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智解江城之灾三
“公主？这就看呆了？”伽蓝自顾自坐在云影对面，眼里闪过一丝不屑，原本以为会是个好玩儿的，没想到却是个浅薄的。 不屑？ 云影挑了挑眉，微笑，杏眼微弯，“伽蓝将军风流倜傥，举世无双，便是本宫看呆了又有何稀奇！” 伽蓝爵眼里噙着一股玩味的笑意，“多谢公主美誉。” 云影不慌不忙，他既已入瓮，何愁抓不到人，“伽蓝将军想必已经知晓您此次的任务吧？” 伽蓝爵一听“任务”二字，不由嗤笑一声，“不，本将军并不打算知道！”原本要不是百里召“请”他出手，他还不愿来，她以为有谁能强得了他做事？笑话！ “事关江城十几万民众的性命，若是将军这番话被传了出去，恐怕会寒了江城百姓的心。还请将军慎言！” “哦，是吗？”伽蓝爵屈起食指，挑起云影的下巴，直逼云影面门，微眯着眼，隐隐透出一丝丝寒意，“他们的性命与本将何干！” 当年平秋隘，他伽蓝一族一百余人，鲜血尸骨埋于在黄沙之下，有谁记得他伽蓝一族对国对天下百姓的功绩？十年隐忍，功绩累身，如今，他大器已成，何苦再看那些个人的脸色。 “云影原以为将军会是惜民如子精忠报国的良善之辈，没想到，倒是云影高看将军了。”云影直视于他，不见半分胆怯退缩，似惋惜一般慨叹。 “是吗！”伽蓝爵不以为意，继而觉得没意思，便收了手指，心想这女人眼睛居然这样直视他，真想挖出来瞧瞧，他最喜欢破坏美好的东西了… 气氛一度冷了下来。伽蓝爵知道自己气势，十年浴血沙场，鲜少有人与他对峙且不输下阵来，这小女子看样子是有几分血性，心下当时就有些赞许云影的小勇气；云影则是因为没有太多顾忌，所以不会害怕。与伽蓝爵对仗败下阵来的人，大多心有怯懦，而云影却没有，反而云影掐住了他的软肋。 “如此看来，伽蓝将军是不愿相助与云影了？”云影嫣然一笑，虽仍着男装，假男音，甚至假喉结，偏偏却是一张精致的女子之面容，说起来不伦不类，这时候在伽蓝爵的眼中却是另一番味道，加上这一笑，倒平添几分魅惑之意。 “是又如何？难道你能奈我何？”伽蓝爵不再看云影，心里知道她是女人，看在眼中却又是另一番事儿了。 云影给对面的伽蓝爵斟茶一杯，淡淡地说，“伽蓝一族天生神勇，但慧极必伤，族中男子鲜少年逾半百，大多逝于不惑之龄。不知杀伐果决的伽蓝将军能年过几何？” “你想说什么？”伽蓝爵凤眼一眯，在云影抬眼之间，他已近她身前并拽住她的衣领将她拎起来抵在墙上。 “云影早将知道伽蓝将军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最放心不下的——”云影强忍着背后的疼痛，伸出手，拉住伽蓝爵的衣领，往自个儿面前一带，勾起唇残忍一笑，“是你那侄儿。”拽我？我也拽你！看谁硬得过谁！ 云影只觉空气一滞，仿佛有一根根冰针，直戳她的心窝。 十年前，伽蓝一族确实毁于平秋隘，只是不只伽蓝爵活了下来，他的大哥用残躯护住身怀六甲的妻子的命门，他的大嫂，拼了最后一口气硬是把身子熬过七个月后将孩子生下来；他的大嫂生前最后一句话就是要他照顾好大哥的血脉，他不敢哭，怕大嫂死了都不安息，忍着滔天的仇恨，将嫂子埋了，连碑都不敢竖。他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带着一个刚出世的婴儿，可怜他侄儿一出世便失去父母，一口母乳也没喝过，出的气没进的多，哭都哭不出声来，他抱着他一路跪一路求，求大伯大嫂赏他侄儿一口吃的，求大哥大姐给他侄儿一口米汤，求爷爷奶奶给他侄儿一口水喝…他累极了，饿得晕了，醒来时才发现怀中的孩子没有了，他哭了，从来不知泪水是何滋味的他在那一天记住了，他哭得无助，凄厉，嘶吼，懊悔，但他一直相信他的侄儿不会死，他一定还活着，他一定要找到他，给他伽蓝族的荣耀… “你知道他的消息？”伽蓝爵一瞬不瞬地盯着云影，生怕错过她一丝丝表情，生怕她对他的侄儿动一点点儿坏心眼儿。 “若是——”云影看伽蓝爵不由自主地紧张，满意一笑，“若是我能让你见到他，你可愿助我？” 伽蓝爵似是不敢相信，“若你能将他带到我面前，我伽蓝爵的命就是你的。” 云影拍了拍他的手，示意他放开她，伽蓝爵轻轻地放开她。 “将军，我不需要你的命！”云影慢条斯理地理了理领口、衣袖，直视伽蓝爵，真诚无比地说，“只需将军在江城略尽绵力罢了。” 伽蓝爵想也不想便答应了，“好，一言为定！若是你找不到人来，你应该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这是自然。”云影笑得很自信，若不是有这么大的把握，她怎么敢要伽蓝爵？云影心中苦笑，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东辰，她是一定得回去的。 云影知道伽蓝爵并不是食言而肥的小人，拿下这条大鱼，云影也稍稍放下一直悬着的心。 “你那替身怎么办？”伽蓝爵出来许久，原想着给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一个下马威，没想到她倒比自己有耐心。若不是不想浪费时间精力，他早带人挥挥手回去了，没想到次此有如此之大的收获。 “当然是从哪来回哪去了！”云影见伽蓝爵点头，又说，“伽蓝将军，明天我们正式进城，布署赈灾事宜。” 伽蓝爵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真的是她，赈灾？“可以。” 见云六，云八还定在原地，云影抑着怒气，“还请将军放了我两个属下。” “好。”伽蓝爵手一挥，“那本将先走了！”云影只听见云六云八喘息的咳嗽声，连伽蓝爵怎么出手的都没看出来。 “公子…”云六、云八一脸羞愧地低下头，不敢看云影，他们俩在伽蓝爵面前太不够看了。 “不关你们的事，伽蓝爵十年戎马，武力在你们之上并不奇怪。”云影似鼓励般拍拍他俩的肩膀，“你俩找个近点的房间去歇着吧，这里有伽蓝爵那个煞神，很安全。” “是！”云六、云八同声回答，见云影面有所思，便悄悄关上房门，退了出去。 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这一夜注定又是个不眠之夜啊！云影将江城的地图羊皮，展于书案之上。伽蓝爵的三千兵力可不能浪费… 翌日清晨。 “馆长，劳烦将江城大大小小的官员全都请来，记住全部，不管官职有多小，只要有品级的都请来。”云影见他一脸为难的样子，了然，又道，“就说是伽蓝将军请他们来商议赈灾之事，如若不来，后果自负。要快！” “是，下官遵命！”馆长一脸苦逼，原本驿管管长就是没油水的职业，真是白瞎了他长了一张惯会阿谀奉承的嘴哟，尽干些苦差事。 “怎样？本将的名号使起来可还顺口？”伽蓝爵换上一袭白色长袍，倒比昨天多了几分儒雅之气。伽蓝爵见她换上普通的女装，模样虽不差，看她喘息，听她脉搏便知她宿疾在身，隐隐有些惋惜。 “甚好。”云影似是没听出伽蓝爵语气中的嘲讽之意，伽蓝爵微愣。 一个时辰后。 馆长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公主殿下，人，人都来齐了！” “请他们去庭中玉兰亭歇息喝茶！” “是！”唉～他是一只勤劳的小蜜蜂，嗡嗡嗡… 云影与伽蓝爵一道走进玉兰亭，亭子不小，装了二十多人也显得拥挤了不少。 众人见“闹事者”来了，却也依礼行礼，“下官拜见公主殿下，伽蓝将军！” 云影给伽蓝爵使了个眼色，伽蓝爵只得沉声道，“都起来吧！”众人一瞧，心中想这飞来的公主恐怕有几分颜色，再瞧瞧罢。 “本宫知道，你们对本宫这个空降的公主带有疑惑和鄙夷；但本宫告诉你们本宫是带着国主的旨意来的，你们应该识得此物吧？”说着，云影拿出百里召给的信物，展于人前。 “黑玉冰晶石，真的是黑玉冰晶石！” “这是历代国主传下的信物，想当于第二个玉玺，怎么在她手上？” “难道她真是国主派来赈灾的？一个女子能顶何用？国主太轻信于人了！” … 本来州府官员们大多对这个打着名号来赈灾的公主影响不大好，上面下了死命令，城在人在，城亡人亡，他们每日安抚民心，筹集粮草等一干事宜心神俱疲，哪有时间陪这个来路不正且无名无份的公主玩？今日看在伽蓝将军的面上出现，是希望让她赶紧离去，免得打挠他们做事，上头也不派些有用的人来，虽然国主不曾放弃江城，只是这事毫无进展，连他们都快熬不住了。 云影微笑着听他们一脸不可思议地议论着自己，丝毫不受其影响；云影知道，这时候的江城官员恐怕最烦的就是迎来一个有名无实之人来赈灾，只会让百姓觉得朝廷要放弃他们了，这样怎可唤起民心！赈灾实施最有效的第一步就是拿下至今还站在救灾一线的地方官员，时至今日，他们在江城百姓的心中恐怕比战神的名号更亲切，所以得先取得他们的信任，才好做下面的事。所以，云影一点儿也不介意开诚布公，说明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