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太子
曹太后听司马光说得很严肃,稍稍一愣之后却笑了,道:“君实有什么事不妨直说,哀家一个老太婆,还看什么奏章!”说完示意要呈上奏章的寺人退下,看也不看奏章一眼。 司马光愕然,想不明白太后的举止是什么意思,看了一眼韩琦与欧阳修,见两人也是一脸的疑惑之色,只能硬着头皮道:“太后,如今官家龙体有碍,因此臣等请太后临朝听政,都是为了大宋天下着想。如今因为官家一事,朝堂汹涌,议论纷纷,莫衷一是,臣想是不是由太后做主把太子人选给定下来?” “太子?”其他三人皆是愣住,最后表情丰富起来。太后就不用说了,除了惊讶还是惊讶,至于欧阳修,与太后无二。另外就是韩琦了,除了惊讶,眼中还闪现一丝复杂的光芒,说不明是什么感情。 “君实,你是说为国立储君?”曹太后毕竟数十年深宫沉浮,一生波浪无数,什么大场面都见过了,当然不可能把惊讶维持多久,一下子就恢复了平静。说话的时候也保持了稳重,她依然还称司马光的表字,以示她的尊重与看重。 “正是!”司马光坚决地回答。 曹太后沉吟片刻之后,抬起头来,道:“立太子一事,事关国体,委实太过重要了点。哀家一个妇道人家,朝廷大事不懂多少,此事还请几位大臣决议便罢。韩相公,欧阳参政,你们两位都是朝廷栋梁重臣,君实此议你们怎么看?” 司马光与曹太后都把目光转向了问到的两人。韩琦与欧阳修相视一眼,皆是沉默片刻。 良久之后,欧阳修出列道:“太后,立储一事,既是国事,亦是皇室家事,如今官家病重。此事还需太后做主张才是!” 好嘛,又是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曹太后闻言哭笑不得,这个欧阳修,竟然和她打起官腔来了!推来推去,问题又该是她太后来做主了? 曹太后重复道:“欧阳参政也应该知道。哀家妇道人家,没有多少才能,如此重大之事,当然不能独断,还是诸位参议商量为好!欧阳参政就说说你的看法吧,也好让哀家有个借鉴!” 欧阳修心里更是无奈。曹太后口口声声说她没有多少见识,还是个妇道人家。好像什么都不懂似的。这些话骗骗别人也就罢了,但是欧阳修这几十年过来,对于这位太后的事迹当然不陌生:想当年有人造反,杀进宫里,仁宗皇帝张皇失措,无计可施,最后这位还年轻的曹皇后果断下令关闭宫门。还组织起宫里的侍卫与寺人、侍女,一起抵抗反贼。经过一夜的顽强作战,直到天亮援兵达到为止! 这样一个强悍的女人,欧阳修岂敢小看!这位曹太后不要看她是女流就能轻视她了,其实她是名将之后,也会舞刀弄枪,巾帼不让须眉。惹毛了她,估计谁也不会有好果子吃! 欧阳修如今给对方一挤兑,没法退缩了,只能对答道:“太后,官家病重。如今朝堂确实有点乱,人心浮动,臣以为司马参政所提之事,不无道理。俗话说国不可一日无君,立了太子,一国也算有储君了,众人当然也就能安心!” “你是说你赞成立太子了?”曹太后笑了笑问道。 “这……”欧阳修瞥了一眼韩琦。看对方面无表情后。也只能硬撑下去了,“是地。太后,如果事情真到了难以应对的场面,臣附议司马参政所奏!” “好的!”曹太后点了点头,“你的意思,哀家明白了。韩相公,你的意思呢?” 被问到地韩琦不紧不慢地站了出来,施了一礼后才答道:“太后,臣觉得这个时候立太子并不是合适的时机!” “哦?”曹太后倒是惊疑起来。 对于这个回答,不要说太后与司马光惊奇,就是与对方合作了数十年的欧阳修,也感到难以理解。正如司马光所说,现在是关键时刻,朝堂气氛只要一个差错就难以收拾,毕竟皇家之事难以琢磨,还不如趁此机会把储君定下来,也好绝了某些人的心思。这个道理已经很明显了,实在想不出韩琦的反对理由!最近一段时间,欧阳修总感觉韩琦对于政事的处理有了不少的偏差,难道是老朽地问题了?看着韩琦,再看看自己,欧阳修暗叹一口气,确实,他们都早已是知天命的人了,为国事cao劳,更显得老态,相比站在一旁的司马光,他们确实不服老不行了! 韩琦解释道:“臣之所以觉得这个时机不合适,是为了官家着想,太后请想,若是官家一觉醒来,发现我等不经他同意,把太子人选给定了下来,他会如何作想呢?官家会满意这个太子吗?” 司马光出列反驳道:“韩相公,非常时期当然行非常手段,官家想法重要,但是一国之稳定,太子也是根本,更该重视吧!而且臣也是为了官家与太后着想呢!太后请想,如今我等请太后听政,官家醒来后又会怎么想呢?还不如在请太后听政的同时也把官家一脉立为太子,这样以后也不会妨碍了官家与太后的母子之情!” 司马光特意把“母子”两字咬得很重,让闻者皆是心神一震,怪异地看着他。特别是曹太后,本来听了韩琦的解释,有点以为然了,想把此事拖后处理。但司马光的“母子”之说提醒了她,她毕竟不是官家地亲生母亲。她听政时期还与当时官家的关系一度很恶劣,多亏了朝臣的相劝,才使他们和好如初。 但是,他们真是和好如初了吗?曹太后不敢肯定,再说她也并不是对权力太过恋栈之人,既然已经还过一次政,那么也不至于因为再次听政使得帝后关系不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既然立太子能省掉这些麻烦,她何不顺水推舟呢? “司马参政所说有理!”曹太后定了一个基调,“韩相公,你看是不是该把此事在朝堂提一下,明日哀家就要再次垂帘了,议一议也无妨吧?”韩琦毕竟是第一宰相,立太子一事也不好与他太过牵强,须让他开口同意才是! “臣还是觉得立储君一事须由官家定夺为好!”韩琦依然不同意。这次连欧阳修也不肯开口帮韩琦了,他觉得对方好像陷入了一个死胡同出不来。 “韩相公!”司马光有点怒气了,“所谓事急从权,如今朝堂纷乱,官家病情不明,立太子是最稳妥之法,何来反对之由!再说太后是官家长辈,更比太子人选高了两个辈分,在官家难以处置的时候,还立不得一个太子?当年先帝病重,亦是不肯立太子,难道不是韩相公以朝廷稳妥之由劝说先帝立下太子的么?如今怎么就要反对了?” “你……”韩琦想反驳却没有理由,司马光说的正是事实,当年为了太子一事,他不惜得罪仁宗再三请求,才使得事情定下来。 欧阳修一看事情要遭,赶紧说:“太后,立太子一事毕竟事关重大,不是我等几位可以三言两语决定的,不如明日早朝让众位大臣议一议如何?” “大善!”曹太后欣然同意。 “哼!”韩琦暗哼一声,欧阳修明里是民主了一番,其实还是暗助了一次司马光。如今朝臣为官家病情一事纷纶难测,大多就是为了储君一事,把此事提到朝堂上,他们又岂有不同意地道理? 司马光喜道:“欧阳参政所言无差,就是要朝臣都参与进来才成!这个太子人选,正如韩相公所言,一定要让官家满意!这个人选想必太后心里有数了吧?” 曹太后点头道:“正是,颖王是嫡长子,年轻有为,官家之前也多有栽培为储君之意。如此人选,就是官家醒来,也该同意了吧。” “太后所言正是!”司马光大喜说道,太后心目中的人选与他之前所定相同,说明对方并不是恋栈权力之人,不由佩服。再说颖王是嫡长子,按照传统,别人也没有理由反对了吧——只要太后都同意了! “既然大家都已有决议,那么明天早朝上再做决定吧!”曹太后做了总结,她为这些政事烦了,有逐客的意思。 三人当然不好意思再呆下去,赶紧托词告辞。末了韩琦复杂地看了一眼司马光,长叹一声,也走了。 翌日的早朝确实很热闹,官家依然没有醒来,太后的听政,让某些人兴奋起来,想大有为一番。不过才一临朝,就由太后抛出了议立储君地问题。经过一番争吵,政事堂的三人一力挺撑颖王,最后太后做出决定,当朝立颖王为太子,因为情况特殊,繁文缛节省略了不少,总是算是当着朝臣的面给颖王定下了名分! 而被立为太子的颖王,除了开始的兴奋,还有什么别的感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