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天大的造化
萧不吉蹲在河边的一块大青石上,捶洗着一堆衣裳,发育很好的身躯,已经显露出女性的雏形。高高卷起的衣袖,露出两条白皙的胳膊在河水里起落摆动。乌亮的秀发上落下几朵洁白的柳絮,又被风儿轻轻拂去。和煦的阳光照射着额头上的一层细细的汗珠闪闪烁烁。 张天健坐在一旁,拣起身边的小石子,百无聊赖地一颗颗扔进河里。 萧不吉甩了甩湿漉漉的右臂,用手背擦擦额头和脸颊,抬头看了一眼表弟,继续洗着衣服。 天将正午,萧不吉洗完了一筐衣裳,将身子探向河面,想掬一捧清凉的河水洗一洗汗津津的脸。 突然,她看到水中映出一张男人的脸,眯缝着一对rou眼,笑嘻嘻的。 萧不吉吓了一跳,迅速站起身来,头顶竟差一点撞着那人的下颏,使他不由得倒退了两步。 萧不吉定神一看,立时怒斥道:“张阿四,你又要干什么?” 张天健被惊扰到了,他抬眼看着萧不吉身边的男人,眉头不由一皱。 阿四本也姓张,论辈份张天健应该喊他族叔,是村里出了名的泼皮赖子。他家早年也算殷实,父母膝下就他这么一个独生儿子,娇惯得不成样子。 常言道,溺爱不是爱。张阿四从小就好吃懒做,整天游手好闲,正经手艺活路没学会一点,倒是练就了一张油嘴滑舌。十六岁那年父母双双病亡,这下更自由了张阿四。没出数年,父母留下的十几亩上好水田和五间瓦房,全被他折腾得一干二净,只留下一间草棚栖身。张阿四没有了生活来源,又学会了偷鸡摸狗,遇到实在没有下顿,便去邻里乡亲家里借取,但却从不归还。或者就干脆到别人家里去等人家做好饭,他也坐下来毫不客气地狼吞虎咽地吃起来。的确泼皮耍赖得让人不可思议。 村上的人们看在他逝去的父母忠诚厚道,为人和善的面子上,很少与张阿四计较,也没人跟他亲近,快三十岁的人了,仍然是光棍一条。 张阿四不气不恼,嘿嘿笑道:“不吉妹子,我不是有意吓你的。我只想俯过身子从水中看看你的脸面,在背后看不见嘛。嘿嘿,水中映出的不吉meimei与面前这个一样漂亮。真的,一样漂亮,嘿嘿……” “阿四,你再这么胡说八道,我就喊了人来要你难看。快闪开!”萧不吉狠狠地瞪了张阿四一眼。 也许是想媳妇快想得发疯,这些天来张阿四瞄上萧不吉。逢到她独自去菜园摘菜,或去河边洗衣服,张阿四就经常跟着她,谄言媚语。萧不吉见张阿四全没一点做长辈的样子,对他也没有好气儿,遇到纠缠就大吵几声将他赶走。她知道张阿四是个软泼皮,只要严声厉色,他也不敢妄为。 “天健,我们走!” 萧不吉端起装衣裳的竹筐,牵着张天健的手走上岸堤,张阿四却“嘿嘿嘿”地赶上来,挡在她俩的前面。 “不吉meimei,洗了半晌的衣裳,也累的狠了。快过来,在这柳荫下歇息会,我陪你说会儿话再走也不迟。”说着张阿四就要动手来拉不吉。 张天健急了,赶忙去推张阿四:“不要碰我姐!” 还没有碰着张阿四,却见他一个趔趄,“哎哟”一声跌坐在堤坡上。张阿四撑着胳膊爬起来,还未站稳,双脚又顺坡一蹭,扑哧一下摔一个嘴啃泥。 见张阿四一副狼狈相,萧不吉肩头抖动着,“嗤嗤”地笑出了声来。 就在这时,二人忽听得“哈哈哈”一阵爽朗的大笑。 张天健一怔,一个老头仿佛从天而降,在他和张阿四之间站着。 来人不仅张天健认识,萧不吉也认识,正是老神仙陶弘景。 张天健一见陶弘景,脸上便现出苦色,今日是自己的生日,也正是张轲与他约定的三年之期的日子,看来陶弘景是一天也不耽搁,准时来找自己了。 陶弘景见了张天健的模样,心中暗自好笑,但却不理会他,而是笑着对那阿四道:“张阿四,再要胡闹,怕是你一天都要趴在这河堤土坡上了。” 张阿四爬了起来:“呸呸”地吐着嘴里的草屑泥渣,奇怪地问道:“咦,老头你怎么知道我的大名?” 老道一听,又是哈哈大笑:“方圆数十里,谁不知道你张阿四呀!” “知道又怎样,我和不吉meimei在此玩耍,谁让你多管闲事?”张阿四狠狠地说。 “哎,这话说得不对了。”老道收敛笑容:“堂堂男儿光天化日之下狎侮女子,如此轻薄无礼,谁见了都该挺身斥责。更何况你纠缠亵渎的是一位大富大贵之人”。 “什么,你说她是大富大贵之人?哈……”张阿四仰头大笑,转头道:“不吉meimei,你可听见了,这疯老头说你大福大贵……” 笑罢,张阿四还不忘问一句:“哎,老头儿,你知道她大福大贵到何种程度?” “当然知道,母仪天下,命带桃花。”老道缓缓道。 张天健听了老道的话,眉头轻挑,心中一动,若有所思。 张天健的表情被陶弘景尽收眼底,但他却不动声色。 “什么?母‘离’天下,哟,对了,这让你老头说对了,她的母亲离这里的确很远。”张阿四不懂老头说的话,胡乱地附和着。 萧不吉也在心中默默记下了这八个字,虽然她也不懂这几个字是什么意思,但她似乎觉得这里面一定很有文章,待回去后她要问问舅舅,弄清楚到底是什么意思。 萧不吉心中这么想着,抬眼却发现老神仙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而张阿四不知为何竟如雕塑一般跪在自己面前,更让她揪心的是表弟也不见了。 “天健!天健!”萧不吉带着哭腔大声喊道。 四围一片静悄悄的。 听不见表弟的回答,萧不吉心中愈加慌乱,急忙转身往家中跑去。 …… 桃花山峰峦叠嶂,千姿万状,苍然天表,林深草茂,荒野僻壤,深不可测。 张天健跟在陶弘景的身后,走了好一会,他突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陶弘景回过头来,笑呵呵道:“怎么不走了?” “我走不动了!”张天健撅着嘴道。 陶弘景走到张天健面前,伸出了手。 “你要干什么?”张天健紧张道。 “莫怕莫怕,我只是想瞧瞧你的病好利索了没有?” “哦!”听陶弘景的话,似乎没有恶意,张天健这才松了口气。 陶弘景将右手,按在张天健额头的神庭xue上。 “咦?”过了好一会,陶弘景轻叹了一声。 “怎么了?”张天健紧张地问道。 “你真是好造化!”陶弘景感慨道:“我是上善门的第二十一代门主,上善门传于老子,取之上善若水之意。两年前,我传给你的正是我上善门的独门心法,这门心法以吸收天地之灵气为主,长期习练不仅可以强身健体、延年益寿,而且还能激发人体潜能。上善心法好处诸多,可习来颇为不易,需要长期积累,厚积薄发,故而上善一门千年来有大成者寥寥无几。就拿我来说吧,习练此功法百年有余,也才有小成。可是你……” “我怎么了?”张天健越发紧张。 “你仅仅用了两年光景,这功法习练便已经超越我许多了?” “真的假的?”张天健一脸狐疑地盯着陶弘景。 “我有必要编个谎骗你吗?”陶弘景哭笑不得。 张天健也觉得奇怪,喃喃自语道:“可我只是每日打坐一个时辰,也没有如何苦练,怎么会呢?” 陶弘景知道,这是因为张天健体内有将、福、寿三星的灵气精华。原先,张天健震不住这些灵气精华,可习练了内功心法之后,渐渐将这些灵气精华调和吸收,这种效果岂能与天天打坐苦练、一点一滴聚集天地灵气的效果同日而语。 陶弘景并不说破,只是做出一副高深莫测状:“所以,我才说你是好造化,这是天意呀!” “看来,上天对我并不薄!”张天健也是沾沾自喜。 陶弘景突然脸色一沉:“你虽然只有三岁,可以你现在的体魄,别说走个三里五里,就是走个三五百里也不在话下。莫给我装,赶紧起来跟我走。” 说罢,陶弘景转身便向前行去。 张天健见自己的伎俩被陶弘景识破,只得不情愿地起身,讪讪跟在陶弘景身后继续前行。 陶弘景走的快他也快,老道走的慢他也慢。二人只管埋头走路,不知不觉天色已晚。 张天健觉得肚中有些饥饿了,抬头一看发现两边树上有桃,虽然还很青涩,但也顾不得那么多了,随手便摘了几个幼桃充饥,一边吃一边跟着老道沿山湾小溪前行。 峰回路转,陶弘景停了下来,回头对张天健道:“到了!” 张天健放眼望去,只见数十座茅棚零星散落在山谷之中,虽不稠密但也错落有致。毫无疑问,这里便是陶弘景的上善门所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