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湖州局势
浙江湖州府，太平军除了江宁府之外，最为完整的统治区域。 黄文金部以湖州府城为中心，长兴、安吉两县以为依托，抵抗左宗棠的楚军，屡败楚军阵前统帅蒋益灃，让蒋益灃在攻下德清后，就再无法存进。 原本楚军准备联合苏南下来的淮军对黄文金进行围剿的，不过现在淮军北上，他们也只能将攻势停了下来，等待左宗棠调集闽浙其他地方的部队北上支援，再发动大规模攻势。 这让黄文金部有了喘息之间。 此事的湖州府，堵侯府中，黄文金正在和一人密谈。 “天京之围已解，而且新天王率领大军收复了江宁，真是可喜可贺。”黄文金道。 对面之人神色忧虑，道：“淮军已经西进，江宁压力甚大，胜负不可预料。” “辅王你的担心也有道理，但是我们这里也岌岌可危，根本无法北上支援，真是愧对先王知遇之恩。”黄文金道。 对面之人是太平天国辅王，中军主将杨辅清，曾和杨秀清认过本家，结成兄弟。 “还叫我辅王？不要忘了我们都自辞王爵了。”杨辅清晒笑道。 黄文金闻言道：“是我失言了，新天王之仁厚，让我等佩服，区区虚位何足挂齿。” “如果我们当年就能看透这些，天国何至于沦落于此，恐怕推翻满清，一统中华也未可知。”杨辅清轻叹道。 黄文金闻言沉默，他知道杨辅清的意思，太平天国落到这个田地，主要原因不是湘军、楚军和淮军等团练日益强大，而是自身，是自身的内讧！ 为了权势，为了名利，自己人杀自己人，结果造成太平天国的衰落，乃至濒临覆灭。 “新天王仁厚爱民，万民拥戴，将士卖命，重振天国指日可待，你不必担心的。”黄文金道。 杨辅清点头，但是依旧没有言语，眼中满是愧疚、落寞的神色。 黄文金没有劝慰杨辅清，两人并肩作战多年，他对于杨辅清太过了解了，当年意气风发的杨辅清已经不在，此时的杨辅清早没有以往的雄心壮志了。 不过，黄文金对于杨辅清也没有什么同情的，杨辅清弄至现在这样，都是他自找的，为了权势投靠天王，背叛杨秀清，按照天王的指示，枉顾天国大局，逼反韦志俊，最终让天国在湖北一败涂地，而他驻守的江西一带也最终守不住。 他身为中军主将，和前军主将陈玉成、后军主将李秀成、左军主将李世贤，以及右军主将韦俊并列，掌握江西军政大权，可谓权势滔天，结果后来一败涂地，过着仰人鼻息的生活。 在太平天国后期五位主将中，最热衷权势，为之可以不择手段的，就是杨辅清，但是结果混得最惨的也是他，连投降湘军的韦志俊都不如。 杨辅清在地盘丢失后，被迫进入安庆投靠陈玉成，但是陈玉成看不起他，后来跟着李秀成，李秀成也不待见他，将韦俊投降一事的责任，全部归在杨辅清身上，他无奈之下只能跟着李世贤行事，结果李世贤直接将他撇在一边。 杨辅清自此灰心丧气，后来太平军节节败退，他和黄文金一同镇守湖州，事事都遵从黄文金的指挥。 说起来这真是讽刺，要知道杨辅清在太平天国的位置可是远在黄文金之上，杨辅清可是堂堂中军主将，而黄文金不过是前右军主将韦志俊的部属而已。 但就是这样，杨辅清也没有怨言，兢兢业业的统帅着他那所剩不多的部曲，协助黄文金，一次次的打退楚军的进攻，历史上杨辅清就这样默默无闻的战斗着，直至湖州将要失守，他才化妆潜逃至上海，乘船逃走脱离太平军。 “报！清妖又攻来了！”外面传来紧急的军情通报声。 黄文金和杨辅清当即弹起身来，急匆匆的赶了出去。 …… 湖州府德清县，左宗棠听着蒋益灃的汇报，眉头深锁。 “哎！想不到区区一个黄文金，竟然挡住我军攻势如此之久，看来左某以前是看轻他了。”左宗棠道。 “都是末将无能，请总督大人责罚。”蒋益灃道。 此时的左宗棠身居闽浙总督一职。 左宗棠摇头，道：“这不能怪你，原本暂缓攻城，让发匪得以喘息，让其发生内斗，是我的主意，只可惜那杨辅清竟然真的暮气沉沉，甘心供黄文金驱使，嘿嘿！如果当年他就如此，湖北、江西两省，我们就不会那么轻易就平定了。” “总督大人之计未必有错，或许是杨辅清还认为不到时机，才没有行动而已。原本末将打算继续等待，不过江宁战局逆转，末将担心影响湖州局势，所以才通禀总督大人你的。”蒋益灃道。 “想不到曾沅甫和鲍春霆都败了下来，那位新的伪天王看来比他父亲更加难缠，就不知道李少荃是否能抵挡得住了。”左宗棠道。 “总督大人不打算前去救援吗？”蒋益灃皱眉道。 “湖州尚未平定，如果我军北上，浙江局势极可能糜烂起来，我们可不能冒险，刚才我已经命人攻打湖州，牵制住这里的发匪，也算是为李少荃解去后顾之忧了。”左宗棠道。 蒋益灃闻言点头称是，但是心中却颇不以为然，因为他觉得这个并不是主要原因，湖州的黄文金虽然悍勇，可也只能在湖州一带逞凶一时，如果左宗棠真要帮助李鸿章的话，完全可以率领一部人马，从嘉兴北上苏南参战的。 他觉得左宗棠不施出援手的原因，主要是因为和李鸿章之间矛盾，两人在曾国藩幕之时就不对付了，而李鸿章在不久前又因为不愿意前往天京和曾国荃抢功，而派兵南下作战，这使得左宗棠极其不悦，曾上奏清廷说李鸿章越境掠功，致使双方的仇隙越来越深。 左宗棠似乎看出蒋益灃的心思，道：“不要胡乱猜测，去部属一下，黄文金应该不会示弱，估计会趁机反攻，我这次要让他知道我们的厉害，” “末将听令。”蒋益灃道，然后就出去了。 左宗棠看着蒋益灃的背影消失，心中轻轻叹息，低头看着地图心中的感叹更加浓烈了。 蒋益灃以为他是因为和李鸿章交恶，才不愿意北上协助李鸿章，但是他又岂是因私废公之人呢？ 他和李鸿章不对付这是事实，但他绝对不会仅因此就不北上帮助李鸿章的。 说句实话，他从杭州前往德清的目的，就是打算率部北上征剿天京太平军的，不过就在不久前他突然改变了主意。 他在杭州坐镇的时候，听闻天京之战曾国荃部败北的消息，就马上离开杭州北上，准备快速剿灭湖州黄文金部，以北上支援湘军，为此甚至不惜和李鸿章的淮军联手。 但是他中途听闻赵烈文反叛，投降了太平军，左宗棠就变得有些犹豫了，他很想弄清楚赵烈文为何会投降的？ 和曾国藩一样，他也不相信赵烈文会因为贪生怕死之故而投降，其中肯定有深层的原因在内。 这个时候，左宗棠已经对于剿灭黄文金部北上天京不那么急迫了，前往的湖州路上不断拖延时间。 后来，他得到鲍超部在江浦全军覆没的消息，当时左宗棠又突然加快了行程，进入德清县，不过他并不是因为觉得军情紧急，要加快攻陷湖州，而是直接命令蒋益灃部退却，暂时休整。 湖州不打了，淮军独木难支，而且北方局势紧张，李鸿章准备和江宁太平军开战，所以当时在湖州一带的郭松林部、潘鼎新部淮军在收到到李鸿章命令后，就毫不犹豫的北上，撤出了湖州战场。 这样一来，湖州黄文金部太平军就得到喘息之间了。 可以说，左宗棠是故意让湖州黄文金部继续残存下去，让南下的淮军重新北上的，他想看看那位太平天国的新天王，是否能战胜李鸿章的淮军。 而这种心思，在他得知彭玉麟和杨岳斌投降了太平军的时候，更加强烈了起来。 原因是什么？ 是因为左宗棠想看看太平军是否会重振，是否可以灭掉满清。 别看左宗棠当了满清的官，帮助满清剿灭太平军，在很早以前他可曾是太平军的一员，当时他在官场上失意，对于满清失去了念想，见到太平军兴起，化名投入了名声极好的翼王石达开麾下。 只是很快他就发现太平军中的种种问题，认为太平军无法成事，所以逃了出来。不过此事后来也被人侦得，和左宗棠曾有恩怨的永州镇总兵樊燮就曾将此事上奏，湖北总督就曾想以此斩掉左宗棠，多亏胡林翼等人求情才化解了这场劫难。 可以说，左宗棠的心从来都没有在满清之上，他和曾国藩有些相似，曾国藩是为了捍卫名教才加入满清阵营镇压太平军，而左宗棠则是为了天下苍生，才决定加入满清阵营的。 不过，他可不是为了捍卫满清江山，反而随时准备推翻满清，并且还组成了曾左胡联盟，随时准备和满清，以及太平军逐鹿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