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山穷水复疑无路
云筝一回到家中，与云笙云筱告别后，径直走到姬父的书房外，不顾夜晚的寒凉便跪在铁硬的青石板上。书房内，姬云琰见父亲面色苍白悲痛无言地瘫坐在椅子上，心痛如刀绞。 姬父到现在也没明白过来，玉璇玑与他姬家往日无冤近日无仇，怎会无缘无故泼云筝“脏水”？这事定有蹊跷！只是事发突然，又心中挂念云筝，才让姬父失了判断力。 姬父恍惚问道，“真的没有补救的办法了吗？云筝才十二岁，顶着祸国的罪名她这一辈子就毁了！” 姬云琰轻轻摇摇头，“父亲，陛下会除掉任何威胁他卫氏江山的人。宫中有信，陛下可能已经发现了那首诗暗指云筝祸国，云筝若是不走，怕是在这帝都活不下去了！父亲，阿筝一定要走…”最后几个字姬云琰哽咽说出口，这个meimei他最心疼不过，虽说有时任性妄为，但善良的本质从没有变过。这次怕是因为玉璇玑一首诗，云筝这辈子就要毁了！ “玉璇玑怎么会认得云筝，这是定然有所牵扯，不知又是谁盯上了我姬家，不过能请到玉璇玑也难为他如此看得起我姬氏。”姬父冷哼一声，他心里明白姬氏这块rou招了多少豺狼。 “此事恐怕与商氏有关。”姬云琰掩下哀痛的眸子，“当年我与师父路过北疆，与那玉璇玑有过一面之缘。” 姬父眼里有一丝希冀，“那云筝是否有救？” 姬云琰摇摇头，艰难道，“今晚朝堂上的玉璇玑有可能是假的，此人的确气质非常人能比，但玉璇玑骄傲自大喜怒不定，不会轻易受人摆布的。”姬云琰想如果不出差错，只怕十有八九是玉无双来了，只怕阿筝这次真的在劫难逃了... 姬父闭上疲惫的双眼，眼角的皱纹在灯光的照耀下清晰可见，“那商氏是决心要我姬氏的命了。”他们如何能证明那玉璇玑是假的，说不好姬家会揽上心怀不诡误两国邦交的罪名。 姬父说着说着，只觉心中愈发地抑郁，脑中忽地晕厥，姬云琰急忙扶姬父坐好，替他揉了揉心口，叹了一口气，“父亲，您还有整个姬府，现在姬府如履薄冰，牵一发而动全身！我们必须要坚持，meimei她不是没有可能回来的。” 姬父叹了口气，缓了缓神。 姬夫人听丫鬟传信说大小姐跪在书房前，不肯起来。她还不信，整个姬府都把云筝捧在手心里，谁敢动她女儿？急急赶来姬孝廉的书房，只见书房门紧闭，房门外云筝真的跪在冰凉的青石板砖上。 秦氏见情况不对，摒退了所有下人丫鬟，然后立马走过来，屈膝挽住云筝，一脸焦急关心，“阿筝，快快起来，地下凉，受了寒，娘亲要担心的。” 云筝抬头望着秦氏，眼里闪着泪光，摇摇头，“娘亲，我不起，父亲不答应，我就不起。” 秦氏以为云筝是小女儿病犯了，莞尔一笑，摸了摸云筝的脸颊，“到底什么事，娘亲答应你就好了！你爹说的不算，乖啊，阿筝快起来吧！” 秦氏像云筝小时候一样哄着她，但云筝只是低头看着地面，不做回应。秦氏心感事情不对劲，晚宴刚回来，丈夫和儿子齐齐进了书房，女儿又跪在书房外，这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暮秋的夜风格外地凉，姬云筝还穿着晚宴上的衣服。一阵凉风，墙边树叶被吹得沙沙作响，秦氏见云筝冻得发抖，立马跪下来，环抱住云筝，又替她搓搓手。 云筝看到秦氏心疼的表情，“娘亲您这是做什么？您快起来！夜里风凉，您还是先回去好不好？” 秦氏替云符理理被风吹散的鬓发，“不行，你是娘亲的孩子，娘亲怎么能忍心你一个人跪在地上受冻？你要求什么？娘亲陪着你！” 听到外面的动静，姬父打开门，借着月光和亮黄的烛光，却见自己最心爱的妻女都跪在地上，心像在针板上碾压一样。 姬孝廉急忙走近，一把将妻女扶起来，“夫人，阿筝你们在做什么？快起来！” 云筝跪的时间久，膝盖早就疼痛难忍，猛得站起来，差点没站住，幸好有爹娘及时扶住。 云筝抬头见到父亲好像多了几分憔悴，心中更是自责，“爹，您让云筝走吧！” 姬父哽咽，却刻意掩住声音，“我的儿，爹怎么舍得你？！你要爹和娘亲如何是好啊？” 秦氏大惑不解，“走？去哪？老爷，你让云筝走去哪？” “爹！”云筝抑制住要夺眶而出的眼泪，“女儿不孝，恳请爹以大局为重。我姬家人流血不流泪，祖父说过我姬家男儿英雄、女儿巾帼！姬家百年基业，怎能毁于云筝手里？”云筝万万没有想到会出现玉璇玑这一异数，自己差点又害了姬府。趁着锦帝与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最好永远销声匿迹，隐姓埋名，才不至连累父母亲族。 秦氏虽然不知道事情的原委，听到这里哪还不知云筝这是要牺牲自己，哪里舍得，“阿筝，你才多大点的孩子啊，还不能做巾帼！听娘亲的话，先起来，娘亲给你煲粥，做你最爱吃的好不好？” “娘亲！”云筝跪下向秦氏磕了一个头，眼眶中的泪水悬而不决，“阿筝对不起您，以后不能服侍您左右了。” “不会的！老爷，您一定有办法的是不是？阿筝才十二岁，你让她去哪？她从小娇生惯养，她能去哪里才活得下来啊？”秦氏拽着姬父的衣袖哭诉，一口气憋在胸中，竟晕了过去。 “夫人——” “娘亲——” 隔天有人传出姬老爷不知何故大发雷霆，姬家大小姐被罚跪于青石板上好几个时辰，却不慎重感风寒，姬府重金求医，广邀天下奇能异士，不料半月后药石无救，病入膏荒，香销玉陨。姬家上下哀痛万分，更传出姬大人一夜年老了十岁，姬夫人痛失爱女，昏迷了两天有余，若不是姬大公子的师父了无痕及时赶到，只怕是姬府再添缟素。 少行宫。 “郭九，郭九！”卫景苏趴在桌子上，衣冠不整，面目不洁，颓废得哪里还像个皇子？ “小九子，快给本皇子拿酒来！”卫景苏使劲地拍桌子，喝的酒太多，声音也变得嘶哑，声音低沉，半天也没个人来理他。 “来人啊！来个人，给本皇子上酒！”卫景苏等得不耐烦，一脚踢开脚边的酒瓶，举着手里的杯子，看得出神。 “飞云流景离恨处，天下再无姬云筝！”卫景苏不信，他绝不信半月前还笑靥如花的人竟从此与他阴阳相隔，“哈哈哈，玉指抱琴笑靥人，今朝何处倚云筝？云筝——” “阿钟！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是堂堂皇子，整日酗酒成性，成何体统？妄朕一番心思！”锦帝一听郭九说四皇子终日饮酒日日喊姬大小姐的名字，暗恨，便急匆匆赶过来；看到满桌满地的酒瓶酒罐，更是怒火中烧，暗恨这姬云筝果然是个祸害。 阿钟是卫景苏的小名，是卫景苏的生母苏氏取的乳名，意为钟意钟情。 卫景苏怒目一瞪，“你不配叫我阿钟！这是我娘亲叫的，你不配…” 啪—— “你放肆！”锦帝当了许久的皇帝，被世家、外戚逼得喘不过气来，每天宵衣旰食，还一心想方设法为卫景苏安身保命，这句话真真儿让他心哀。 锦帝愣愣无言地看着仍然麻痛的右手，卫景苏微肿的脸和明显的五指印，自知这巴掌不轻，心痛无奈，“你还有脸提你娘，你忘了她是怎么死的吗？你自己好好想想！”锦帝愤愤一甩衣袖，转过不忍的脸，走了。 卫景苏呆怔地站在一旁，缓缓摸上自己麻痛的脸颊，娘——？若不是少行宫的画像，他都要忘了娘亲的样貌了。娘亲她是不是也觉得自己没用，像云筝一样抛弃了他？ “哈哈哈，很好，你成功地骗过养你十几年的父亲。成大事者，骗过别人不难，难的是骗过自己！”披散杂乱的白发，看起来像魔鬼一般。 卫景苏面无表情地答，“是，师父！”他并不是骗别人骗自己，他只是将心中的自己艰难地在人前表现出来了而已。 “古来枭雄哪个不是一方霸主，雄心伟业靠的是自己！去求你父皇让你去军营历练，兵权才是一个王者的护身符。记住现在你只得隐忍！”说话人见卫景苏面有疑虑，布满沟壑的脸邪而一笑。 “放心，现在你提任何要求，你父皇都会答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