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2章 仇深似海
荒林南际，小道羊肠峰回路转。翘首望空云批霞，遍扫天际余晖。侧耳聆听林中雀，尽是人间春色。景色固然怡心，却不知前途几何？ 此间，成群蝙蝠“吱呀”掠过，已是日落大半，在这迂回山路之顶，便是黑齿涯。 黑齿涯中央，千百火把将整片街道映的火红，自下而望，黑齿涯犹如巨大灯笼般，盘挂于山顶。再看其中手持火把众人，服饰一致，着深黑劲装，裹赤色绑带并有白纱遮面。 为首那人，体型魁梧异常，身躯足过常人两倍，手中那巨大铁锥，足有半匹马儿大小，腰间系着三个血淋淋的人头，着实吓人。涯中黑齿族百姓，无论男女老幼皆由绳索捆绑，跪于大街中央。 巨汉身旁那矮胖男子，扬声说道：“宁愿排队砍头，也不将人交出么！”口气蛮横。 跪地人群中，一白须老者哀声道：“诸位英雄，即便将我族中百姓全部杀绝，我们也交不出人啊，诸位所言之人，老夫当真闻所未闻...” “我呸！纯属放屁！老子亲眼瞧见刀女出城南逃！”口沫横飞。众遮面人听到“我呸纯属放屁”忍俊不禁，轰然大笑。那男子左右一瞥，神有怒色，笑声分层而止，他又喊道：“即便尔等不曾收留！总不可能面都未照见罢！少跟老子扯皮！” 跪地众人面容惨白，纷纷无奈摇头，此时，一阵蝙蝠“吱呀”嘶鸣传来，众人竦首望去。蝠群中站一黑袍男子，此人双臂抱怀，俯视下方，瞋目切齿。 “是夜寒！他回来了！我们有救啦！！！” 人群中一人见男子惊呼。 巨汉挥手一指，几个遮面人将喊话之人拉出人群。 “你们的报应来了！报应来了！黑齿夜寒！黑齿...” “呲”的一声，那遮面人挥刀落下，喊话人首级滚地，鲜血随即喷涌而出。然而此举并未起到杀鸡儆猴之效，跪地众人壮声高喊：“黑齿夜寒！黑齿夜寒！” 巨汉斜起嘴角，“哼”了一声，喊道：“全给我杀光！” 一声令下，众多遮面人蜂拥而至，向跪地人群挥刀袭来，此刻，黑齿夜寒纵身跃下蝠群，挥舞手臂大喝道：“血池地狱！” 喝声刚落，漫天蝙蝠盖过月光，“吱呀”冲下，围起遮面人撕咬不止，遮面众人惨叫连连，纷纷挥舞手中兵刃，抵御蝙蝠攻势，巨汉怒喝一声，举起铁锥向黑齿夜寒迎头便拍。 街旁北侧石屋后，风、骁二人已蹲身墙角，前此情形，风怀古身躯前倾，被骁拦下。 “怀古大哥不可妄动！贼人数量众多，上了不等于送死么！还是在等等，静观其变！” 风怀古唉声叹气，双拳紧握不知是战是待，神色颇有难耐，凝眉而视。前方巨汉攻势被黑齿夜寒挥剑挡下，“铛”的巨响，二人兵刃相交，均受冲击之力顶撞，连步后退。 巨汉大笑道：“哈哈哈！没想到这荒僻之地，竟有人能接下我蛮山铁锥！当真没有白来一趟！” 黑齿夜寒怒道：“放我族人！何必两败俱伤！” “开玩笑！” 巨汉蛮山说完，又是一击狂拍，黑齿夜寒赶忙抵挡。 “知道我蛮山替谁卖命么！” 夜寒奋力抵挡，却不料这巨汉蛮力竟如此之大，且每次击打，力量皆比先前更强，剑锥相撞，震的整个黑齿涯微微颤动。 “尊主之命岂是尔等鼠辈能抵抗的！” 听到“尊主”，夜寒不由一凛，说道：“你说的尊主可是...武极？” “明知故问！云朔城万里方圆，还能找出第二个尊主么！” “当”声再作。 灵启年后，云朔城引天道迅速崛起，盟主武极十多年间，先后夺取枪、剑、戟、戈、矛、鞭、锏、弓等八种兵器之灵，而不久前“斧灵之体”傅正阳亦遭其毒手，若在得“刀灵”便可拥有十全兵体，十全兵灵居一体，世人闻所未闻，十种兵器之灵的任何一种，寄体后都可使人实力倍增，若武极野心成真，其可骇程度可想而知，不知那时，世间谁人还能与之匹敌。 任何一种“灵”的寄体死亡，它自身便会寻找下一寄体，且所选寄体不会拥有其他真灵。唯有兵器之灵例外，它们寄体若亡，则会选择附近拥有同种真灵的宿主做为寄体，之所以能成就十全兵体，只因其根源都是兵器，又或者“它们”本应一体。 夜寒想到“武极”心中不免打起退堂鼓，武极名号他早有耳闻，其势之大且莫说一个黑齿涯，只怕是十个百个，都难伤其分毫，而如今思虑族人安危，也只好再做他想。 “蛮山！我黑齿族人确未见过什么‘刀女’，请莫在伤我族人！可否停下争斗，与我平心谈谈？条件依你便是！” 夜寒好言相劝，目的稳住眼前狂人，若在这般僵持下去，怕族中众人只能是死伤无数。 “谈谈？不！” 蛮山瞪大双眼，大力挥舞铁锥：“若是隐瞒，你们死有余辜！若当真未见，留你们性命又有何用？” 说完“啪”的一声，铁锤拍中夜寒腰肋，直撞出数丈之外，夜寒口喷鲜血脑海翻江，这蛮山果真狂人，丝毫没有道理可讲，当下却是有心无力，束手无策。 随夜寒倒地，撕咬遮面人的万千蝙蝠“吱呀”散去，黑齿族众人看着脱困的遮面人，不由围做一团瑟瑟发抖，风怀古挺身而起，却又被骁紧紧拉住，骁定睛摇头。 此刻，仓促飞蹄之声传来，工夫不长，又是大批遮面人赶到，与现在遮面人不同的是，来人腰间几乎是人人挎满头颅。 领头那人与蛮山体型相当，此人于风怀古眼前划过，【而这一刻，时间仿佛凝滞】。一妙龄少女瞪大双眼，嘴角溢出的血迹早已风干，定格神情之中并无惧怕之意，有的只是无尽的思念...与恨！ 随后尊父、故友、谷主等人头颅，亦缓缓映入眼帘，所挂头颅迎着快马节奏跌跌撞撞，舞动的发鬓、凝固的血迹、放大的瞳孔，似乎都在向风怀古陈诉，这是...何等仇恨！ “我不许你们欺负怀古哥哥！” “当年啊，你母亲与我在蛟凤湖不期而遇...” “怀古啊，可别让雨柔跑丢啦，少些贪玩，早去学堂...” “回溪谷中花儿红，回...风怀古！我刚讲的什么？你给我说一遍！快给我起来！” ...... “哈哈哈！乎河！你可有收获？” 蛮山向着另一巨汉吼叫。 巨汉乎河指向腰间头颅说道：“自己没长眼睛么！” 蛮山问道：“有无收获与这山野村佬有何干系？” “哎！自然是没能寻得‘刀女’，不过这些愚昧贱民当真可笑！瞅瞅这个，玩了她还求我莫要来黑齿涯伤人，哈哈！难道这里有这小贱妇的想好不成？” 乎河指着腰间林雨柔头颅，口出狂妄之言。 大街中央，黑齿族众人看着眼前这几百人头，霎时乱作一团，哽咽哭泣声，求饶声，嚎哭声似是沸水般，再也无法回归平静。 石屋后，骁已觉异常，未及多想，阻拦的手逐渐松开...风怀古两行清泪夺眶涌出，随后丝丝血水与泪水融合，他奋力攥拳体温骤升，牙关紧咬青筋暴跳，径直向墙外走去。 “山野村佬...愚昧贱民...即便如此...便...该死吗？” 骁见此状已猜大概，目光不离风怀古，俯身握拳待机而动。百余名遮面人目光齐扫风怀古，蛮山大笑一声喊道：“有机会逃命的都来送死了么？喂！小子！我蛮山给你片晌后悔！” “我可没那么大方！两吸！” 乎河闻声附和，此言一出，引的遮面众人大笑不止，满街火把跳动起舞。 距离半丈，“山野村佬...愚昧贱民...即便如此...便...该死吗？”血泪竖挂，目光热烈。 乎河摇身上前，举起大斧喊道：“该死！时间到！” “咣！”大斧迎面而来，还未等风怀古抵挡，骁已电速冲来，右臂霎时化作金刚盾牌，挡下这一重击，急喊道：“怀古大哥！你在做什么！” 骁的突入，使得大街众人心头一惊，不想能在此处遇上寄灵之体，交头议论云云。风怀古挥手将骁移开，继续说道：“那你们...便不该死吗？” “混蛋！！！”未等乎河回神，一展大旗凭空而出，当空横掠，赫然划向乎河脖颈。只听“呲啦”一声，巨汉扑通跪地。这一倒，围观众人惊骇不已，所惊的不为寄灵之体，而是引天道的右护法，他在这少年面前竟如此不堪一击。 蛮山心中一凛，乎河与自己实力相近，若是硬拼自然不是对手，悄悄示意身旁遮面人，那矮胖男子丢下一颗烟珠快步抽身，此时只见黑雾腾起，乱蹄踏响间，不见了遮面众人。 待众人退出黑齿涯，蛮山下令火箭攻涯，漫天火雨“嗖嗖”急坠，此刻，风怀古已丢掉手中大旗，双手撑地抽搐哽咽，情急之下，骁大喝一声，双臂大展撑起十丈巨盾，将涯中众人护于巨盾之下。 风怀古脑轰耳鸣，昔日影像接连浮现，一段段交错而来又模糊不清，他呆呆望着跪地乎河，盯着腰间所挎，不由的昏睡下去。 ...... 也不知过了多久，风怀古双眼无力挤开，微弱灯光下，几名黑齿族少女各自忙碌，桌台旁自己的褴褛衣衫已洗的亮净，整齐摆放，屋内石墙上，悬着角弓、药篓等物件，几页屏风后，隐约看一少女蹲着身子像在煮着什么。而此时，少女提起汤勺，将煮好的汤剂舀入碗中，随后托碗向他走来，少女将汤碗轻轻放在桌台，侧头间，发现风怀古正盯着自己，当下愕然，忙跑向屋外。 “恩公醒啦！夜寒族长！恩公醒啦！” 清脆之声方落，便传来一阵仓促脚步声，骁夺门闯入，身后夜寒与几名涯人相继而来，气喘吁吁的骁瞧见风怀古后，神情激动溢于言表，而风怀古看着眼前这干净利索的骁，亦是轻扬嘴角微微一笑，夜寒俯到床前激动道：“恩公你醒啦！” 言罢，夜寒后退一步屈膝道：“黑齿族夜寒，叩谢恩公救族之恩！” “若非少侠鼎力相助，我黑齿族上下百余性命，怕早已是刀下冤魂！” 不等风怀古开口，身后几名族人齐齐伏地叩拜，风怀古哪里见过这等场面，心中不免慌乱，赶忙起身招架。 “夜寒大叔快快起身，诸位请快快起身，我风怀古...” 言语未尽，只见屋内几名少女羞颜侧头，这才发觉自己衣不蔽体，赶忙又缩回被窝，红脸说道：“你们快起来吧...” 众人见状相视莞尔，无奈只好站起身来。 “少侠，若我没猜错的话，你这独特体质应是旗灵寄体吧？” 夜寒虽为黑齿族长，却常常周游四方，阅历自然要比常年不远足的族人要丰富些，这些年他没少听到寄灵之体的传闻，但是亲眼所见的，却也只有身旁这两位少年了，“寄灵之体”威力几何，忆起风怀古一击毙命乎河的情景，夜寒自然已心中有数。 “自出生起，我便有了这奇异体质，大叔说的词我们谷主也确曾提过。” 提起谷主，回溪谷众人影像又翩然入脑，说话语气近乎哽咽。 “不瞒大叔，那日遮面人腰间所挎头颅，皆为我回溪谷人，而我此行...” 未道分明便泣声泪下，石屋中一片沉寂，众人不知如何劝慰风怀古，只是静静倾听。 “就连...就连父亲，谷主，还有对我最好的雨柔meimei...都...都被那些贼人所害！” 语气由哽咽渐转恼怒，风怀古握起双拳狠狠道：“此仇不报！无颜苟活！” 言到此处，骁同仇敌气，想想那些遮面人暴行，如此视人命为草芥，心中犹如火烧。 “怀古大哥放心！骁定随你共讨贼人！共报此仇！” 言罢，他握紧风怀古臂膀。 二人目光热烈，风怀古想起几日来骁已两次救他脱险，心中对这情义双全的结义兄弟更觉亲近，而当下，所近之人...怕也只剩下骁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