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书阁 - 历史小说 - 芳草迷踪在线阅读 - 第四十八章 聚谋杀凶

第四十八章 聚谋杀凶

    京城长安北郊,天气阴沉,薄云如浮,细雨犹豫,似有若无。祈祷禳灾的祭坛四周布满持枪荷戟的士兵,祭坛上旌旗环绕,在细雨微风中瑟瑟抖动。五色彩旗被雨水淋湿,不张不扬,垂头丧气的样子。

    祭祀那一天,司徒王允早早的就来到祭坛,等待二位副祭。不久,远远的见士孙瑞、杨瓒二人的车驾前来,王允早早地就迎了出来,站立在细雨中恭候。

    杨瓒跳下车来,见王允站在雨中,故作受宠若惊的样子,说:“司徒何必如此谦恭,令我二人惶恐难安呐。”

    士孙瑞是个急性子,这时跳下车来,一把抓住王允的胳膊:“董太师安排这么个鬼差使,本来是让你代他祭天的,王司徒你咋拉我们来当这个替死鬼呢。”

    “人心诚,感天地,再说,禳灾祈祷,久雨能歇,抓时令春播秋收,也是为天下百姓做一件好事呀。士孙兄休要抱怨,子师找二位仁兄来是有要事相商的,再说,这次祭天,你们无须劳神费力,随我上坛,照我的语句复述一遍就行了,乐得在此郊外游玩一天,不看那贼人脸色,岂不是一件快事!”

    “祈祷禳灾,要是只凭我们三人的祈祷,绵绵阴雨即应祝而息,我等能左右上天的意志,那就好了。”士孙瑞对祈祷禳灾的举动十分好笑:“那么,我就不必祈求暖阳高照,而祈求上天逞办天下恶人尽皆死绝,岂不是大快人意。”

    “你不看阴雨绵绵,数日不霁,皆因天怒人怨之故,有人废君王,弑太后,yin公主,掘坟墓,一桩桩一件件,哪一件不是令人发指,也难怪天怒人怨,总是不霁,这正是上天对我们的警示。”王允故意用这么明白的语言探测士孙瑞、杨瓒的心态。

    “走吧走吧,时辰到了。”杨瓒挥挥手,不愿再啰嗦,更不愿回想起朝堂上董卓横刀相向那一幕,示意王允前往祭坛。

    三人上坛,王允居前,品字形站定。焚香祈祷祭拜如仪。王允对天盟誓:“皇天有眼,世事昌明,不灭董贼,天不永霁!”

    王允身后两人闻言大惊。杨瓒惴惴然望着士孙瑞,见士孙瑞昂然点头,便伸臂仰天,作剖心吁天状,与士孙瑞一道,慷慨激昂陈词:“不灭董贼,天不永霁!”

    王允转身,握住二位的手:“这就是我今天邀请二公来此祭天的目的。”见两人脸上已呈现出决死赴义的激情,王允便有意舒缓一下紧张的气氛,指着远处的一爿酒家说:“我早知二公有灭贼之心,今日既然已避开董贼耳目,正好细商灭贼大计。我已命家僮聊备薄酒,借此酒家一席之地,细细谋划。”

    二人随王允来到不远的渭柳酒家。这是一个小小的“回”字形四合院,室内清洁高雅,有人在抚琴,弹奏的是名曲《广陵散》。雅间里,早已铺陈摆好酒食果品。

    王允喝退童仆,关上木门,三人入席,边饮边谈。王允叹息一声,说:“董贼入洛,国之不幸矣。”奋然起身,甩掉酒樽,指着远远的长安城说:“你们看看董卓那副形象,完全就是个野心家、阴谋家、jian诈小人。”

    王允边说边比划:“高鼻梁、细眼睛、鸷鸟一样的胸膛,豺狼一样的声音,对人冷酷无情。噬血好杀,荒yin贪色而不顾名声,心胸像豺狼恶隼一样凶残,与这种人共事,不时便有掉脑袋的危险。二公困于此贼卧榻之侧,还能安睡吗?”

    杨瓒慢慢品酒,频频点头,只是不愿表态。

    士孙瑞抢过话头,接着说:“司徒说得对,此贼心雄天下,手握重兵,迁都长安,挟持天子,调派诸侯,不除此贼,汉室无望,天下亿万斯民遭殃。”

    说到激愤处,士孙瑞提高了声音:“要杀董卓凶贼,我士孙瑞可以策动宫中禁军,发动突然袭击。王司徒你约定时间,我们等董卓前来上朝之时,命宫廷卫士将他擒拿捕杀。”

    话声刚刚停止,窗外传来一阵隐隐的脚步声,杨瓒警惕地推开窗,四下观望一番,见并无一人,这才放下窗,压低声音:“董卓是当朝太师,这是诏命皇封的,我们诛杀大臣,名不正言不顺,恐难让天下人口服心服!”

    士孙瑞急得高声嚎叫起来:“前怕狼后怕虎的,何时能成大事。去年黄门侍郎荀攸、长史何颙等人密谋刺杀董卓,就因办事犹豫,行事拖拉,被jian人发觉,何颙等人反被董卓杀害,至今想来,让人痛彻肺腑!”

    去年,何颙等人密谋刺杀董卓,王允也是参与了的,事泄之后,多人被杀,议郎郑太怆惶出逃,投奔袁术。只有王允,因董卓深信“逢王而兴”的谶语,正应在王司徒身上,所以未受牵连,侥幸漏网,至今想来,尚且后怕。

    思想起此事,王允扼腕叹息,总结教训说:“何颙一案,子师险成刀下之鬼,皆因处事不密之故。今日我等行事必须十分慎密,士孙兄秘密策动禁军中的可靠弟兄,尚书大人出入宫禁方便,寻得合适的时机,从皇上处讨来灭董的诏书,那时诛杀董贼,就名正言顺了,一旦成功,即诏告天下。”

    这时,窗外传来咔嚓一声,似有瓦片被踩破。众人大惊失色。“不好,有人偷听!”

    士孙瑞拔剑在手,推开窗扇,一跃而出。王允、杨瓒也提剑奔杀出来。雨意迷濛中,远远见一武官钻进丛林,跃上马背,疾驰而去。

    士孙瑞还要追去砍杀,被王允喝住:“赤脚还能追上快马吗?还是回来吧!”

    士孙瑞心犹不甘地望着远去的奔马,被杨瓒拉着无可奈何地走了回来。三人复入密室,再次斟酒。

    杨瓒因密事不秘,被人偷窥,此人窃听消息,此时一定已向董卓告密,想到此,吓得两股战战,脊背沁出冷汗,坐卧不安地喃喃自语:“这事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杨瓒见王允二人也是沉默不语,低头喝闷酒,便拉住士孙瑞的手,哀求说:

    “我们赶紧去向太师剖白,只说饮酒过量,发发牢sao而已,并不敢与太师为敌,更不敢以卵击石,拿生命当儿戏。或者,太师见我们可怜,也许还能保住一家老小性命。”

    士孙瑞望着王允,心中也是忐忑不安,急切地问:“司徒有何高见。难道我们就枯坐在此,坐以待毙。”又对杨瓒说:“尚书大人所言简直毫无道理,出师未捷,就拱手向董贼认罪,岂不是让天下英雄耻笑。”

    “二公暂且放心,此时焦虑也无用,快入坐喝酒,且听我说……”王允替二人斟上酒,说:“这件事情,如果董卓问罪下来,你们就说这是王允一人饮酒之后,酒醉妄言,胡说要杀太师,被你二人苦苦劝住。天大的事,由子师一人承担,决不拖累二公。”

    士孙瑞急忙拦住王允的话:“我们三人既已盟誓,祸事降临,却让司徒一人赴难,岂不是太不仗义了。”

    王允慷慨地说:“这并非你们不仗义,这是丢卒保帅,我一人承担罪责,留下你们在,杀董贼之事就有希望。再说,自何颙案发被害后,子师能苟活到今天,已是侥幸。我家中只有一女,英儿虽年幼,却颇有丈夫气概,一年多来,为防不测,我已将家中的后事均安排妥当,二公尽管放心,董贼问罪之时,照我说的去做就行了。”

    话虽这样说,三人端起酒樽时,已是兴趣大减,总不免心中惴惴然,忧戚之色满脸。此时一阵疾风过后,薄云尽散,缕缕阳光透过树梢,辉洒地面。

    王允起身,推开窗扇,指着天际点点霞光,兴奋地说:“天公初霁,正应我愿,此乃吉兆也!看来诛杀董贼,顺应天道人心,大功必成!”

    杨瓒仍然忧虑地说:“只怕此事败露,天不佑我。”

    王允冷冷一笑:“我远观那武官身手矫健,此人很像是步兵校尉刀锐。若不是刀锐,我等此命休矣。若是刀锐,二公尽管放心。”

    士孙瑞不了解此人,担忧地说:“刀锐,此人是董卓并州时的旧部,乃董贼心腹,此时肯定已密报董贼,邀功献宠,我等只得在此引颈就戮!”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若董贼要杀我等,自是他命不该绝,杨公以为然否?”王允成竹在胸,笑问杨瓒.。

    杨瓒听王允此话,恨恨地说:“让董贼项上之头暂寄一时吧。”

    王允摆摆手说:“我看未必,那刀锐与董贼,只怕是貌合神离,并非同志。那年迁都长安,因徐荣那贼子要将刀锐的女儿送去郿坞,与刀锐险些动了兵戈,幸好被吕布挡开了,不然,二人将杀个你死我活。你们说,刀锐会和董卓同心同德吗。再说,躲脱不是祸,是祸躲不脱,是福是祸,我们拭目以待。而今,还是按原计划行事,回去分头行动,只是务必避开家中童仆,谨防董贼安插的耳目眼线。”

    晚霞余辉照进窗来,三人挥手一别,各自怀着心事,登车驶回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