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 逼出心事
白骥考就这样目不转睛的盯着她好一阵子,寻思着当中似乎还有问題,若单单只是宴犁杀人之事应该还至于此。 因为从宴滋的表情里,白骥考分明看出了几分恨意还有厌恶,那种犀利的眼神恨不得想要将宴犁碎尸万段。这种神态若非有深仇大恨是无法得以体会的。 他们当中定是还有不为人知的事情,否则以宴滋的个性怎可轻易放过宴犁。她可是一直以來都不喜欢皇亲国戚入朝为官的,如今宴犁出了这么大事应该借机将他们赶出朝廷才对又岂会放过,何况此次的放过引來多少人的不满。 宴滋这么看重民心民意的人怎么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做如此糊涂事,当中必定大有文章。 白骥考将自己所想一字不落的告诉宴滋,并且目光炯炯要求给一个合理的解释。这种居高临下的逼问的眼神看的宴滋浑身不舒服,还有些心虚。 明明自己才是一代女帝可总感觉被白骥考牵着鼻子走,这种讨厌的感觉迫使她不得不放开白骥考,然后背过身去不想看到他。 偏偏的,臭不要脸的白骥考就是不走,还故意往前走,走到宴滋面前再一次逼问“陛下乃一国之君,您的事就是朝廷之事就是国家之事。陛下既藏着心里事却不说出來加以解决,他日引发大动荡又将是一场大灾难。陛下贵为一国之君给百姓带來如此灾难良心何安!” 好一句良心何安,铿锵有力字句叩击着宴滋的心,她已经够烦了沒想到白骥考还故意火上浇油,想发作又怕落入他的陷阱万一说漏嘴怎么办,只能隐忍着双手紧紧掐着手心强制将怒火压了下去。 这一举动十分微小,不仔细看根本察觉不到,偏偏的白骥考就是仔仔细细的观察着宴滋。平日里,她的一举一动他都看在眼里,更何况今日如此要事更是不会放过。 “滋儿!”发自内心的一声呼唤,这唤声听來严厉却是情真意切,能够体会到他的真心忧虑和关怀。尽管宴滋死咬着不肯松口,但就是这句话再一次扰乱她的心绪,将她的坚持心再一次逼向悬崖,终于,宴滋还是沒能忍住。 叹了口气,讲那日情形说了出來。 那日,在树林抓到宴犁以及被吓晕的皇叔之后,宴滋决定带着他们回宴府与盛临圣汇合。沒曾想到府邸沒多久皇叔就醒來了。 哭的稀里哗啦,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恳求宴滋放过宴犁,再给他一次机会。 宴滋自是不肯,杀人可是重罪,岂是说放就能放的。但皇叔一直苦苦哀求,还连磕了好几个响头,头都磕破了,地上台阶也是血迹斑斑。 这场景看的人直叫那个揪心,宴滋愣了一下,心里有些小犹豫,看了一眼盛临圣希望他能给自己一个决定。但盛临圣也犹豫了,按理说犯了事就得受罚,即便皇叔这样以血rou之躯威胁也是很难改变这个规矩的,无奈一位父亲为了孩子已经低声下去成这样了,若是不答应他在这里磕头磕死了怎么办。传扬出去天下又少不了一顿闲话了。 盛临圣不直接答应,而是要求皇叔站起來,有什么话站着说。皇叔听得出这番缓兵之计说什么都不站起來,硬是要宴滋答应才肯站起來。 宴滋最讨厌被人威胁,母亲之事纯属无奈,但除了母亲之外别的什么人都别想牵绊自己。即便皇叔现在头破血流的跪在面前也只是一种同情,他死了,顶多被天下人传闲话。但这种闲话还少吗,打从宴滋登上帝位之时就一直闲话不断。还有造谣党专门虚构一些谣言,还不是不攻自破了。 有句话叫身正不怕影子斜,所以宴滋沒打算就此放过了宴犁。 但很快,皇叔也发现了这一点,他已经连着磕了好几个响头,脑袋嗡嗡作响身子也有些发颤已经快要辨不得方向了。 他很清楚,这么下去也是不能打动宴滋的,所以只能另想法子。 皇叔眼珠一转,想到了宴母,一把扑到宴母的尸体旁,哭的更加厉害了。 “弟妹呀,我对不起你。若不是我那不中用的儿子,你也不会死的这么惨。我知道犁儿死有余辜,可毕竟是我的儿子,我怎么舍得让他离开人世。弟妹呀,我知道这样讲很自私,但换个角度。今日若是陛下出了大事,你也一定像我这样不顾一切的救下她。我们都是为人父母的,为儿女也是cao碎了心。只不过我这儿子沒你那女儿这般出息,净干些丢人的事。但怎样都好,始终是打断骨头连着经的。呜呜……” 老皇叔越讲越起劲,说到心坎处更是哭的停不來,嘴巴都在颤抖哪里还能讲出些话來。 宴犁看的发酸,忽觉自己所做行为禽兽不如,如今还要父亲替自己求情实在沒脸。也跪着过去抱住父亲嚎啕大哭。 “爹,孩儿知错了,孩儿混账。若有來世,定当好好报答爹爹的养育之恩,呜呜……” 听闻这些话,皇叔急了,担心孩子做出什么傻事來,赶紧死死抱住孩子不能让他有任何的过激举动。 “陛下,丧母之痛定是难以忍受的,可是丧子之痛同样也是撕心裂肺的。如您觉着不解气,非要一命抵一命才能平息怒火的话。那么我这条老命你就痛痛快快的拿去吧!” 说着皇叔正义凛然的站起身,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走到宴滋面前然后慢慢闭上眼,等待宴滋发落。 宴犁见势,立刻冲到父亲面前替其遮挡。 “不!爹,孩儿做了二十多年的错事,今日也该是时候自己來偿还。若还有來生,一定再做您的乖儿子不让您cao心,一定早早的去一房媳妇安安生生的度过一辈子。” 宴犁擦擦眼泪,第一次以一个男人的气魄坦然面对自己的惩罚。 灯火阑珊,府邸上下的火把还在摇曳着曼妙的火焰,只是这一回,宴滋忽然沒了声音,沒有坚持也沒有做出任何的决定。 盛临圣也陷入沉思,他们二人不说话,府邸的下人更是不敢说话了,大气也不敢出目光直勾勾的盯着他们的陛下看。 方才皇叔的一番话当真是说出了很多人的心声,下人们也是爹生娘养的能够体会到这种滋味,所以不自觉得下流热泪,目光期许着希望他们的女皇陛下能够格外开恩。 但谁说被打动的只有这么些人,宴滋若无一点的心软之意也不会迟迟沒下决定。 只不过她的心还沉浸在丧母的哀痛当中,这种滋味当真只有过來人才能体会。皇叔的一番话与母亲的话大同小异同样的体现着为人父母对子女的关怀。 想当初母亲因为自己篡位一事也是担心的睡不着觉,当日那一记记耳光打在身上何曾沒有疼在母亲的心里。 只是那时宴滋不太能够体会,只当看到皇叔这般为了儿子抛弃尊严才明白母亲那一掌掌是如何的酸楚。他们二人一个是严母一个是慈父,虽然表达的方式不同但同样的体现着一个爱字。 宴滋已经无法再孝顺母亲了,但不想再让这么好的一位父亲享受不到儿子的侍奉。今日宴犁也诚心悔改了,皇叔好不容易就要有一个脱胎换骨的儿子了,这个时候褫夺了他的性命不免觉着有些凄凉。 最后的最后,宴滋仰天长叹勉为其难的答应了。 “朕暂且再给你一次机会。连带着朕对母亲的那份孝心一齐补上!若是再让朕发现你对皇叔不孝,那就新账旧账一起算,定斩不饶!” “好,好好” 父子二人听到这句话连连点头答应,沉重的眼眸子里再次燃起希望的火焰,闪闪的泪花也在众人的鼓掌声中以及熊熊的火焰中变得光芒四射。 父子二人相互搀扶着再次扣头拜谢。宴滋低头轻叹沒再多言,之后盛临圣以及宴犁就跟随着一同入宫等待最后的发落。 在入宫的路上,宴滋问起田宅一事可有从轻的法子。 盛临圣说起那死者虽然生前受过殴打但致命伤并非这些,死因在于碰到桌角撞击,属于意外,并非宴犁故意所致。 可以从这方面进行解释,能够从轻处理,何况法不外乎人情,若是宴犁肯诚心悔改而且有一个更好地处罚方式比死更好,那么可以考虑换种惩罚方式,朝廷上下沒人反驳。 哎,讲到这里,所有的秘密都已经不是秘密了。宴滋再一次低头轻叹,本來这些不想与白骥考说起,这是她的伤痛,她的本意并不想如此处理。 但事已至此也只能祈祷宴犁能够改过自新,还有找一个更好地说辞说服自己的内心,去接受这个结果。于是乎宴滋就想到了当初端木先生的话,他曾说要用心相待。也许自己这次用心相待宴犁,他真的能成为好人。 宴滋经不住白骥考的再三逼问已经将所有事情都说了出來。 白骥考听得目瞪口呆沒想到她竟承受了这么多,虽然宴滋不说自己不愿意让宴犁苟活,但白骥考知道以她的个性是会如此,如今却不得不放过难怪会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