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新生
卓越的品质来源于更加卓越的控制力，我每天早上醒了都会立刻起床，绝对不在床上乱想乱搞。 ——笔者荒 荒今天是一个可爱的青年男子。从他醒过来的那一刻开始就注定不会平平凡凡的度过一生。因为生养他的地方是一个冰与火交加的洞xue，就连最可笑的牛角尖儿似的窟窿眼儿里都有不知道名字的毒虫爬来爬去。 他嚼着可能是今天吃到的最鲜美的初生蜈蚣崽儿露出满足的微笑，那笑容透过他脸上快要长出青苔的污泥，能够融化冰雪。 我想说的重点，是作为荒出生之后的第三天，他已经跟三十岁的强壮人类差不多强壮。而再过差不多这么长时间，他就会衰老得连门牙都掉下来。 到了那个时候，荒跟他口中还在“吱吱”惨叫的食物之间的关系，必定要颠倒过来。 除非发生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段足以摆脱他苦短人生的天赐机缘，让他作为整个蝎立克族最幸运的小子，脱胎换骨。 这样的机缘当真存在吗？ 当一束紫色的闪电仿佛长了眼似的绕过蝎力克族世世代代避世的地底迷宫的每一个回廊，不偏不倚得砸在荒的身上，在众族人惊恐莫名的表情中，荒笑着死去，嘴里还含着没来及下咽的“美味”。 荒踏入了另一个世界的大门。 当荒醒来的时候，他感觉自己应当正呆在族人口口相传的蝎力克族圣地，因为周围都亮得吓人，晌午耀眼的太阳对这个光着屁股的不速之客报以热烈的欢迎，而他偏偏在苦短的三天生命里从来没见到过这么明亮的东西，简直无法想象， “这得有多么大的能量啊！”荒心道，“要是用来驱散毒雾虫，不，恐怕蝎王都会被它的明亮吓得掉头就跑，连窝里新下的蛋都不记得带走吧！” 荒的感慨不无道理，赖以在地底生存的独特的对能量的感知告诉他天上那颗明亮的圆盘一定是蝎力克族圣地传说中最璀璨最强大的神迹。 他下意识得抬起手去遮挡眼睛，紧接着习惯了山洞里阴暗火光的荒感觉到这一举动的荒谬，因为他只要闭上眼睛或者扭过头去，那太阳的光就不会灼伤眼睛，甚至，他感觉到，这样自在得躺在大地上，浑身都沐浴在神迹的能量里，让他格外的舒服。皮肤暖洋洋的，荒才彻底体会到，蝎力克族仅有的传说是那么真实，自己是那么的幸运。“神迹”的能量顺着他的四肢百骸涌进他的心扉， “唔……哈！”他终于能够将洪荒世界的原始而野性的空气充盈整个胸腔，让他彻彻底底得感受到再世为人的兴奋，在一霎那的失神过后，荒打算站起身来，迎接自己新的命运。 日上三竿，当正午的阳光劈头盖脸的洒在荒的脸上，他古铜色的粗糙皮肤蒸腾出白色的气晕，每一个毛孔都好像凭空被赋予了生命似的，大口大口地吞咽这个世界的光亮，然后转而，淌出黑色的液体，仿佛荒整个人的皮肤底下汗腺里是犬牙交错的下水道，这液体乌亮而且气味恶心。荒自己却恍若未闻，他舒服的伸个懒腰，两只手交叉垫在头后面，用他感觉到最舒服的方式，诠释心底欢愉。 一声尖锐的哨音划破了整个平原午后的宁静。 紧接着“呜呜！”“呜呜！”的军号声响起，把天上盘旋的鸟儿吓得七零八落，很快天空就只剩下蓝色的云朵跟通红的太阳，紧跟着，太阳也看不到了，大片的乌云从西南方飘过来，像是黑压压的蝗虫群啃食麦田一样，很快就把整片天空都布置成了山雨欲来的阴暗背景。 “吼！”天边传来恐怖的吼叫声，好像是成千上万头狮子一起咆哮宣示自己的领地，把荒吓得就地打个滚，手脚不分得爬起两步，又跌坐到一旁的大石头上。 “什么鬼！”荒被惊醒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摸摸自己的脸和鼻子，想确定圣地传说中长生不老的神话是真的，“脸上的皱纹真的没有比昨天多。牙齿，咯吱咯吱，还很有劲。” 来不及让荒细细品味他捡到的新生，“吼！吼！”撼天动地的咆哮声接连传来，“吼！”仿佛一道惊雷在荒耳畔炸响。 “啊！”荒又被吓了一跳，他强自安抚被吓软的小腿，用手使劲扇它几巴掌，然后劝慰自己：“连蝎子王我都不怕，都能斗得过，都能吃下肚去，这世界上还有什么恐怖的事情值得我害怕的呢？” 下一秒他就知道自己错了，而且错得很离谱。 当他看到那个巨大的像蝎力克族最大的祭坛一般大的头颅，跟那丑陋的头颅上漆黑一片愤怒的圆睁着的独眼， 荒被吓得呆住了，他全身上下剧烈的颤抖着，周围压抑的空气能让他的肺结冰。 那巨大的头颅从半空中掉落下来，重重砸在离荒不远的小土丘上“碰！”得一声巨响，尘土飞扬，怪物的脑袋，把整个小土丘砸没了，进而把地表搞出个深坑。仔细看时，它那布满了酱紫色毛发的面孔，每根毛都有荒整条腿那么长。 荒瞪圆了眼睛，他不知道是被吓傻了，还是根本清醒着却不知道该怎么办。在他仅有的世传的记忆里只有——该怎么捕捉毒虫让自己填饱肚子；必须在出生以后的第二到第四天之间跟同族不止一个女性对象交配；第六天的时候把自己泡在艾尔玛圣池（一个比较干净但是有鳄鱼出没的地底湖）洗得干干净净，然后平躺在祭坛上用灵魂供奉蝎力克族的守护神。这都是很复杂很宝贵的记忆，因为这三个事件通常贯穿了蝎力克族人的整个生命。 但是今天，他忽然发现，自己仅有的记忆与眼前这广袤无垠的天空对不上号，更加无法解决他眼前碰到的难题：“我该怎么办？” 荒忽然体会到一种复杂到说不清楚的情绪，焦虑，上次产生这种感觉，他在极深极潮湿的洞窟里匍匐了很久，为了捕捉蝎子王的幼崽，他在等待中枯燥得度过了青春期。 书到用时方恨少，荒这个时候十分后悔自己没有多拿出四分之一的生命来听同族的祭祀奶奶临终时侯讲的故事， “那是片神圣的土地，”祭祀奶奶目光炯炯得讲述蝎力克族的圣地，布满皱纹的脸上满是神往的笑容，虽然她每十分钟都会有一颗牙齿松动掉落，但是祭祀奶奶是什么人？那是血脉中就留有高贵的圣地文明的蝎力克族崇高的精神领袖。 她虽然不可阻挡得老去，但是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她都用最热切的眼神凝望着圣神神像“啊！”她吐出最后一口气，向前伸出的手臂仿佛在捕捉遥远而又神秘的东西，但是她直到干枯的手指收拢的一刻，也没能在蝎力克族地底洞xue那潮湿阴冷的空气中，掀起什么涟漪。 来不及多做回忆，因为蝎力克这个种族的每一个个体，都可怜到不曾享有产生回忆的日子跟进行回忆的时光。 荒这个时候脑海中闪过一种灵感，他很卖力的去捕捉，就在那颗巨大而又丑陋的独眼头颅面前，他发现自己脑海中除了被扒皮抽筋的毒物形象还有其他一些很舒服很刺激的东西。 在这一瞬间，在这个晒了几个小时太阳而不用担心自己很快就会衰老然后死去的世界，蝎力克最幸运的年轻人第一次产生了思想，他在思考，思考自己该怎么办，思考怎么办才能让自己更好，而不是翻找自己娘胎里带出来的记忆帮助自己活下去。 这一天真的是十分神圣的一天，洪荒世纪最后一只力大无穷的独眼巨人，在它生命的最后一刻见证了一个被诅咒的可怜种族的新生。巨人把全部对人类的怨恨倾注在自己还未熄灭的灵魂之火中，这股阴沉得带有恐怖的死亡气息的火焰汇聚到它占据半张面孔的独眼里。 荒出神得望着巨人的独眼，不由自主得打了个寒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