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忘年之交
正当萧不吉等人心灰意冷,准备转身离去之际,兰陵王府后的门突然开了,一个雍容靓丽的女子,出现在她们眼前。 女子朝着四人施礼,满眼含笑道:“张香香代兰陵郡王恭迎诸位入府!” 张天健四人跟着张王妃来到王府大厅,厅内坐着一个中年男子,见他们进屋,男子起身抱拳朗声笑道:“欢迎诸位来王府做客,高孝瓘这厢有礼了!” 张天健听出来了,眼前的中年男子正是兰陵王高孝瓘。 萧不吉怔怔地看着兰陵王,在她与兰陵王双目接触的一瞬间,整个年华都酥了,都软了。以至于,他的声音,她未闻,在目光接触一刹那,周遭一切都已变得模糊不清,只有对面的人儿在瞳孔中不断的放大再放大。萧不吉的心像被一双手轻轻地触碰一般,呼吸几乎停止。周围依然嘈杂,她却能清晰地听到心跳的声音。全然忘了身在何处,一时有些痴了。 兰陵王比想象中还要俊美十分,乌黑的长发一泻而下,束起后仍垂到腰间慵懒的随风微微摆动。寻常男子披头散发,总免不了要带几分疏狂的味道,可是兰陵王这样反而清雅以极,全无半分散漫,让人觉得天底下的英俊男子合该都似他这般披散头发,才称得上是美男子。 兰陵王五官如雕刻般分明,细致之下居然颇有几分国色天香的味道。狭长的双眉如弯月,稍稍向上扬起,乌黑深邃的眼眸,泛着迷人的色泽,高挺的鼻,绝美的唇形,还有白皙的皮肤,无一不在张扬着高贵与优雅。 七喜从来不相信一见钟情,更不相信一见钟情会在自己身上出现。直到这一刻,她才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一见钟情。 有些人,一旦遇见,便一眼万年。 有些心动,一旦开始,便覆水难收。 萧不吉知道,今日见了兰陵王,从此以后,其他人不过就是匆匆浮云。 “阿姐!阿姐!”张天健的喊声终于将萧不吉从痴迷中惊醒。 萧不吉并没有因为自己的失态而觉得脸红,反倒有了一丝惆怅: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从今以后,自己有的是时间去体会这份相思之苦了。 萧不吉再向兰陵王看去的时候,目光中已经清澈了许多,不是不再痴迷,而是将痴迷藏在了心底。 兰陵王看着她笑,她亦回笑,再多的话,无需多言,只须彼此两两相望,再多的话都可读懂。 众人坐定之后,兰陵王也不客套,将桌上的手帕拿在手中,直截了当问道:“诸位小娘子,可否为高某释疑?” 萧不吉、陈巧春和陈问夏三人齐齐将目光看向张天健,她们连手帕上写的是什么都不知道,如何释疑? 见此情景,兰陵王这才知道,手帕上所写的,是出自面前这位年纪最小的孩子之手。 兰陵王向张天健拱拱手道:“不知小郎君如何称呼?” 张天健落落大方道:“我叫张天健,来自江陵,若兰陵王不嫌我粗鄙,喊我天健便可!” 兰陵王点点头:“张小郎君,不知可否赐教,你写的究竟是什么意思?” “兰陵王可是为了这十六字?”张天健指着手帕轻声颂道““瞒天过海,不惜自污,机关算尽,反倒速死!” 兰陵王点点头:“正是!” 萧不吉等人这才知道张天健在手帕上写的是这十六个字。 张天健问道:“兰陵王的可否是想通过贪贿一事打消高纬对你的猜忌之心?” 兰陵王听张天健直呼北齐皇帝的名讳,眉头稍皱,但并未发作,只是淡淡道:“我并未自污,实在是割舍不下钱财,这是性格始然。” 张天健笑了笑道:“兰陵王,您可知道,在您的王府对面,有一个高山客栈?” “好像是有这么一家客栈!” “那兰陵王可知这客栈名字从何而来?”兰陵王不知张天健为何有此一问,茫然地摇摇头。 张天健起身道:“兰陵王熟读经史,不会不知道《诗经·小雅·车辖》中‘高山仰止,景行行止’,喻以 ‘崇高品行’之意吧?” 兰陵王并未说话。 “连商贾之人都知兰陵王之品性,世人还有不知者吗?莲花出污泥而不染,乃莲之本性,若莲花不惜名声自污,此中没有难言之隐,谁人会信?”张天健侃侃面谈。 兰陵王实在想不明白,如此一个小人儿,怎会说出如此之话,他也只有哑口无言的份。 张天健得理不饶人:“说实话,我之所以说这些话并无他意,只是为兰陵王目前之处境而忧心忡忡,可笑兰陵王却遮遮掩掩,毫无诚意,看来我真是多此一举了!” 兰陵王自知理亏,赶忙稽首道:“是高某不对,万望张小郎君海涵。高某的确是以自污保命,不知张小郎君所说的‘反倒速死’是何意?” 张天健本就没有生兰陵王的气,见他如此,便不再计较,朗朗道:“敢问兰陵王,高纬所猜忌的是你这个人,还是你所做之事?” “自然是猜忌高某本人!” “那你试图用自污这件事,来消除高纬对你本人的猜忌,岂不是愚蠢之极?” 张天健的话非常刻薄,众人面上均变了颜色,但兰陵王却似未觉,只是低头深思。 “我若是高纬,兰陵王此举或许会让他生出许多心思,我且与你一一道来,兰陵王可以细细品味!” “高某洗耳恭听!”兰陵王倒还是真心实意。 张天健起身迈步伐,惟妙惟肖学声道:“我即位前,兰陵王品德高洁,而我即位后,他却受贿成性,是认为我这皇帝配不上他兰陵王的品行,还是把我当傻子乎?该杀!当真该杀!” 张天健表演的并不算惟妙惟肖,甚至还有些滑稽,可兰陵王却一点也笑不出来,那句“当真该杀!”似乎重重擂在了他的心房。若换作别人,这样的事情或许不可能发生,可高纬心胸狭窄人所共知,他还真有可能生出这样的心思! “张小郎君,请继续!”兰陵王阴沉着脸道。 “朕早就想除去这兰陵王了,可惜一直找不到由头,这下可好,他竟然主动受贿,平白给朕送来这么好的罪名,真是天助朕也!” 兰陵王脸色更难看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可让自己背着污秽名声去死,他怎能甘心,更何况这名声还是自己有意而为之的。 张天健见兰陵王如此模样,心中有些不忍,可还是咬牙继续说道:“兰陵王出身皇族,并不缺钱,他战功赫赫,深受将士拥戴,如此高贵的身份却还极其贪财,理由只有一个……” 兰陵王心口像有什么填着,压着,箍着,紧紧地连气也不能吐,他艰难地问道:“什么理由?” “为谋反筹集大量的军费!”张天健一字一句道。 屋子里静悄悄的,充满惶惶不安的气氛。 最后还是张王妃打破了沉寂:“张小郎君,你可有法子解救郡王?” 张天健把目光投向兰陵王,兰陵王也用悲戚的眼神望着自己,他叹了口气道:“我有法子,但我知道,这法子对兰陵王来说,他肯定做不到!” 张王妃有些不解:“你怎会知道他做不到!” “性格使然!”张天健的这句话让众人都沉默了。 萧不吉怯怯道:“天健,你先说说嘛!” 张天健叹了口气道:“兰陵王身为带兵的大将军,历经多次血与火洗礼,自然不是贪生怕死之辈,可高纬的**已使你陷入输不得、赢不得的双重尴尬。输了战事,他会怪你无能,丢了祖宗的江山社稷。赢了战争,他又怕你声威太重,坏了君王的春秋美梦。现在唯一之计,兰陵王只有放弃眼前的一切,退出朝堂,隐居山野!” 张王妃怔了好一会,才醒过神来,她看向兰陵王柔柔道:“郡王,张小郎君的话你也听了,何去何从须早做决断,无论你出何样的决定,妾身都会追随于你。” 兰陵王沉默半晌,这才抬起头来对张天健道:“张小郎君忠言逆耳,高某感激不尽,切容我仔细思量一番,三日后,我自当做出决断!” 说到这里,兰陵王对张王妃吩咐道:“几位客人们不远万里来到邺城,你代我尽尽地主之谊,带他们四处走走,千万莫怠慢了贵客!” 张天健突然插言道:“我有一事相求,望兰陵王恩准!” “张小郎君莫要客气,请直言!”兰陵王豪爽道。 “这几日,就有劳王妃带三位jiejie四处走走,我不去了,烦请兰陵王为我寻一僻静所在!” “兰陵王乃一世英雄,我年纪虽小,但却自觉与兰陵王一见如故。阿姐对兰陵王也是一见倾心,三日后,无论兰陵王做出何等决断,我们姐弟俩都要离去,我想在临走之前,精心为兰陵王准备一样特别的礼物!” 兰陵王豪爽道:“能得萧娘子青睐,能有张小郎君这样的忘年之交,我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说罢,兰陵王对张王妃吩咐道:“王府内所有的地方,只要张小郎君看得上,均可为他所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