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酒店风闻
张震出酒店门的时候,刚好卖油郎说了一通正要休息,围观的人渐渐散去。 张震见他吧唧了几下嘴,咽了口唾沫,知道他说的口渴,便回身到酒店里端了碗茶水出来,往卖油郎面前一送。 卖油郎急忙道了谢,就接过碗来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完,然后伸袖子抹了把嘴将碗还给张震。 张震趁机问道:“听说你亲眼见过闹鬼的事儿,就是……那条狗。” 卖油郎一听张震要打听闹鬼的事儿,立马在张震身上多看了两眼,大约是看他不是本地人,卖油郎眼睛眨了眨有些狡黠的道:“你想打听盘瓠老爷的事儿?” 张震将手里的茶碗掂了掂,点了点头。 卖油郎看了看自己的油挑子,道:“你要是肯打我半斤油,我就告诉你。” 张震苦笑道:“我不是本地人,打了你的油也没地儿放啊。” 卖油郎头一摆道:“那我不管,你不打我的油,你就向别人打听去吧。不过我要先提醒你一句哦,除了我,没几个人亲眼见过盘瓠老爷的。” 张震审量了一下眼前这位卖油郎,很年轻,十七八岁的年纪,可能是家里生活困难,早早的就一个人出来做点小生意。卖油郎人长得浓眉大眼,虽然沾染了不少商人气,还是很像个性情人。 这时候杨班头走了过来,看了看卖油郎对张震道:“捕头,我已经开了房间,怎么样问出什么来没有” 张震故意轻蔑的笑了笑,对杨班头道:“这小子应该没见过,就是信口胡诌借机赚点小钱。” 卖油郎听张震这么说,顿时变得不忿起来,提高了嗓门道:“谁说我没见过!我亲眼看见的,就几天前,在土山山脚下,当时天有些晚我没看太清楚。” 张震得意洋洋的朝杨班头道:“你看!我没说错吧,他没亲眼见过。大晚上不知道碰到个什么玩意就跑回来说闹鬼,没准就是条普通的狗,或是谁家养的山羊跑丢了也说不定。呵呵!闹鬼?什么闹鬼!都是些没见过世面的愚民自个儿吓唬自个儿。” 说着他一拉杨班头作势要走。 卖油郎这下着了急了,道:“真闹鬼了,不信你问问别人,庄上的人都听到过它的嚎叫声,那声音绝对不是一般的狗发出来的。” 张震回过头看着卖油郎,戏谑的道:“哦?就只有声音?有人跑山上怪叫了两声你就说敢是闹鬼?” 眼见无法说服张震,卖油郎犹豫了一下,像是下了什么决心,往张震身旁凑了凑,压低声音很小心的道:“我有个从小一块长大的哥们,他给别人家当佣人。有天夜里他跑到我家来,脸色惨白,魂儿都没了一半,我永远都记得他当时的模样!‘我见着鬼了!’他给我说,‘像狗但绝对不是狗,个头很大,长相丑陋叫声恐怖,一口能把柱子咬断,像影子一样忽然出现又忽然消失。’” 卖油郎说着说着,自己也害怕起来,他不安的朝周围看了看,道:“我……我说的太多了,盘瓠老爷……会怪罪我的……我……”还没说完他就不再理会张震,挑起挑子径自逃跑似的离开了 杨班头听得有些愣神,等卖油郎走远了,才心神不宁的道:“这……这……张捕头,你看……咱还往下查吗?” 张震听卖油郎说他朋友给一户人家当佣人,自然就想起了先前在山上见过的镜玉山庄。那山庄塔楼林立,庄上人纪律森然,绝不会像辛老头说的只是一个米商的院子。 张震直觉里面藏着什么秘密,于是道:“去镜玉山庄瞧瞧。” 镜玉山庄很容易找,随便向人打听了打听就问明了方位。张震对这个地方心存疑惑,所以多问了两句,但村里的人对于山庄的说法跟辛老头差不错,也是传闻山庄是个大米商建造的,别的一概不太了解。只说山庄里的人都很神秘,平日里不怎么见人进出,至于山庄的主人,一年多了竟没人见过真容。 张震带着杨班头来到山庄门口,远远地看见大门外四个膀大腰圆的家丁像门神一样一动不动站得笔直,都是一副很警惕的模样巡视着周围。 在通禹县城附近,看样子又有不小的势力,张震心中一动,朝杨班头问道:“这个山庄是不是黑虎帮的地盘?” 杨班头想了想,摇头道:“黑虎帮倒常来村子里收保护费,但没听说这儿有他们的地盘。” 张震认真听了杨班头的用词,道:“黑虎帮收保护费的人是从县城里派来的?” 杨班头“嗯”了一声。 既然这样,山庄应该不属于黑虎帮,否则何必费那么多事。 张震又往镜玉山庄大门口瞧了两眼,也看出点端倪来,黑虎帮的人多是些流氓地痞,不乏凶悍却没什么纪律可言,而这几个守门家丁一丝不苟严肃规整,更像是军队的作风。 张震继而问道:“你听没听说朝廷有什么军队驻扎在这儿?” 杨班头很确定的道:“张捕头,你怀疑他们是军队的人?不会,咱们鲁国地小人寡,向来不是军事强国,原有的那点军队现在也都被武帝教牢牢把持着,驻扎在汉阳城周围。唯一忠于当今圣上的仅有一只御林军,他们一直守在皇宫里,也决计不会到这儿来。” 张震凝神琢磨了一会儿,道:“杨班头,你先回酒店稍后,我一会儿去那儿找你。” 杨班头脸垮了下来,闷闷不乐的道:“捕头是嫌我老杨碍事么?” 张震笑道:“杨班头说的什么话……班头肯随我这个新上任的半吊子捕头出来查案,没有抱怨奔波劳碌之苦,也没有给我脸色看,张震已经感激不尽了。我只是觉得依眼前的形势,单凭一个通禹城捕头的身份怕是连山庄的大门都进不去,所以我想另扯一张虎皮。考虑班头你在通禹城资历颇老,怕他们认出来,才让班头先回酒店等候,绝没有嫌弃的意思。” 杨班头这才恍然,急忙夸了张震两句“机智”“聪敏”之类的话,然后自个儿回酒店去了。 目送杨班头离开,张震回身朝大院看了两眼,然后悄悄摘了腰牌,只留着佩刀,独自朝戒备森严的大门口走去。 山庄大门的台阶下坐了两只守门石狮子,右雄左雌,雄狮两前爪之间放一个绣球,雌狮则左前爪抚摸身下的幼狮,大门匾额上写着镜玉山庄四个大字,银钩铁划,苍劲非凡。 山庄,而不是谁家的大院或是大宅,一般来说,用山庄这种称呼都是一群人聚居的地方。若果真如传闻所说,这家主人只是一个米商,看中了本地的风水才在此落户,按常理绝不会取镜玉山庄这样一个名字。 张震还注意到,他刚靠近大院的时候,南侧塔楼上的家丁已经很警惕的朝他看过来,家丁脚下跟着一条狼青,竖着耳朵神情凶狠。 等张震来到大门台阶下,四个守门的家丁其中三个依旧纹丝不动,他们非但没有看他,眼光却朝周围散开,只有一个往前走了一步,伸手拒住张震。 上前的家丁脸上没有黑虎帮爆发户式的飞扬跋扈,只是严肃而小心的问道:“你是什么人?来这儿做什么?” 张震冷冷的睨了他一眼,作出一副官老爷的派头,慢悠悠的道:“我乃刑部司的捕头,奉上命来此查案。” 家丁皱了皱眉,审量了张震两眼,眼光最终落在张震的佩刀上,他犹豫了一下,回头对另一个家丁低声交代了几句话,那人就用一种很有节奏的步伐快步到院里去了。 交代罢,他回头对张震道:“差爷随我来。” 张震大模大样的走进去,故意用一种挑剔的眼神四处看了看,只见这庄子建的很特别,没有亭台花园之类的消闲的布置,只是一层一层建满了房屋。而且庄子里的仆人都是些体型壮硕的男丁,偌大的庄子,竟没看见一个女人。 领路的家丁回头看了张震一眼,见他四处打量,家丁神情有些不善,他刚要开口说什么,张震先发制人,用一种漫不经心的态度道:“赶紧叫你们家老爷来见我,本捕头有事要吩咐。还有,有什么好茶给我沏点,赶了这么长的路,渴死我了。” 张震一发话,那家丁就把自己之前想说的话咽了回去,淡淡的应道:“好,我们庄主会在客厅相见,差爷的要求我会向庄主禀明的。” 禀明?好狂妄的口气!客来奉茶这种礼节性的小事儿还要禀明,看来自己假冒的刑部司捕头也是根本吓不住他们。倒应了自己先前的猜测,这个山庄的主人来头不小。 张震心里盘算着,脸上却不露声色,径直进了客厅,大刺刺的坐下,很不满的叫嚷道:“你们老爷人呢?赶紧让他过来。” 引他来的家丁在客厅门口站住脚,道:“差爷稍后,我们庄主马上就来。”说罢他就立在原地,毫不避讳的监视着张震。 很快有人端上茶来,连上茶的都是男丁,一语不发,恭恭敬敬的放下茶碗便离开了。 做戏要做全套,张震索性翘起二郎腿来,喝了口茶水,小腿一颠一颠的眯着眼睛欣赏客厅中堂挂着的上山猛虎大画。 随后他听到脚步声响,扭头一看,见一个身高九尺,威风凛凛的中年汉子走进来,汉子虽然是富家员外的雍容打扮,却遮不住魁梧的身形和眼眉间的英雄气概。 张震呷了口茶,也不起身,指了指对面,慢吞吞的道:“坐!” 大汉毫不理会张震这反客为主的一招,径直到上首坐下,用一口浑厚的嗓音淡淡的问道:“我就是镜玉山庄的庄主,不知公差光临蔽庄有何见教?” 张震清了清嗓子,摆着官架子道:“不知庄主怎么称呼啊?” 大汉道:“我姓胡。” 张震道:“胡庄主,我叫张震,是刑部司的捕头。最近传闻你们北辛庄闹鬼,还出了人命,影响极为恶劣,我们郎中大人很关心这件事,所以派我到此查明真相。” 听到刑部司郎中,姓胡的大汉也一点没有买账的意思,冷硬的道:“公差大人想要查案,自管查去,到我庄上来做什么?” 张震脸色严峻起来,喝道:“本捕头怀疑你们庄与闹鬼的事儿有关系。” 姓胡的大汉淡淡一笑,道:“无稽之谈,蔽庄一向安分守己,与外面的村民秋毫无犯,公差大人不要听信谗言。与其在这里徒耗功夫,公差大人还是到村里多查查吧,本庄主有事要忙,就不送了。”说罢端起茶碗来。 守在门口的家丁见状,直接走到张震面前,胳膊朝门口一摆,道:“公差大人请。” 眼见胡庄主这种态度,张震摸不清他的底细,也不好继续查问。刚刚起身要走,忽然听到客厅后边传来一声犬吠,浑厚低沉,又很有穿透力,显然是一条个头很大的狗。 张震顿时停下,眉头皱起,回身看向胡庄主,问道:“这是……” 胡庄主神情不变,道:“养了几条护院的畜生,可能是有什么贼人进来,叫嚷了几声,惊吓了公差大人,多多担待。” 张震意味深长的道:“贵庄守御如此森严,还能进的来贼人?” 胡庄主呵呵一笑,道:“总有穷疯了的人思财起意,些许小事,本庄能处理的了,不劳公差大人忧心。公差大人走好,恕不远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