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五零 英雄悲歌(三)
碳基的时间最宝贵。 接下来将近一个多月的时间。星城市的某些碳基猴子们。将这句俚语的意境挥得淋漓尽致。 它们。以一种极其节约。甚至足以使局外人瞠目结舌的吝啬方式。精打细算地度过自己的每一分每一秒。 当然。这种状态。还可以换成一种比较简洁的形容方式: 度日如年。 是的。度日如年。 这些度日如年的碳基猴子们。数量成千上万。在一个多月之前。它们有着相当显著的共同特点:这些猴子们。总觉得时间太短。不够办公。不够学习。不够陪老婆孩子。当然。更重要的是。不够吃喝。不够玩乐。不够唱kTV。不够泡洗浴场; 等等等等。 而现在。它们仍然有着同样显著的共同特点:这些猴子们。开始觉得时间太长。警笛鸣响的声音拉得太长。某些脸色严峻的陌生面孔们。在办公大楼中呆的时间太长。新闻节目中。一天重申三次。一个月重申三十天的反腐专题太长。街头巷尾。饭馆茶楼中。那些窃窃私语的话题拖得太长; 等等等等。 这一个多月来。众多公仆们的种种情形。星城市十一位决策层的官员们清清楚楚。同时。他们还清清楚楚。这一切。通通来自“宋同志”的调查态度。以及“王同志”的调查方式。 不过。在信息极不对等的情况下。成千上万只度日如年的碳基猴子们。并不知道这一切。 他们有自己的理解方式。 一种包括大多数星城市民在内。通通广泛认可地理解方式。 月24日星期一。 星城卓仪鱼庄。 “谢谢。” 单功邦对着服务员微微点头。微微笑了笑。坐到了他指引地位置上。 接着。在其他的同行者们。还在互相谦让。缓缓入坐的时候。这位来自紫荆特区的投资者。已抬起头。随意往四周环顾了一圈。 由于正是午饭时分。鱼庄中熙熙攘攘。早已客满。就在他们刚刚经过的鱼庄门口。此时。又有一群食客走入。他们和门口的迎宾交谈几句之后。很快就转身离开。这群食客中。有几人的脸色。略有些遗憾。却也并不特别明显。看得出对鱼庄客满。显然早有心理准备。 同时。由于习惯性地观察。单功邦还注意到。鱼庄中的碗碟筷杯。都显得相当干净。桌椅的布置摆设。也显得相当妥帖。虽然装修不是特别奢华。却也还称得上比较精致。 如此想着。趁着其他人还没有谦让完毕。单功邦悄然抬眼。不为人察觉地瞟了瞟摆在一侧的桌牌。 他如愿以偿地看到。上面除了几句常见的恭维套话之外。还写着好几样酒水饮料地价格。 来到星城这几天。早已经做好了功课的单功邦立刻看出。它们的价格。比起外面。只高出了10%左右的水准。 这是一家物美价廉的鱼庄。根据不到一分钟时间的短暂观察。单功邦作出了这个判断。 既要体现好客之道。又要节约经费开支。可以想象。这些相陪地官员们。为了找一个解决午饭地地点。肯定又花费了不小的心思!单功邦这么想着。于是。他地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了意味着宽心的微笑。 单功邦来自紫荆地区。此次大陆之行。除去旅游观光之外。最主要地目的。就是在金融危机来袭地关头。为自己的家族企业。在内地寻找几个合适的投资项目。 星城。是单功邦来到大陆之后。进行考察的第五座城市。 也是直到目前为止。他最为满意的城市。 对年过不惑。早已成熟的单功邦而言。这份满意。自然不可能来自于招商引资办公室中。那些花花绿绿的宣传资料。 来到了星城这六天的时间。单功邦最大的感受。就是闻名不如见面。眼见才是事实。 实际上。来到星城。对单功邦来说。纯属偶然。 六天前。这位来自紫荆的半投资半旅行者。搭乘的旅游专列。下午时分到达星城。由于此地属于大站的缘故。火车停靠的时间较长。单功邦一时心血来潮。便离开车厢。打算到外面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结果。刚刚踏下火车。单功邦便见到了令他非常惊讶的一幕。 当时。笔直的铁道旁边。十几位工作人员。站成了一条笔直的直线。她们的身体。同样挺得笔直。正在履行接车工作。 这些工作人员。全部顶着小帽。穿着浅蓝色的短袖。深蓝色的长裤。黑色的劳保包根皮鞋。 同时。她们额头上。脸上。手臂上。全都是浅黑的小麦色。也全都是密密麻麻的汗水。 这种情景。单功邦曾经见过许多次——在铁道部门的宣传画上。曾经见过多次。 不过。这一回。他真正亲眼看到这种情形。 于是。单功邦的脑子里。一瞬间就想起了途中经过的其他几十个车站。一瞬间就想起了火车在那些地方停靠。自己偶尔将目光投到窗外时。那些铁道站台上。那些工作人员们。那些工作态度。是一种什么样的状态。 非常普通的状态:其他站台的工作人员们。经常将脑袋上的帽子取下。或者是干脆没有;经常将衣服的袖子卷起。或者是干脆没穿制服;经常将劳保鞋的后根压下。或者是干脆穿着拖鞋凉鞋;经常靠着柱子墙壁休息。或者是干脆没有人影。 单功邦知道。其他站台的工作人员们。会有这样的表现。并不值得大肆攻击批评。毕竟。时值盛夏。天气实在太热。在并不影响具体工作地时候。一点点技巧。一点点手段。也是人之常情。 于是。在没有人之常情。只有规规矩矩地星城火车站。这种可以直接拍成宣传图画的情形。使单功邦立刻作出了一个重大决定。 在不到两分钟的时间内。他直接回到车箱。收拾好全部行李。 在不到三分钟的时间内。他走出了星城火车站的出口。 在不到五分钟的时间内。他在一种按捺不住的心情之下。到处打听追问。飞快地走进了火车站附近地的找商引资办事点。 随后。就是长达六天的细致考察。 在这六天的时间里。单功邦最大的感受。就是闻名不如见面。眼见才是事实。 既然已经来到了星城。并已经有了某些方面地大致倾向。单功邦自然会就此进行各种各样的调查。他很快就现。他查询的资料。无论是来自网络还是书籍;他询问的对象。无论是大陆的朋友。还是紫荆的亲戚。对于星城。通通都只有普普通通地看法。平平常常地评价。 这和他亲眼看到的情况。截然不同。 对大陆地情况。单功邦当然算不上了如指掌。但是。根据前段时间对其他城市的考察。单功邦敢拍着胸膛打包票。星城地投资环境。在他见过的所有大陆城市中。绝对排名第一。绝对远远过了其他地城市。 现参考资料严重失真之后。单功邦得出的结论。自然只有可能来自这六天所见到的点点滴滴。 全华夏都闹得沸沸扬扬的城管野蛮执法。单功邦从没有在星城见过一次。这并不是说星城的城市管理部门特别懒惰。从不出门。实际上。许多许多次。单功邦只要经过年代比较久远的街道附近。往往可以看见好几位大热天穿着制服。汗流浃背的城市管理执法者们。一次又一次。苦口婆心地劝导着某些强占街道。抱着摊点怎么都不肯挪位。简直已称得上是顽冥不灵的小商小贩。 全华夏都传得绘声绘色的公众服务态度恶劣。单功邦也从没有在星城见过一次。不管是有人陪同。还是独自前往。不管是冷眼旁观。还是亲身感受。单功邦看到的。听到的。感受到的。总是一张张符合标准的笑脸。热情周到的服务。耐心细致的解答。 不过。单功邦最满意。最欣赏。最佩服。也是他下定决心投资星城最重要的原因。还是身边这一群经常陪着他到处考察的星城官僚。 和别的城市稍有区别。星城在接待有投资意向的客人时。并不会指定几名业务熟练的官员。从头到尾陪同。而是单功邦走到哪儿。就由哪儿的专业人士抽空跟上。 此时。在单功邦的心中。“官僚”这两个字。表示的。是一种褒义。 此时。官僚们。在一两分钟的谦让之后。终于全部落座。 众人点菜的度很快。单子转了一圈。重新回到单功邦手中的时候。他粗略地扫了扫。正如往常一样。单子上这些菜色的总价。既大方得体。又不显奢侈。 接下来。单功邦也礼节性地点点头。立刻。一位康姓的官僚便招招手叫来服务员。要了几瓶中档酒水。 随后。便是和往常一样的觥筹交错。并没有什么特殊的话题。 渐渐的。单功邦也就一边应酬。一边在心中早已经作好了投资决定的前提下。胡乱思索着更多的投资细节。 “……好。祝各位都身体健康。心情愉快。” 有人提议。单功邦忙放下筷子。又一次举杯。和空中的五六个杯子碰了碰。酒杯举到唇边的时候。单功邦忽然觉。一同前来的几位官僚。并没有像他一样收回杯子。而是凝在半空。面色间。有几分古怪。 怎么了? 单功邦从没见过此等情形。他的心头。立刻微微一惊。随即。这位细心的中年男子觉。仿佛约定好了一般。几名官员很快收回杯子。一饮而尽。恢复了原来那种笑笑的状态。 不过。在已有察觉的单功邦看来。这几位官员。虽然想尽力作出和原来一样地从容姿态。但是。好几位官员地神色间。多了几分凝重。又有好几位官员脸颊上的肌rou。正在微微颤抖。 此外。似乎早有默契一般。所有的官员。自刚才举杯时的古怪表现之后。就常常微微回头。时时侧目。单功邦仔细观察一番。现他们心不在焉的来源。正是自己左侧的某张桌子。 “来来来。祝各位工作顺利。时时进步。” 努力压下心头的好奇。单功邦足足等待了四五分钟地时间。才主动提议饮酒。并抓住机会。飞快地往左侧桌子看了看。听了听。 以单功邦的眼力自然可以看出。那张桌子上坐着的。是几位平平常常的普通人。而他们嘴巴里说的话。才应该是使众位官僚。心不在焉地重点。 由于时间关系。单功邦只听到了几个隐隐约约的关键词: “检察院”。“文戚”。 随后一段时间的观察。单功邦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看法。 这两个词的关键程度。极好判断。因为。只要它们出现。在座的各位官僚们。立刻就会产生几分不那么自在地表现。 隐隐约约间。单功邦觉得。自己已经为星城在传闻与事实之间地巨大差异。找到了原因。 “检察院”。“文戚”。 月24日星期一。 “老师好。” 推开办公室的房门。杨赛蓝与张靖。先朝着对面那位无论在资本上还是资历上。都牢牢掌控着这所学校地吴小雨问好招呼。然后。才从容地坐上了属于自己的位置。 讲台执教地经历已经将近一个半月。负责的第一个班级。课程已经接近尾声。此时地杨赛蓝和张靖。言行之间。尽显沉稳。只不过。在面对吴小雨的时候。他们仍然保持着往日的那份尊敬孺慕。 比起两人刚刚加入湘成电脑学校教师行列的时候。此时的办公室中。又多出了好几张面孔。 张洁洁。林原。季一琪。 侧面沙上的两女一男。杨赛蓝只熟识其中的一位。那就是和他们两位新教师一起。同时接受了吴小雨第二期平面设计教育的张洁洁同学。现在的张洁洁实习教师。 至于另外两位。据同事间最八卦的龙老师声称。林原是一位大学管理系毕业后。整整游荡了两个月的问题青年;而季一琪则是年龄轻轻。就已经在教育学方面取得了一些成就。并提出了一种新的有效教育理论的高才生。 这位问题青年。和这位天之骄女。来到湘成电脑学校。还只有短短的两个星期。就像老师不知为何将他们招聘进来一样。他们两人。也不知为何。一直没有被安排参与教师工作。而是先暂时协助周校长。负责处理招生管理上的一些杂务。 不过。这些事情。并不属于杨赛蓝的关心范畴。在他们这两位最后进来的教师稍稍歇气之后。吴小雨立刻道出了此次会议的唯一主题: “今天叫诸位老师过来。主要是通知一件事情:在各位老师的课程结束。也就是说。在两个礼拜之后。学校将进行较大规模的调整。届时。诸位老师。也将迎来今年的第一次长时间假期。” 微微顿了顿。吴小雨接着道: “假期三个月。” 各位亲爱的读者朋友们。出于多方面的考虑。这本书的书名。将于本周内变更。 变更后。本书的书名。将由现在的四个字。变为五个字。 如果哪一天。大家登陆起点的时候。现熟悉的书架中。多出了一个以“逃亡犯”三字开头的陌生名称。那么。那本书。肯定就是原来的啦。 另:已经知道了本书新名的读者朋友们。请不要透露出来喔。毕竟。新名称万一被抢先注册。那么。我会被编辑活活打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