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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自由从业者说,命运,即遭遇。所谓的“命运”,不过是人迎合自己的心理编造的用来逃避现实或自我安慰的货真价实的谎言。

    其实,人的遭遇是由他与所处环境的相互作用决定的,由于一个普通人对环境的作用总要远远小于环境的反作用,遭遇在很大程度上就取决于他对环境的适应,当这种有过程的、sao动的、艰难的甚至痛苦的适应总要无法满足强烈的渴望时,人的意志力不可避免地会受到最严峻的考验——只要存在,意志力就决不能彻底崩溃,所以便会有妥协,而这种必须做最后挣扎的妥协本身就是一种让人身心俱疲的最不堪的感受。

    在这里,我不想做过多地理论探讨,不妨用一位“大师”与我们家两代人的恩怨来揭穿“命运”的谎言。

    要说这段恩怨,还得从我爹说起。我爹虽生得高头大马,但单从他针线之类的家务活儿样样拿手这一点儿,便不难证明他的心细如发,只是行事反不如体态娇小的我娘放得开。

    人都说,我娘比我爹直爽大气,却是个拙老婆,不管我娘闻听此言时通常会有的洒脱一笑到底算不算承认,我都不信,至于那些我小时候的衣袄均出自我爹之手的证据,我猜测,必是因为我爹精通,我娘长期不做才生疏了,或许她只是做活儿粗糙些罢了。但人又说,拙婆娘不收子嗣,所谓的不收,就是能生难养。

    不要小瞧了那些自称草木之人的人,他们经常会有一些原不是非定如此的却非要认为非定如此并非定如此地讲的理由。终于无可辩驳了吧?这倒是个事实,由于我的几位哥姐相继夭折,我爹到四十岁上才又有了我。

    据说,在我生日那天,我爹遇到了一个已经饿得气息奄奄的白眉仙翁。吃掉了为产后的我娘准备的小米稀饭后,白眉仙翁总算醒了过来。或是心存感激,他说,我会相面,能预知未来之事,不妨为你家公子相上一面。

    凡事不能少了必要的提醒,经他一说,我爹果觉他有点儿仙风道骨,问及我家之前事儿,虽未曾谋面,竟说得分毫不差,果是仙翁,便忙不迭地把善哭的我抱过来。

    他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反反复复地审量过我之后,便时而念念有词,时而蹙眉思考,许久,才象是最后下了决心说,此儿面相浑浊,声音嘶哑,底气不足,难养之兆,当以贱名保之。

    鉴于我几位哥姐,我爹自是深信不疑,便给我取名狗剩。问及狗剩将来,仙翁只摇头不语。再三追问,始说道,保住性命尚且不易,恐难继祖业。

    哀求破解之法,仙翁只不肯说,直到我爹把家里仅有的积蓄全给了他才说道,此乃天机,容十日后相告。

    好不容易熬过了十日,仙翁如期而至,未及进门便冲接救星似地接他的我爹卖开了功劳,整整十天哪,先后讨教了十位神仙,总算讨得一法……却不肯再说下去。

    还是我娘机灵,扯了扯我爹衣襟,我爹才猛然记起了什么似地,赶紧把东邻西舍凑借来的钱恭恭敬敬地交给了他。他没做推辞地就收下了,但说道,连同上次的钱,都是给仙人的路费,我是看你虔诚才替仙人收下的,切不可张扬,否则,仙人要降罪。

    见我爹连说“不敢”,便神秘地招呼我爹,且附耳过来,如此这般地说了起来。

    我爹虽连连点头,但从他迷茫的脸色上不难看出我爹对仙翁不可泄露的天机的不理解,或许这些天机就是些“啊迷岛啦极西之奥”的偈语。

    仙翁仿佛看透了我爹因糊涂而急于求教的心理,或许他根本就不想让我爹明白,未及我爹发问,他已说道,你一定没有领悟仙人的玄机吧?不过,不要紧,关键是虔诚,你已有了虔诚,只要有了虔诚,就算入了门,看在你虔诚的份儿上,便教你一个跟仙人说话的招儿吧。

    他所教的招儿,也不过是一些烧纸焚香之类的农村老婆婆常用的敬神方法,倒是他的解释颇耐人寻味:烧过的纸,就象这面的钱,有了钱,仙人就可以象人一样买那面的东西。不过,烧纸是有讲究的,必须要把纸凿打成古时铜钱的模样,否则,烧了也白烧,这是假钱,那面坚决不认,那面到什么时候都只认铜钱。打纸也有讲究,必须由结过婚的人来做,没结过婚的人无论多大都是孩子,孩子不行,女人也不行,就象这两类人不能进自家的祖坟一样。就象这面不少事都要讲资格一样,这就是资格,没资格绝对不行。

    仙人为什叫仙人?就因为他们不需干活儿,只享用供奉。别欺骗他们,也欺骗不了,连打纸的人心不诚他们都能察觉到。心诚则灵,不诚不灵,因为仙人不收,他们有的是供奉,也不差这俩钱儿,收谁的不是收?光烧纸还不行,就象去送礼,不说明了求什么,仙人会为难。

    怎么说呢?就是烧香。烧香就象发通知,别担心他们收不到,只要他们在家就一定能收到,仙人是靠闻味的,看到香的烟了吗?为什么总一条一条的?那就是电话线。有了电话线,就可以说话了。所以,燃了香之后决不能乱说话,跟烧纸时的不乱说话还不同,那时的叫虔诚,此时神已能听到。别不信,只要心诚了,人也能听到神的声音。

    说完,又教了我爹一个听神讲话的绝招:双手合十,眼虔诚地望着香的烟,心里用力地想所求之事,耳则认真地听。

    开始,我爹显然没能听到,他便边叫我爹不断地重复着自己的所求,边手扶我爹头心,说是助我爹开顶,并再三地问“听到了吗?”我爹果如他所说的有仙资,如此三番,果然便大喊:听到了!

    问:听到了什么?

    答:仙人说一定会照顾好我儿!

    仙翁满意地笑了。

    且不管我爹是否真的听到了仙人莫须有的必定虚无缥渺的声音,只说我爹由此向佛之心日坚:完全不悋金钱,逢月一、十五或他们所认定的众多的节日必焚香燃纸虔诚祈祷,后来,渐渐地,凡所发生的一切都认作是天意安排,当然也包括我前面所提到的遭遇,甚至我不喜生人固执倔强的性格。所以,他对我和我娘因其虔诚导致的家境窘困的强烈不满置之不理,反而又迷上了当时社会上正流行的所谓“大法”。我在狱中的第三年,我爹得了肺病,但他拒不肯就医,因为他痴迷“大法”,直到临死前仍固执地认为“说不定某一天大师就会来救他”。

    我爹死后,或许受了我爹的影响,我娘也病倒了,随之性情大变,直把甘愿为之端水送药的王姐认作床前无孝子的祸根,先是横眉冷对继而怒目相向终至大打出手抓挠得王姐浑身血迹斑斑。悲剧,令人震撼的血淋淋的悲剧!

    因了这场悲剧,我开始憎恶“命运”,都是“命运”惹的祸!“命运”,何以会有如此大的诱惑力呢?或许事情都该有个结局,半途而废也算结局,但引发这场悲剧的“命运”却有了最终的说法,因为多少年后,我也遇上了白眉仙翁!

    根据我爹曾经的多次重复的描述,我一眼就认出了他,只是无法判别他的年龄,他大概还只有五十多岁的样子,或许仙人让其驻颜有术,或许现此非旧彼,但我认准了就是他,两道白眉!这世上事真是匪夷所猜,何以会有如此巧遇呢?其实,也不是巧遇,更不是我爹的那种“救”,而是蓝毛把他引来了。

    其时,公司的产业转移正遇到了麻烦,又发生了跟王姐女儿的那一出尴尬,还有……数不清,理还乱,又不愿跟人说,便把自己锁进屋里自言自语唠叨不休。

    蓝毛说,压力过大!说着,一脸地肯定,逢正事时,他总这样喜欢自作主张。作为他变着法子为我减压的方法之一,便有了这次相遇。

    蓝毛这个人,《天下财富》中曾有交待,因其重要,不妨再交待一下:

    自从受命了解过建设局长后,他便经常去那些形形色色的娱乐场所。所谓的娱乐,不过是个幌子,他很快就不能满足于那些洗头、洗脸、按摩之类的曾启发诱导了他的小活儿,而是狎妓,且屡屡被抓。

    也不能全怪他,我们那个地方不大,偏有这样的毛病:兴什么都一阵子,非要走上邪路不可。但屡教不改却只能怪自己了,他似乎并不在乎因后来我生气拒不再为其向公安讨人情只要被抓到就必须要交的罚款。

    人到了这一步,咳,再说了,劝赌不劝嫖,我便放任了他。由于我的放任,他更加理直气壮起来:不仅做,还要说,而且制定了目标,扬言玩不过千决不收兵。人只要专了某方面的心,便肯总结研究,据他自己炫耀,无论俊丑、黑白、高矮、文盲与知姐、教师与医生、工人与干部、进口与国产的女人,他都玩过,只要是女人,他一上眼立即就能辨出优劣。

    我最反感他这种口不离女人的张扬,便说,这样与牲口还有什么差别?

    他说,萨达毛吃****——各好一堆,再说了,咱不干,人家小姐吃什么?还有,哪一个狎妓者你一眼就能看出开,谁不是道貌岸然的模样?说不定,除了老大你之外,谁不玩?只是他们嘴里不说,心里指不定比咱还清楚。

    我问,那就不要家了?

    他笑道,这压根儿就是两码事,又不会少块,谁辨得请?

    我提醒道,你可还没成家呢!

    他居然说,我嘛,不打算成了,那,哪有夜夜做新郎来得痛快?再说了,你不是也没有吗?现在这么好的条件,不用,岂不可惜?

    我不屑与之再说下去,他竟以为说服了我,自作主张地学别人为公司招来一位女秘。不要说怕王姐误解,单看女孩这浓妆艳抹的模样,就知不是正经女人。我火了,他却不温不火地劝道,别不信,老大,这确是最好的减压方式。

    我知道,他在为我好,但我的情绪糟透了,暴跳如雷,他才嘴里说着“可惜”带她走了。他所说的“可惜”,自是因为他所坚持的“哥俩不能玩同一个女人,即使曾动过念头的也不行”的原则。

    不多提蓝毛,且说这仙翁一进门就紧紧地握着我的手惊叹连连,贵人,贵人哪,我一生相人无数,象赵总这种大富大贵的面相实在少有,连县长也不如,少有,真的少有。

    我沉着脸不说话,只紧紧地盯着他那两道白眉,直到他不自在地不时掏出手绢摸汗,我才从抽屉里拿出五沓百元大钞缓缓地推到他的面前。

    他两眼一亮,死死地盯着,嘴里却不停地嗫嚅着,赵总太客气了。

    我还是不说话,而且未待他划开架势给我相面,我又从抽屉里拿出五沓百元大钞再次推到他的面前。

    他两眼放着蓝光,双手颤抖着,脸也变成了铁青色。

    我一字一顿地说道,我不想相面,只想知道相面的奥妙。

    想他必已了解了我的恶名,听后,他的优雅和神气一扫而光,慌乱地碰倒了桌上的茶杯,茶水溅得他夸张的白长袍一片狼藉,只是缄口不语。

    蓝毛早已不耐烦起来,扯起公鸭嗓子叫了一句:不识抬举!这嗓子也是蓝毛的强项,曾为讨债公司立下了汗马功劳——那声音竟是阴惨惨地甚是骇人。

    突然,他扑通一声跪倒地上,捣蒜似地朝我磕起头来。

    我示意蓝毛把他重又扶到了沙发上,只见他呲牙咧嘴头上直冒冷汗,显然蓝毛在扶他时用了力,两只胳膊已然脱臼低垂在宽大的袍袖内。蓝毛做作地又给他续了茶水,他怨毒地望了望正面带微笑的我,迫不得已道出了仙翁的本来面目——

    我祖上薄有地产,但绝对够不上地主的格。我后来曾专门研究过当时的条件,我家充其量能算中农。由于我爷爷得罪了贫协主任,我家被错划为地主成分。

    到我高中毕业那年,升学开始靠推荐,当然必须得根红苗正,自是没了我这个各门功课都是优的地主小崽子的份儿。

    升学梦虽然破灭了,可我还是喜欢读书,书也是不允许读的,便偷偷找来读。那时的农村,书极度贫乏,一本意外得到的关于相面的书触发了我的灵感。

    我也说不清自己到底是不是象他们所说的骨子里就是个反动的家伙,反正,我最讨厌体力劳动,我装疯卖傻骗过了队长,开始去做一些为人相面的勾当。

    开头,自是没人肯信,我只好去拜师。师傅虽有些招法,但心太黑,我们辛辛苦苦挣来的钱必须先孝敬他,自己倒所剩无几。

    师傅的招法其实也简单,不过是关于“嘴滑心黑皮厚”的修炼方法,反倒不如我有创意,但我离不开他。因为离开了他,我无法找到生意,师傅总有无穷无尽的生意,这也是本事,单是提前踩道这一点就不容易,踩道即摸底,是这一行的关键。

    我是具备这方面天赋的人,师傅也这样说。出师第一次,我就成功地“度”了你的一个本家的所有积蓄另带一个收音机,那时,收音机可是个稀罕物。因此,我的第一次成了师傅最典型的教例。

    他哪里知道,我的本家就是我家!听到这里,我的心狂跳起来,但我没有说话,耐心地听他讲下去——

    那家人是善良的,所以常让我感到愧疚。有朝一日,我脱离了师傅,因为我觉得师傅虽有招法,但必不能持久,若要持久,必须得有点儿真本事。所以,我开始潜心研究《周易》和《预测学》,渐渐有了自己的路子,四里八乡也混出了一点儿名声。

    改革开放后,我原准备放弃,但看到别人大把大把地赚钱,自己却一无所长,心里象堵了一块石头似地焦躁、恐惧、不安。

    这世道有时候真的“有心插花花不开,无心栽柳柳成荫”,由于徒子徒孙们对我活神仙一样的宣传,足不出门,生意居然就火了起来,竟然能有不少的名门豪士和达官贵人跟着络绎不绝地上门,要不是那帮兔羔子犯上作乱,我现在说不定已做了县政协常委呢。

    说到得意之处,他浑然已忘了身居何处,得意洋洋地继续说道,其实,关键就是要把握火候,火候最难把握,早了不行,晚了也不行,必须正逢其时。这需要悟性或者说天才,当然,也有一些共性的方法,概括起来,大致有五大要点:

    一、恰当选择自己的扮相。这是前提。扮相越恰当,越能突出演技。譬如我“白眉与长袍”的扮相,虽是一时灵感,居然成就了我。

    当然,还有严格控制欲望,总让人感到自己清心寡欲。这一点儿最难,幸好自从生产队长那位跟我相好的闺女因一时不慎怀孕而投井自尽后,我便绝了成家的念头,这也是我走上这条路的一个重要原因。

    我当然也需要女人,但我宁肯偷偷摸摸地去狎妓也决不动成家的念头,这是形象的需要。

    曾有一对求子的夫妇,态度甚是虔诚,我实在抵不住那妇人美貌的诱惑,便以仙人的名义与之成就了好事。看着她欲死欲仙的模样,我认定她丈夫必定是个性无能。

    如此诊治,岂有不结果之理?一年后,夫妇得了个胖儿子,那妇人居然还真的拽了丈夫来还愿。刚生育过的女人最妖艳,我欲再成其事,妇人坚决不肯。没法,我只好板着脸胡言乱语一通,心里却在想,反正我有儿子了,而且肯定要过富人的生活,只是……未免遗憾。遗憾也会有收获,我从此名声更响。

    二、练就一张好嘴。这是基础。为此,我经常找一些关于口才练习的书来看,其中的精彩必须倒背如流。

    人的记忆力都相差无几,要达此目标,必须下苦功,由于经常地默念,不自觉地就养成了嘴里总似在嘀嘀咕咕的习惯,而虔诚者便以为我在跟神说话。

    越是这样的动作,配之已练得极善比方说理的嘴,越容易勾起人的联想,而只有让虔诚者的思路随着自己的话和动作浮想联翩,才能使之反复地经历由明白至怀疑至糊涂至似是而非而最终恍然大悟,才是真正的一流。

    三、善观察和把握人的心理。这是关键。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人心中的那点儿事,无论如何掩饰都会在眼睛里有所流露,自觉不自觉就要表现到形体上。

    只要耐心地观察,辅之以启发诱导性的语言,便不难弄清求者的心理倾向,决不说绝对化的语言,应用“或喜忧参半或先喜后忧或先忧后喜”的格式化的表现,最后给以模棱两可的结论。经常有求者刨根问底,切不可过多地卖弄,最好神秘地笑而不答。

    稍微读一点儿《心理学》便不难洞察其中的奥妙:求者虽求,却不一定非要个答案,找心理安慰的居多,明确的答案自然也是没有的,有也不给,最好给他遗憾,否则,谁还找你?

    四、别象摘桃子一样收取命资。这是技巧。收取命资是一门学问,别象老农摘桃子那样专向个大色艳的挑,要象春蚕抽丝那样,慢慢地一点儿一点儿来,不愁他不甘愿,不愁抽不空他的包。

    有时候,越是故意推脱不收他的命资,他越惴惴不安,待至时机成熟,他就会不惜血本,尤其那些高官富商,常常一掷万金。

    也有些钱,特别是那些小钱断不能收,即使要收也必须半推半就俨然不得已而为之。这便是“钓术”,以人的命值不值为由,命是大事,谁敢大意?因此便可以抬高身价,登堂入室渐入佳境。

    五、不要小瞧了“托”。这是要诀。所谓的“托”,就是生意场上的拉头。有了他们,不仅东西可以卖的顺,价也能被哄抬起来。要想在业内站住脚,必须通过师徒关系或善男信女控制一定数量的“托”。谁控制的“托”多,谁的影响力就大,谁就是自然的行业老大。

    说完,他竟自昏了过去,再去看他:双目紧闭,汗尿交加已浸湿了他的长袍,丰润的脸似在瞬间苍老了,年龄怎么也得有七八十岁的光景。

    第二天,他悄悄地走了,当然没忘记带走那十万块钱,但再也没人见过这位名动一时的白眉仙翁。

    几天后,蓝毛帮我收拾房间时莫名其妙地发现了这样一张纸条:骗人钱财固然可恨,断人财路必遭报应。

    报应没遭到,公司院内关于神学宣传的传单倒是经常不断了,而且末尾总要加上一句:阅后请传阅,如能传够X份,必好运临门。儿戏!我自是不屑一顾。后来,传单上居然加进了我赵某人如何如何不惜重金捐助神学的内容,便不能不引起我的注意了。

    然而,这帮偷偷摸摸的家伙,老鼠一样,只躲在暗处,蓝毛守候了近半个月才总算抓住了一个投掷者,但投掷者受雇于人,连雇主是谁都说不清楚,只知投掷的定额和银行的专用账户待定额完成后就会自动多出几百元的存款。

    类似小事,难不倒蓝毛,他组织两名弟兄跟随投掷者以出色的业绩混了进去。——闹剧由白眉仙翁的大弟子黄头善人一手策划!

    所谓的黄头,非完全的黄,只是头上有七根黄发,又总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样,所以人称黄头善人。至于他头上的七根黄发,除了他自己外,自是无人能说得清。

    白眉仙翁因泄露了行业秘密自觉无颜面对同行自行隐退后,黄头善人便自动取代了师傅。他改变了白眉仙翁那种单靠精神控制的方式,建立了严密的组织,不仅经营着许多产业,还把弟子逐步渗透到不少的部门和行业。组织内部除了四大金刚八大护法之外,一律实行单线联系,上下线之间即使彼此见了面也不会相识,但由于严厉的处罚措施,教徒接到指令又能迅速地集聚。

    我原想与之玩上一把,却不料蓝毛自作主张地向县公安局作了匿名举报。不久,县报就头版头条报到了一则消息:最近,县公安局侦破并依法打掉了我县建国以来首个具有黑社会性质的犯罪团伙。据侦查,该团伙组织严密,长期从事封建迷信活动,并以此为幌子涉嫌诈骗、贩毒吸毒、拐卖妇女等十余种犯罪行为。目前,该案的骨干分子已全部落网,此案正在进一步审理中。

    到这里,相信兄弟们不会再有所怀疑了吧,若还要怀疑,不妨再关注这样的事实:我,他们所谓的恶人,随着他们的覆灭,不仅没有恶报,反而走出了公司转型期的困境,而且迎来了一个令我激动不已的日子:我那位战友因为我表叔老战友的关系已升了团长,开始做将军梦的他,带着一双儿女顺道来看望我。

    那个小家伙,居然窜得如此快,刚上中学已跟我爹一样高头大马!而且和我最投缘,一见面就“老叔老叔”地叫个不停。

    我无法形容自己的感受,似乎只有最大限度地满足他才是正经。或许这就是天下父母共同的感受吧?——看得出来,他最喜电脑,我毫不犹豫地就精心为他挑选了一款最先进的,并预付了十年的入网费;再就是饭菜,任战友如何阻拦,自尽是燕窝海参鲍鱼之类我们那个地方最好的;他饭量委实大得惊人,欣赏他狼吞虎咽的模样和狼吞虎咽之后不停地在我与战友身上来回穿梭的目光,成了我那一刻最值得珍藏的爱好。

    或许人最无奈的就是无法留住时间,一天仿佛眨眼间就过去了,我几次地想却最终也没有勇气说出真相,因为我不能夺人所爱,更不忍因此打乱了他的生活,在我看来,他在战友身边要远胜于在我身边。

    战友最喜爱他,提议他认我做了干爹,临别时才总算叫出口的那一声“干爹”,叫得我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