是太祖之策。以司马光的为人。听到猛烈抨击。当然会变了脸色要阻止。 不过沈欢不会就此放弃罢休。他将要说的政策。与这息息相关。无法逼开。 终于赶在0点之前上传!今天的一万两千字奉上。嘎嘎。过万字了。求次月票吧!月票月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