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暗访
“呵?”朱伯惊愕半天,方道:“可是…强龙难斗地头蛇呢!” “怎么,你害怕了?”张天健在书房踱步,忽又对朱伯说,“杨刺史将你留下来,原本是想请你搭上一把援手的!” “小的倒不怕什么。一把老骨头,早敲得鼓响了!”朱伯被激将得从坐椅上站起,说,“只是小的虽有心,却无力。大人之事,小的做不来呐!” “您老别这样说。”张天健仍让朱伯坐回到椅子中,道:“强龙难斗地头蛇,这话,原本不错。‘难斗’,只是说,要斗过他不容易,并不是说,一定斗不得。斗蛇嘛,要打七寸,才能一击致命,是不?前任刺史,是没拿骠骑将军当地头蛇看,仍按常规断案,没砸到七寸上,反而砸到了自己的脚。” 朱伯听得云遮雾罩,似懂非懂,他插嘴道:“那要怎么着,才能砸到七寸上呢?” “对,关键就在这里。比如说,我们要复核王裕兴的案子,按常规派李顺去行不行?他外地人一个,本来就吓破了胆的王裕兴,信不信得过他?还有,王裕兴的药堂被砸,他人在何处?李顺人生地不熟的,必定要到处打听,这么着,就弄得世人皆知,风声传到郑家,那案子还查得下去?” “嗨,这个不难,我可先找到王裕兴,并和他讲明原委,让李总管再去暗访就是。” “噢,你有这能耐?”张天健惊奇道。 “这算甚能耐。不瞒姑娘说,我家老婆子就是王裕兴的表姑哩,小的跟他说话,他能不信。” “这么着,你就帮了大忙了。”张天健大喜过望。 果然,朱伯没费什么功夫就在乡下找到了王裕兴。他是中医世家出身,在城内开药堂卖药的同时,亦在铺内坐堂问诊。爱妾受辱被杀、药堂被砸、人被打伤、告状无门后,就回到乡下含冤养伤了。他听朱伯说,新任刺史要重理案件,为他申冤,他悲喜交集,表示愿意配合。 于是,李顺和一位录司乔装打扮一番,在朱伯的带领下,悄悄来到王裕兴乡下的家中。王裕兴又把藏匿于深山中的轿夫也偷偷叫回家,向李顺等讲述了当时发生的情况。 轿夫说:“去年二月辛丑日,我和另一名叫细坤的轿夫送二姨娘回娘家,跟轿的还有一个叫翠翠的丫环。轿子出城约二三里地,来了一伙人把轿子围住。有个骑马的叫我把轿子往一条侧路上抬,我不依。他就劈头抽了我一鞭子。接着,那伙人一拥而上,前呼后拥抓住轿扛就往侧路上拽。坐在轿里的二姨娘见势不对,钻出轿,欲逃跑,被那伙人按住,用己准备好的绸布缠捆在轿里的椅子上,撇开我和细坤,抬着轿就往侧路跑,我们几个也夹在人群中,跟着进了骠骑将军的坞堡。他们把我们三个安排进一间房,酒rou相待,并对我们说,他家的大公子郑翦有事要找二姨娘商量。我一听,就在心里叫苦,这个大公子早就对二姨娘不怀好意,药堂里尽人皆知。他早先来药堂看病抓药,二姨娘曾为其沏过茶。后来,他越来越勤,二姨娘就不肯出来侍候了。大公子郑翦不依,就在铺里拍桌打椅耍少爷脾气,先生只好忍气吞声叫二姨娘出来侍候。他一边喝二姨娘沏的茶,还说些轻薄话。所以,我当时胡乱吃了两口菜,喝了两杯酒,就装肚子不舒服。有个看管我的家兵把我送到茅房门口,我就把身上仅有的几枚五铢钱给了他,并说,不用他陪在门外了,自己马上就回来。我见他果真走了,就出茅房,见房檐下晾着一些家兵穿的军服,就见机行事扯下一套,回茅房穿在身上,这样就很自然地进了他们家的正屋。那屋真大,进进出出的人也不少。我正猜二姨娘会在哪间房里时,突然,有间房门‘砰’地推开,几个丫环慌不择路地逃奔出来,并大叫,‘快来人!’我随男仆和家兵们冲进房,见大公子郑翦灰头土脸、额头淌血,身上也沾着还在冒烟的黑灰,一只铜香炉滚落地上,一地炉灰中夹杂着仍在冒烟的檀香木碎片;另一边,则见披头散发、已被脱去上衣的二姨娘,双手捂胸,全身颤栗……狼狈不堪的郑翦见冲进一群男人,立显狰狞地从一个家兵腰间抽出一把大刀,二姨娘便立时身首异处,喷溅开的血,把她身后的帐幔都染红了……” 说到此处,那轿夫已泣不成声。众人听着,皆唏嘘不巳。李顺望一眼手握毛笔坐在桌旁的录司,录司会意地点了点头,表示都记录在案了。 “以后的情形呢?”李顺继续追问道。 “我来讲吧。”热泪盈眶的王裕兴道,“刚才给你们讲事的小子,从他爷爷起,就在王家做药的营生。小妾去娘家,我不放心,才让他临时充作轿夫的。他靠了穿在身上的那套军服,趁坞堡内慌乱之际,才得以脱身。他回来向我报告发生的事后,我立即叫他去了我家祖山药圃,他就一直在山里种药。这边,我出钱买通了一个在郑家做事的下人,得知,为了灭口,另一轿夫细绅和丫环翠翠也都被杀了。以前告到州衙的状子为什么没有现在讲得这么翔实呢?主要是怕追查巳被藏匿的见证人,有的过程就没写得那么细。” 李顺让轿夫和王裕兴分别在录司记下的口述上签了名,并打了手印。 接下来,李顺又分别在朱伯和小乐子这两个当地人的帮助下,复核查实了另外几起案件,事情进行得既机密又顺利。 到了五月,青涩的梅子开始泛黄的时节,随州连降暴雨。最近的这一次,大雨连下了三日三夜,其间很少有停歇的时候。仪同樊伟一身湿漉漉地前来报告说:府兵的屯田全部被淹,住房有的倒塌、有的浸水。因为到底是兵,说撤就撤,暂无人员伤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