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生死相依 （14）

    剑乃百器之君。

    武林中向来以剑为尊。

    很多时候，天下第一剑客，就等同于天下第一高手。

    昔年华山论剑，洪、黄、段、欧阳几位宗师都是剑法高手，只不过自忖在剑道一途无法胜过王重阳，后来才改为主修其他种类武学的。

    不过，若非王重阳早卒，以其余四人的武功进度，未必赶得上一直坚持剑道的王重阳，这只从周伯通身上就可见一斑。玄门正宗，向来就是以后劲十足、老而弥坚著称的。

    土人如此，异人也是如此。

    这几十年来，最为兴盛的门派，莫过于华山和峨嵋，其次天山、崆峒、昆仑和少林，再次者武当、邙山、全真、泰山、衡山和明教。这其中除了少林和明教，别的门派都是剑派，至少是以剑法为主的门派。

    以高手论，当今踏入天人阶的异人高手，用剑者还是占了绝大多数。

    因此，神剑大会的消息一经传出，立刻轰传至整个江湖，无论是不是练剑的，武者中十有八九对此事都颇为关注，也就是这与中原千里隔绝的西域，这消息才晚了半个月才送至。

    自从神剑擒龙从少林转到慈航静斋后，上门抢盗神剑的高手少了很多，但是这时还想着弄到神剑的人，却没一个是省油的灯了。

    慈航静斋虽然高手众多，有多位先天极境，乃至天人阶的宗师坐镇，却也在这些络绎不绝的不速之客手中，闹了个土头灰脸，付出了数位长老重伤的代价，却始终没有留下一个不请自来的高手。

    这次把神剑擒龙公然拿出来作为神剑大会的奖品，固然是静斋吃不住压力，有意放弃，也有利用此事刈除群雄的想法在里面。

    区区一个了一，还不值得静斋专门用神剑作为代价来铲除。即使换了浪翻云与庞斑这些站在破碎虚空边缘的绝世强者，只是一人的话，静斋也不会这么做。

    静斋玩的是平衡，从不在意一个砝码的多少，因为只凭一人之力就能颠覆平衡，对抗整个武林的人，过去没有，现在没有，未来也永远不会出现。

    慈航静斋自称武林圣地，并非是没有敌手的。作为仲裁者游走于诸大势力间，除了靠着三寸不烂之舌，自身的武道修为也是很重要的一环。

    无论何时何地，唯有有力量者说出的话才会有人听。蝼蚁的道理就算再正确，没有实力，就算说得出口，也不会有人在意。

    以往静斋只需要结好几位天下最顶尖的大宗师，便可以拉一派，打一派，压得魔门和黑白两道不从者不得动弹。

    但是这四十年来，武者的总数量增加了千万倍，新晋的宗师高手不断涌现。特别是近几年，连异人中都开始出现大量的先天极境以上的高手，静斋发现，自己对武林和江湖的局势的掌控，已经渐渐力不从心。

    静斋的资源终究是有限的。

    即使言静庵有先见之明，早在三十年前，就改变祖制，放开门槛，搜寻了不少土人异人中的好苗子，招收入门加以培养，这些年也到了丰收期，门内的新人高手也呈现井喷的态势。但是这些人放诸整个江湖，依然是杯水车薪，不敷所需。

    何况人多了，想法就多了。

    言静庵不是对门内山头、派系对立的情况没有察觉，但坐在斋主的位置上，在事情没有闹大之前，她只有隐忍着假装不知。

    言静庵看到了慈航静斋的危机，若是在往年，内部的隐患只会被她快刀斩乱麻地辣手清理，但时事如此，她认为只有团结起全静斋的力量才能挺过去。

    问天尼之死疑点重重，言静庵早就有所怀疑，因为了一在那时并没有击杀她的必要，但是为了静斋大局，她只得表示对此事不再深究。

    这次把神剑擒龙交给师妃暄，既是信任，也是敲打。

    整个静斋都有些保不住这剑，师妃暄一个人势必会遇到许多危险。而且她难就难在要把神剑护持到大会结束公开授剑的时刻，而不能提前托付给某人。

    要知道，师妃暄交游广阔，和她亲近的武林高手中，想要把神剑擒龙收归囊中的不是一个两个。无论师妃暄如何处理此事，必然会在一部分人那里伤了感情。

    这离间之计是堂堂阳谋，师妃暄纵是明白了这更深一层的含意，却也无法作出有效应对，只得自己默默忍受。

    所幸静斋发布的消息中，并未声明神剑就在师妃暄手上，不然师妃暄未必能完整无缺地来到西域。只是峨嵋派的丁敏君一行人，说不定就要和她翻脸，直接拔剑相向了。

    灭绝师太之所以肯让丁敏君带着倚天剑来到西域，就是让她参加这个神剑大会的。

    在神剑擒龙之前，倚天剑才是被称为天下第一剑的那柄。

    倚天不出，谁与争锋！

    这句无比霸气的话，却是峨嵋一派上上下下永远的骄傲。

    为了维护峨嵋的尊严，灭绝必须对神剑大会作出回应，她本就是把门派颜面看得比自己生命还重要的人。

    人类是社会性的动物，任何一个人终究是有归属的。即便再不在乎个人荣辱的人，面对如山师恩，为了师门的名声，也有了参加神剑大会的理由。

    有了为争夺擒龙神剑而来的人，又有了为了天下第一剑名誉而来的人，自然就会吸引更多的人来。

    有的人是修为卡在了某个瓶颈，需要通过实战，乃至是生死决斗来突破。

    有的人仅仅是来观战，以旁观者身份来吸取经验的。

    有的人是来扬名立万的。

    有的人是来报仇雪恨的。

    有的人是来寻找拜师机缘的。

    有的人是来合纵连横，谋取其他利益的。

    而有的人纯粹只是来凑热闹的。

    更何况，即使自认为没有实力抢到神剑擒龙的人，也总有一些侥幸的想法，有一些恶意的期望。万一，有些人不幸……而我碰巧遇上了……那就不是可以浑水摸鱼，乱中得利了吗？

    怀着各种各样的想法，无数的武者，走出家门，背着行囊，走向西域，爬上雪域高原。

    所有的人，心头都反复念叨着一句话：除夕之夜，天地之巅，擒龙为证，剑中称尊。

    明晚有事，停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