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代师收徒
到了一处亭台,早有两人在等着他们了。 只见其中一人头戴紫阳巾,身穿八卦衣,鹤顶龟背,凤目疏眉,面色红润,神态飘逸,与陶弘景一样是个白发童颜的道士。不用问,此人便是此间的主人,骠骑大将军姚僧垣。 姚僧垣身边还站着另外一人,此人六十上下的年纪,中等身材,四方脸庞,目光锐利深邃,给人一种很不舒服的压迫感! “师父!”两人见了陶弘景恭恭敬敬地施礼道。 “啊?”张天健吃了一惊,他向陶弘景问道:“陶神仙,这两位都是你的徒弟呀?” 那两人听张天健与陶弘景如此随意,不禁眉头微皱,但陶弘景没有发话,他们连头也没敢抬。 “是呀,他们是我的大徒弟免礼姚僧垣与二徒弟韦孝宽。”陶弘景笑呵呵对张天健说完,又扭头道:“僧垣,孝宽,他是你们的小师弟张天健,来,你们二人见见小师弟!” 此时轮到姚僧垣与韦孝宽吃惊了,他们不知师父何时收了这么小的徒弟。但师父没说,他们也没好问,二人答应一声,就要与张天健见礼。 “等等!”张天健连忙朝着姚僧垣与韦孝宽摆手,然后转向陶弘景问道:“陶神仙,你没弄错吧,我什么时候拜你为师了,怎么会成他们俩的师弟呢?” 姚僧垣与韦孝宽听见张天健的口气,似乎对做自己的师弟颇为不屑,再见他对师父说话如此不敬,不禁勃然变色,刚要发作,却见陶弘景向他们瞪了一眼,二人似乎对陶弘景很是畏惧,硬是把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 “这个,天健呀……”陶弘景斟酌着却不知如何说。 这些年来,陶弘景一直是把张天健当作自己的徒弟来看待的,可事实上张天健的确没有向他拜过师。今日张天健这么一问,还真把陶弘景给问住了。 “天健,你别忘了,桃花山师门的那些古籍,你已经学了很多年了,怎会不是我的徒弟呢……”陶弘景终于想出了一个现成的理由。 张天健却振振有词道:“那些书是我向你借来看的,我带回去的时候你也是同意了的。再说了,那些书里的内容都是我自己悟出来的,你何时教过我一分一毫?既然没教过我,如何做我师父?” 陶弘景张口结舌,张天健说的一点没错,师者,传业授道解惑,自己一样没做,怎么算得上他的师父呢? 姚僧垣与韦孝宽在一旁更是目瞪口呆,陶弘景在他们心目中那可是神一般的人物,没有什么事能难得住他,只能让他们去仰视。谁知今日却对一个小孩子束手无策,被弄得如此灰头土脸。 想了好一会,陶弘景委曲求全道:“既是如此,那我现在收你做徒弟总可以了吧?” “那不成!”张天健摇摇头道:“陶神仙,你别忘了,你说过的,我是身负天机之人,怎能收我为徒呢?难道你不怕天谴了?你不怕我还怕呢,万一因为我让你有个什么不测,岂不是要让我遗憾终生了?” 陶弘景听罢,思索了好一会,退而求其次道:“那我代师收徒,你做我的师弟总可以吧?” 姚僧垣与韦孝宽一听陶弘景此话,心中不禁暗暗叫苦,他们二人都一把年纪了,若面前的小孩子真的成了陶弘景的师弟,那岂不也就是他们的师叔了,这要传出去让别人知道了,那可…… 想到这里,姚僧垣与韦孝宽可怜兮兮地望着陶弘景,希望师父能收回成命。 谁知陶弘景却压根看也没看他们二人,而是用同样可怜兮兮地目光盯着张天健。 张天健见陶弘景如此,不好再说什么,他思忖了好一会,这才勉强道:“行,那我就做你的师弟吧。不过,我把话说在前面,那些繁琐的礼仪就免了吧,没有什么实际意义!” 陶弘景点点头,表示同意。 张天健似笑非笑地看了姚僧垣与韦孝宽一眼,对陶弘景道:“陶神仙,噢,不,师兄!你现在可以让他们二人与我见礼了!” 陶弘景点点头,冲着二人:“僧垣、孝宽,还不赶紧拜见师叔?” 姚僧垣与韦孝宽心中万分的不情愿,可师父的话他们却不能不听,在陶弘景目光的逼视下,二人只好愁眉苦脸地朝着从天而降的师叔施礼。 “姚僧垣拜见师叔!” “韦孝宽拜见师叔!” “呃?莫非你就是那号称北周战神的韦孝宽?”张天健问道。 “战神是世人的缪赞,在下不敢当!”韦孝宽谦逊道。 姚僧垣的情况张天健已经听陶弘景介绍过,他并不觉得意外,让他没想到的是,这韦孝宽竟然也是陶弘景的徒弟。 “斛律光之死是你的杰作吧?”张天健淡淡地问道。 “是的!师叔!” 张天健眼珠一转,又问道:“兰陵王与斛律光是北齐的两大劫术,据说你们已经打过无数次交道了。斛律光暂且不说,就说兰陵王,若兵力相当,你在战场与兰陵王真刀真枪地对阵,胜算几何?” 韦孝宽不知张天健为何有此一问,有些摸不着头脑了,但他见张天健笑吟吟望着自己,不像是开玩笑,沉吟了一会答道:“三成!” 张天健点头赞许道:“看来你被尊称为北周战神,也不是浪得虚名,并没有狂妄自大。” 韦孝宽听了小师叔煞有介事地夸奖,真有些哭笑不得,可还是恭敬道:“多谢师叔教诲。” “好了,闲话少说!”张天健面色一转,对一旁的姚僧垣:“骠骑大将军,你府上可有清静之处,我想问你们二人一些事情!” “师叔切莫喊我大将军,师父他老人家还在此,您如此喊来岂不折煞我了!”姚僧垣惶恐道。 张天健也不说话,只是盯着姚僧垣。 姚僧垣赶忙道:“我的书房颇为隐密,没有外人,不知师叔可否屈尊?” 张天健一挥手道:“头前带路吧!” 张天健跟在姚僧垣身后向前走去,望着他们二人的背影,韦孝宽壮着胆子赶紧插空向陶弘景问道:“师父,您为何如此迁就于他?他也太……” “住嘴!”陶弘景怒斥道:“别忘了,他现在是你的师叔了,你怎能在背后对长辈如此不遵?” “是,师父,孝宽知错了!”见陶弘景发火了,韦孝宽赶忙低头道。 陶弘景见韦孝宽如此模样,心中一软,叹了口气道:“记住为师的话,不要因为你师叔年纪小,就瞧不起他。他将来的成就绝不是你我所能比的。因为……” 说到这里,陶弘景犹豫着不知该不该说下去。 “师父,因为什么?”韦孝宽追问道。 “因为她是无相之人,在这世上能遇见无相之人,岂不是我等的造化?” 说罢,陶弘景紧随姚僧垣和张天健二人而去。 韦孝宽怔怔站在原地,做为陶弘景的二弟子,出世前他在桃花山追随陶弘景修习十数年,怎会不知无相之人意味着什么? …… 姚僧垣的书房很是宽敞,四人坐定后,张天健直截了当对姚僧垣与韦孝宽道:“你们二人一个是北周的骠骑大将军,一个是柱国,都是朝廷大员,应该对北周朝廷的情况比较熟悉。我现在急需知道北周朝廷的详细情况,把你们知道的,事无巨细都与我说说。” 姚僧垣与韦孝宽不知张天健是何意,不由地向陶弘景望去。 陶弘景起身对二人道:“我今日之所以将你们二人叫来,就是要告诉你们一件事情。” 姚僧垣与韦孝宽赶忙起身道:“师父请吩咐!” “为师明日便要回桃花山了,故而今日把师叔引荐给你们。” 二人听罢悒悒不乐道:“师父才来便要离去,为何不多待些时日,也好徒儿尽尽孝心!” 陶弘景平心静气道:“本来可以多待些时日,可因为你师叔来长安了,所以我不得不离开。” 张天健狐疑道:“师兄,你是否离去,与我何干?” 陶弘景惘然若失道:“天健,自知道你乃无相之人身负天机后,我就决定助你一臂之力。本来这次来长安,我是想好好帮帮你的。可昨日我算了一卦,若我再亲力助你,则必受天谴。卦象上意思很明白,要我闭关三年以示惩戒,故而我必须回到桃花山!” 张天健听了觉得有些匪夷所思,可陶弘景说话语气中的淡淡伤感,他还是听得出来的。平心而论,这些年来陶弘景对张天健还是很不错,张天健经常会耍些小性子,可陶弘景却对他异常宽容,从不与他计较。事实是,在张天健的心中,已经把陶弘景当作自己亲近之人了。 如今,陶弘景为了自己竟然要闭关三年,这让张天健对自己平日里的无理取闹,感到了深深的内疚,他向陶弘景恳求道:“师兄,你能不能不走,我以后再也不惹你生气了。” 陶弘景如何听不出张天健说得是真心话,他欣慰道:“我也不想谢离去,可是天意不可违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