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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然的故事

    某年的二月十四日,离年关还只有三天的时间了,那晚的某时某刻,六个人意外地聚在了某县某宾馆的某个房间。他们分别是:

    赵晓晨,高大粗壮,虽一身名装,却因为满脸的胡茬而显得凶巴巴的,自称象鸡一样到处刨食吃,所以叫他自由从业者;

    庄志贤,言辞谨慎小心,神态庄重儒雅,却又透着无法掩饰的喜欢以自我为中心和教训人,单从他袖口残存的粉笔沫便知是一个教书匠,叫他教授;

    高明,是一位个体经营者,机敏灵活又不失原则,却好面子,最反感“个体”的称呼,不妨叫他经营家;

    林一凡,大学毕业即分至乡镇工作,长期的农村工作经历让他有着农村人的敦厚、善良、狡猾与倔强,此时的他正情绪低落,大概因为感叹时运的缘故,自称为乡丁;

    郑存智,是一位官人,无论神态还是气质,都与乡丁有着截然不同的风格,那是一种趾高气扬的大气。他看重事物的结果,更重视对实现结果的过程的体验,颇有点儿哲学家的意味,因为不少的哲学家有过从政的经历,便叫他政治家;

    刘惠民,虽是一位村支书,却衣着入时得体,加之谈吐文雅,更象一位彬彬有礼的学者,而他却自称为农村小老头,据说并非因为小瞧自己是农村人,而是在为他们村的农产品做广告。“农村小老头”原本就是他们村农产品注册的商标,商标的名字来源于他们村对于生有三个粒的花生果的习惯叫法。

    其时,无论什么身份,亦无论高矮胖瘦与体面或邋遢,六个人虽都作轻松潇洒状,眼神里却流露着nongnong的倦意和百无聊赖,要不是碍于初次见面的羞涩与尴尬,均有一吐为快之感。一吐为快,或是医治时下正流行的被称之为浮躁的这种通病的一剂良药。

    沉默了一会儿,或许因为沉默的压抑激发了人的某种欲望,自由从业者提议大家喝一点儿酒。这实是最好不过的一个选择,大家便开始喝酒。追求无所顾及的自由与轻松或是人的天性,原就为此而来,酒精的刺激自然是最好的媒介,很快便让彼此间的拘束消失得无影无踪。及至酒酣面热时,已难免要大吹大擂,感叹人生。

    还是自由从业者先开了口,而且大有一副语不惊人誓不休的气势,人算什么呢?两条腿的动物而已,叫做一只、一头、一条、一尾又能怎样呢?见大家笑,他一本正经地争辩道,先别笑,用心地想一想,人或为名或为利而高翘着脚大睁着眼努力地探着身去争,争不到时或垂头丧气或长流着涎水的那副模样,与阿狗阿猫阿牛之流随着人手中的食物而不停地转动跳动又有什么分别呢?

    大家低着头,皱着眉,显是在认真地思考着自由从业者所提出来的两种原来毫不相干的状态及其相互之间的区别与联系,居然有人觉得多少有那么点儿味道,开始不停地咂摸嘴。看来,大家很快便要认同他的观点。提及这个话题,很明显大家都有迫切的发言欲。

    却是让乡丁占了先,他加重了语气以示强调,问题的关键是,争来抢去终是一场空。不知诸位仁兄如何,反正本人已届不惑之年,仍是一事无成。有时候想想,真想绝了争强好胜的念头,却总是欲罢不能。语气里尽是心有不甘的无奈,人活着,到底为了什么?为官?为权?为钱?为名?为利?连我自己也说不清了。有时候也会想,去******,空便是空吧,倒省了临死前唯恐别人抢了自己的那份担心。

    政治家虽没有直接反驳乡丁,语气里却已加了争论的成分,任何事物,也包括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结果,便是死亡。死亡与死亡不同,那是因为过程,所以说,过程是重要的,只要有一个心满意足的过程,又何必去计较那么多呢?反正,轰轰烈烈风光无限总比畏畏缩缩窝囊而死要强得多。

    接下来是经营家高明,他没有去接任何人的话茬,而且只说了一句话,说人生绝对是有因果的,正如古人所说,种瓜得瓜,种豆得豆。

    沉默寡言的农村小老头尽用反问句表明了自己的观点,说人到底怎样才算活着?难道不就是因为有这么一口气吗?既如此,我们为什么就不能活出这口气的感觉呢?

    教授终究是教授,文绉绉地说,人生是一种责任,也是一种良心,这种责任或良心与生俱来却不与生俱去,往往超出生命自身的界限。责任消失了,生命便失去了存在的价值,而生命消失了,责任却依旧存在。

    牢sao也罢,感叹也罢,语无伦次也罢,头一次见面,总算每个人都说了话。现在的问题是,一旦打开了话匣,已不再担心无人说话,而是六个人均有自觉理正辞严足以支持自己观点的理由要发表。由于人人争先,互不相让,场面便显得有些乱。

    这时候,教授制止了大家。长期做教书匠的经历,让他有足够的经验来控制类似的局面。强烈的谈话欲突然间被打断,毕竟不是件令人愉快的事情,就象两个激烈争论的人,其中的一位突然改变了话题,而且突然得令对方毫无准备,便容易因为另辟蹊径转移了相持不下的内容而在对方无可奈何中获得争论的主动权。大家虽洋溢着不快,却只有强自克制着,静待他的下文。只听他说道,从大家目前的状态,我敢断定,必都是找了这样或那样的理由跑出来发泄的,或许你要故意不承认,或许你自己还没有意识到,甚至会在心底做无谓的辩驳,不对呀,我出来原是漫无目的的呀。事实上,无论你承认与否,都不能否认这样的事实——你就是为了发泄。别狡辩,你的眼睛已明白无误地告诉了我,别忘了,眼睛是会说话的。其实,发泄是正常的,喝酒、谈话、甚至于打架骂人自戕身体都是发泄。别不信,我这样说是有依据的,相信大家此时的心情烦躁必已减轻了不少吧?

    说着,他环顾了一下大家。大家被他猜中了心事,正低着头。

    还是别说这么多废话,快说你的依据吧。自由从业者勇敢地抬起了头,催促道。其他人立即附和。

    教授自得地笑了笑,偏又顿了顿才继续说道,人原本就是一个能量平衡体,就象人要不断地摄取食物又不断地排泄一样,能量的摄取与排泄必要维持一个总量大致平衡,平衡时便表现为正常人,一旦失衡便或喜或忧或悲或怨,叫做情绪,情绪是可以控制的,而控制情绪的过程又恰最容易导致能量的失衡。没有办法,都是因为压力,只要生活就有压力。生活的压力,无疑总要让这个平衡失衡再平衡再失衡再平衡永远无休止地运转下去直至生命终结。这便人情绪变化的原因,也是人区别于阿狗阿猫的特点之一。

    或许只有彼此无秘密的人之间距离才最近,尽管现实中根本不存在这样的假设,而且人们关注的多是深受泄密之害的恶果,至少也是秘密乍泄的尴尬。我们却遇到了这样的情况:由于心事被毫无保留地猜中,短暂的尴尬之后,彼此间距离反而不知不觉中拉近了许多。只有到了这个时候,乡丁才敢于试探着说,既如此,我们何不定期聚一聚?大家正惊奇于教授的独特理论,倡议刚一提出,自是一拍即合。

    于是,大家便约定:第一,每月的今日作为固定聚会日;第二,内容主要是个人经历,也可以畅谈人生感悟,探究个人隐私与成败得失,还可以说一些想说不敢说或不能说或不方便说的事情,就象自由从业者所叫嚷的,要象嚼口香糖那样,含在口里慢慢地咀嚼人生,那才叫滋味;第三,谈及内容,一律不得外泄,虽经本人同意,也必须隐去真名,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和误解。

    能够看得出来,六个人当时最需要的便是一种寄托让自己充实起来,约定便成了他们的寄托。从这一点看,追求这种类似于渴望的东西,或许应该也是人的一种天性。如果用教授的理论来解释,能量过涨会失衡,那么,能量排空同样要失衡,这要求必须寻找一个恰当的临界点。所谓的临界点,实际上就是平衡状态。这便决定了临界点的选择必须要考虑摄取与排泄两个过程,这两个过程具体表现为既要充满渴望有所寄托又要防止渴望变成奢望而造成的能量过涨,能量过涨会让渴望消失,反而没有了渴望。所以,能量过涨的时候跟排空一样需要寄托,也就是说寄托充斥于能量运动的全过程,无论什么时候都需要寄托。这才是实在的人生。

    因为有了约定,六个人必要举杯相庆,直到烂醉如泥。酒间,六个人居然都觉轻松了许多,便彼此再四提醒对方,切莫忘记了约定。

    一次偶然的相聚,居然引发了长达一年之久的故事,原本陌生的六个人终成莫逆,这是偶然中的必然,必然中也孕育着偶然吧,因为生活有太多的偶然,我们姑且称之为“偶然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