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仰望星空（下）
第149章仰望星空（下） “那个获奖作品确实有独特之处，我跟你能心有戚戚是我的荣幸。”印容玉坐正了些，“angle你不但善于品鉴珠宝，看来对人的观察也不逊色于你对珠宝的鉴赏力。” 张桥眼中露出一抹喜色，知道angle陈这是要帮自己把话题转到关键的地方了。表面只是对自己身边这位红颜知己亲昵体贴不已。 “那是你对我比较诚实，明知博得了我的好感后，你还是诚实地说只为见我而来，而且另有目的。其实，在座的那些人哪个不是另有目的？我就是要帮助别人，也得挑一个自己看着顺眼的。”angle陈暗中抽回自己的手，有意无意地在自己右手的那个小指的钻戒上抚摸着。 印容玉看着她的举动，若有所思。接着轻轻拍掌，“angle，没想到你是一个这么有趣的明白人。我忽然有点想改变自己的目的了。张先生，现在我知道为什么你有这么个女朋友，很多人羡慕得死的原因了。” 张桥哈哈一笑，甜蜜地看了angle陈一眼，“那是，她是我这辈子最欣赏的女人。我们之间，犹如鱼和水，不可或缺。不知道印先生本来是在忧心什么事呢？”张桥不耐烦事情老扯开，努力想把话题绕回到印容玉的那个“目的”上。张桥大体上说的还算是中文，只是时不时会冒出几句英文，语调奇特，非美式非英式。 印容玉恍若未闻，只是盯着angle陈，眼中流露一丝酸溜溜的意味。“听说，当初angle陈是受到了张先生您的帮助去意大利学习珠宝设计。有这等慧眼的人才能配得上angle。依我看，angle学的是珠宝设计，张先生每年送的礼物跟珠宝也脱不了干系吧？” “那个是自然。”张桥咽下一片蘸酱汁的吞拿鱼，不经意地扫过angle陈身上佩戴的首饰，从项链到耳环，也包括那枚钻戒。“送给她这个不仅仅是为了取悦，也是为供她学习。像容少这样的才俊每年也要送不少首饰给心仪的女士吧？” “我不是张先生这样年轻有为的人，只是家里比较闲的家伙，到处逛逛而已，不像张先生在经济上那么自由。想要买什么东西取悦自己喜欢的女人，有时都是身不由己。”印容玉眉头轻蹙。 “容少是不是太过自谦了？怎么说也是万城建筑公司的副总，这个万成公司可是后来居上。香港数一数二的建筑公司，听说是由香港余氏和内地的一个印氏老板共同控股。容少你又姓印，这个……哈哈。”张桥说到最后故作无谓地叉起一块煎得恰到好处的嫩鸭肝。 印容玉此时的身份是万成公司的副总，不过是印万达临时派给他的一个头衔而已。万成公司的确是由香港余氏集团和印万达共同控股，张桥以为印容玉是印万达或者能说得上话的印家人。殊不知此印非彼印。 印容玉心底掠过一抹冷笑。 “在我家，这个万成只当是给我玩玩的。”印容玉也漫不经心道。 张桥悄悄地把耳朵竖了起来。 “可是，家里大哥老觉得我游手好闲太碍眼，让我最近自己去找个项目做，比如看看能不能在中东那边谈成一笔基建买卖？你说哪有这么容易的事，不过总要摆摆样子。”印容玉看看表面冷淡的张桥。“听闻张先生跟中东那边皇室比较熟，大买卖就不指望了，要是能介绍一下。让我跟什么阿拉伯皇室吃上几顿饭，就算谈不成，也好拿这个经历去跟我老大交差。”说着露出嘿嘿一笑胸无半点大志的娇憨模样。 angle陈这会儿出奇地沉默，搅合着面前的番茄浓汤，并不吃喝。只低头静静听着，小指上钻戒在灯光下泛起五彩的光芒。 印容玉觉得她的脖子很美。长而白，微微低下，有种温驯如水的柔弱感，就像引颈待戮的白天鹅。 在午宴上的华裔美女珠宝设计师只是名家风范，美则美矣，只公事公办，不近人情。 晚餐时陪在男友张桥身边的angle陈，却是如此温婉体贴，完全成了一个贤内助的模样，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拿捏得恰到好处，静坐倾听的姿态格外柔美动人。 张桥不似印容玉还有这份旖旎遐思，“跟皇室吃几顿饭有什么难的？来香港之前，我经常和一些阿拉伯皇室成员在迪拜聚会。”张桥以那种看似十分稀松平常的语气说道。 印容玉却似乎只顾看着angle陈发了呆，“我发现，angle你的手也很美。”修长柔润的无名指上一枚钻戒格外引人注目，纤细的白金底边，碎钻簇拥着一颗较大的钻石，无比夺目。 “我觉得跟你待久了，你身边的男人对珠宝的眼光肯定也变得十分精准。对调教男人这方面的品味，你有什么心得吗？”印容玉彷佛忘了张桥的存在，只痴痴地盯着angle陈追问。 张桥露出不自在的表情。 angle陈猛地抬头看他，只有一瞬，笑容乍然恢复，故作娇嗔地靠在张桥身上，“你问他。” “所谓近朱者赤嘛，只是看到觉得合适的，就给她买了。”张桥敷衍道，想着该如何再次引起印容玉对于阿拉伯皇室这个话题的关注。 不用再验证什么了。印容玉心底的冷笑更大声了，低头仪式性地吃了两口三文鱼，想着要怎么脱身。 只觉心头一悸，手上拿着的刀叉一个不稳，咣当掉在了地上，在气氛安静的餐厅中听起来格外刺耳。 顾不得餐厅中其他人的侧目而视，印容玉脸色霎时雪白。 于佑嘉。 “先生你没事吧？”一位餐厅的美女公关步履优雅地小跑过来，对面色霎变的印容玉表达职业化的关切。 印容玉眼里一片空茫，注意不到其他人，心头砰砰乱跳，抬头迷惘地看着，只看到一片繁华夜景之上有几分苍凉清冷的无垠星空。 ************************** 在不夜城闪耀的黑暗中。还记得仰望星空的人又有多少？ 不管有没有抑或有几人，，辰星至少是其中的一个。 香港，将军澳的一座民居楼内某单元。 辰星给自家封闭式阳台上的花花草草浇完营养水后，放下了水桶，呆呆看着玻璃窗外的夜空，有一颗星星的光芒特别微弱，不仔细看的话，一般人完全不会察觉。他自从发现这颗微弱的星辰后，总是不自觉地看着它。希望它能更明亮些，更闪烁些。 “老头子，星仔。来喝靓汤了。阿缘还在上网吗？”辰妈端了一锅红枣银耳滋补汤出来，招呼着一家人。 辰星出生于一个普通的香港中产家庭，家中还有两个jiejie，一个meimei，他是独子。辰爸早年经营汽配行业。开了家小工厂，也曾富裕一时，后来破产，一家人所住的高档小区住房都卖了还不够还债。正遇上辰星会考，大姐和二姐都要上大学，虽然她们也打工。但家中实在花销太大，辰爸辰妈重cao汽修店每月赚的钱用来还债后根本不剩多少。如果辰星继续读高中预科进而上大学，辰妈就只能考虑去申请社会福利署发放的综援（综援概念类似于内地的低保户）。而两个jiejie也打算中断学业，先做全职工作好贴补家用，支持弟弟上学。 家中遭遇剧变，还是小小少年的辰星思索许久，一贯成绩优异的他瞒着父母放弃了中五会考。16岁就自己去找全职工作，后来说服父母。想等家里这段困难时期过去了再重新会考。辰星做了一段时间的披萨店送餐员，每天忍受着重复单调与无数客人打交道的工作，毕竟正值青春年少，不免心中苦闷，后来一次送披萨的途中恰好看到东明电视台的舞蹈艺员班招生，报酬又很丰厚，平时也喜欢唱歌跳舞的他毫不犹豫地报了名，最终在1000多名报名者中脱颖而出成为了幸运的10名新艺员之一。之后被电视台看中演了两部少年青春剧，接着因为跟东明电视台合约的问题被有眼光的经纪公司挖到台湾，唱歌，19岁出专辑，……于是一路走到了现在。辰星自己知道，他再也无法回到过去了。 由于辰星辍学，考入了在当时看来收入不菲的东明电视台舞蹈艺员班，家中负担大为减轻。两个jiejie也可以继续在大学深造，仅靠打工费用独立支撑学费。辰星省吃俭用，所得酬劳全部交给辰妈，在许多同龄人还理所当然地享受着父母的恩惠的时候，他已经成为了家里的经济支柱。辰星到台湾大红后，收入大增，辰爸的债务也还清了。辰星愈发拼命工作，配合经纪公司的任何安排，终于在将军澳买了一处比原先在旺角租住的陈旧民居房条件好很多的住房，房间数量多，面积宽阔，一家六口人住进去都有余裕。 而在辰星大红的那几年，他很少为自己花什么钱，基本都交给了父母。如果没有辰星，这个家会过得艰难得多。 后来姐妹们一个个都参加工作了，家里的经济状况日渐好转。辰妈让辰星自己的钱自己花，把辰星给他们的钱都为他另开了个户头存起来。 辰爸在汽配方面经验丰富，技术扎实，虽然退休了，被一家著名汽车品牌4s店聘请为技术顾问，每周上班不超过20小时，加上和辰妈两个人的养老保险等各种保险，两个老人经济方面绰绰有余，早就不需要儿女们贴补家用给二老了。 大姐辰思现在四大之一的会计事务所工作，经常忙于加班应酬，很少在家。二姐辰淑在加拿大留学后就留在那里做金融工作。小妹辰缘刚参加工作没几年，在社会福利署担任普通文员，比较腼腆害羞。 辰星回家后，这时候通常就只有四个人在家，辰爸，辰妈，辰星和小妹辰缘。 听到母亲的招呼，辰星来到客厅餐桌上，帮她盛汤。辰爸在看粤戏，看得有些入迷。辰星端了碗给在房间里上网的小妹送过去。 “缘缘，今天还是红枣汤。”辰星对在电脑前噼里啪啦不知道打什么字的小妹说。 辰缘受惊吓似的啪地关了网页，辰星什么都没看到，只看到一个千度网贴吧的页面。 “哥，谢谢啊。”脸孔圆圆像苹果般可爱的辰缘小心接过汤。 “干什么呢？”辰星眉眼一眯，想拿出点当哥哥的风范。 “没什么，反正不是网恋。”辰缘向他眨眨眼，接着舀汤道，“其实我挺喜欢吃红枣的，可是我知道老妈为什么这些日子老煮红枣汤，还不是为了给你补血气，你刚回家那会儿可把他吓坏了，以为你得了什么大病。行啦，我会喝的，你也去多喝点吧。” 被小妹撵出房间后没走几步，辰星听到客厅里二老的对话。 “星仔最近不开心啊？”辰爸看看辰星不在客厅，悄声对辰妈说。 “是啊。” “要不要劝他别做什么艺人了，再去国外散散心？” “你少在他面前提这事。我们星仔有自己的主意，让他自己想明白了就行。”辰妈并不赞同辰爸的想法。 “电视里不老说，做人哪，最重要的是开心。我看我们家星仔做这行越来越不开心了，一在家就发呆，劝劝他不也是应该的？” “我警告你，绝对不许提这件事。别让星仔以为是我们嫌弃他了，懂不懂？艺人有低潮期不是正常的么？我们这时候不要说太多，只需要默默支持，知道吗？”辰妈对辰爸严正声明。 原来父母也是很担心自己的。 辰星默了默，装作刚从小妹房间出来什么也没听到的样子，若无其事地出来喝汤。那晚他半夜在阳台上看着天空，怎么也睡不着。 ************************** 泰国，曼谷市区最好的五星级酒店，曼谷波岛酒店。 深夜，一辆黑色汽车突兀地疾速行驶至酒店大堂门前，等着接应的门童还来不及反应过来，那车后门一开，将一团东西猛推下来，迅疾开车离开了。 年轻的门童迅速跑过去，发现那是一团蜷缩的人影，似乎在发抖。心下惊讶又害怕，把人翻过来一看，面容惨白，一身酒气，虚汗不断，口中还吐出些微的泡沫。门童大骇，这是典型的以酒灌了那种毒品药丸的症状，很容易致死的。 这个人他有印象，是一位昨天半夜刚到达店里的中国客人于先生，非常俊秀，但是一来就行色匆匆的模样，还让自己帮忙找一位靠得住的本地人做向导呢。到了酒店放下行李后只休息了几个小时，一大早就跟着本地向导离开了，怎么一天不到的时间就变成这样了？ “于先生？”门童用蹩脚的中文喊了一声，看着喘息着意识不清的男子，不敢再耽搁，连忙拨打了本地的急救电话。 因为受到门童的移动，男子的西装口袋里掉出了些东西，门童拿起一看，是一本护照和一只手机。 护照上，照片中的人正是这位于先生，载明了是中国籍男子，于佑嘉。 于佑嘉忽然张开了眼，却只空茫茫地望着夜空，任门童如何叫唤也不醒来。 如果此时有一个人能透过于佑嘉的眼睛看到天空，定然会惊惧地大叫。因为他眼中的夜空，犹如梵高笔下的星空，一切都在扭曲着，燃烧着，充斥着炽热的不安与盲动。 仰望星空，无限迷茫。 （注：辰星的家人自然说的都是粤语，本人这里偷个懒不去查粤语说法，就当是自动翻译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