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卷 暗闻歌吹声 知是长安路(加更)
斗茶的茶饼茶具都需是自己准备,老夫人差人备好了马车,送沈安青去东市,大夫人还特意着人送了一个褡裢来嘱咐采容金玲带上,里面是几吊通宝钱,和一小锭金锭,马车上还另备了绸绢给沈安青买茶饼茶具。 沈安青带着帷帽,带着金玲与采容乘了窦府的马车去了东市,金玲早就打听过了东市上有的是店铺行肆,想来也会有茶具可买。 窦府所在的崇仁坊离东市不过一坊之地,马车才走了不远,就看见繁华热闹的天街,街上人来人往,马车来往不停,更有杂技百戏,担着小挑果菜四处摆卖的,还有拿着布帘四处走街串巷算命问卜的道人。 采容与金玲二人好奇不已,趴在帘子旁瞧着,采容不时欢喜道:“这京都果然热闹,可比那楚州城大多了。快瞧,快瞧,那是果子铺!” 沈安青也觉得新奇,听着帘子外热闹的叫卖声,店铺的叫卖声,再瞧瞧那两个人已经头挤着头凑在车窗处四下打量着,忍着笑道:“安生坐下吧,到前边就下去,一准带你们好好瞧瞧。” 采容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挠了挠头道:“婢子失礼了,实在是不曾见过这么大的这么多人的街市。” 沈安青向金玲道:“叫马车就在这里停下,前面人多拥挤,我们走过去便是。”金玲叫了车夫停下,又吩咐他就在这附近等着,娘子一会从这里乘车回府去,赏了他几个钱。 下了车沈安青才领教到京都东市的繁华,占地两坊之地,绸缎庄、衣帽肆、珠宝首饰行、胭脂花粉铺还有骡马行、铁铺、书肆在街道两旁排得满满当当,还有酒楼食坊夹杂其中,不少酒楼的胡姬立在门前笑盈盈招徕着宾客进门,穿着轻薄短俏的胡服,露出大半雪白的臂膀来,叫采容与金玲都瞧得脸红。 沈安青隔着帷帽纱帘打量着四周店铺,脚下不急不缓地走着,采容与金玲跟在身后,也不敢走开半步,只恐跟丢了去。 路过一家绸缎庄,店中悬着的一匹素面瑞锦叫采容瞧得着实喜欢,道:“娘子,你瞧那匹锦很是光鲜,不如进去瞧瞧可好。” 沈安青也停住步子瞧了瞧,笑道:“那便进去瞧瞧吧。” 主仆三人进了绸缎庄,立在柜台前招呼客人的掌柜娘子忙笑着迎了上来:“娘子里边请,可是要挑衣料,还是要选丝帛?” 她笑着指着店里悬着的几匹颜色明丽纹饰别致的锦缎布料道:“这几匹都是多重多色织锦,花样也是最时兴的,好些夫人娘子来了都要买上几匹,娘子也瞧瞧可合心意。” 沈安青细细瞧着店里的锦缎丝帛,果然都是些上乘衣料,绸缎庄布置地也算雅致,楼上更设有雅间专给贵家夫人娘子坐下挑布料所用,可见这绸缎庄也算东市上小有名气的了。 采容指着那匹素面瑞锦道:“把那匹与我家娘子瞧一瞧。” 那掌柜娘子笑得更盛,一边手脚利落地取下布匹奉上来,一边笑道:“娘子好眼光,这瑞锦是才自东都送来的,料子也很是细滑,可以贴身穿着。” 采容与金玲二人接过料子摸了摸,都很是喜欢,采容低声道:“这瑞锦若是裁了替娘子做一套小衣和鞋袜是再好不过了。” 金玲也点头道:“可不是,这颜色也好看。” 沈安青笑道:“既然瞧好了,那就买了吧。”金玲忙不迭自褡裢里掏钱,采容不依不饶地拉着掌柜娘子说价。 正忙着,却听二层的雅间里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像是碗盏砸落在地的碎裂声,紧接着听到一位年轻女子怒气冲冲的声音:“这匹十样锦分明是我先订下的,为何要与了别人!” 只见一个年轻娘子气冲冲地蹬蹬蹬走下楼来,二话不说走到掌柜娘子跟前:“张娘子,我念着你这家绸缎庄也算的上是东市老店了,平日衣料都是在你这一处订下的,如今我要一匹十样锦,已经说了小半月了,为何店里有了一匹却与了别人?你若是不给我个交代,否则休怪我不客气,砸了你这铺面!”她身后跟着的侍婢忙上前来待要劝解,却被她骂了回去,只是咬着牙瞪着那掌柜娘子。 沈安青退了两步,才发现那位娘子不是别人,就是先前在周国公府门前挑衅窦二娘,又被自己说的哑口无言的吴瑶娘。只是此时沈安青头戴帷帽尚未取下来,她未曾认出来。 那掌柜娘子如今却是十分为难,她这绸缎庄在东市开了也有数十年光景,哪里会不知道这些达官贵人最是难伺候,个个都是眼高于顶,受不得半点委屈。这位吴娘子虽不过寻常官家府邸娘子,但与那卫国公府却是亲眷,平日就是个颐指气使的,这一回叫她知道有一匹十样锦却不曾给她送去,只怕要闹出乱子来。 她忙堆满了笑,上前道:“娘子莫恼,且听我细细说来,这是有缘故的,若是平日里,借几个胆子,我们也不敢不给娘子送去,实在是无奈之举。 沈安青不愿在此多纠缠,只怕那吴瑶娘认出自己来,更生出事端,便低声吩咐了金玲与了钱离开。 谁料金玲正掏了钱要与掌柜娘子时,那一旁气咻咻地吴瑶娘却是一眼瞧见了采容手里的素面瑞锦,指着道:“这匹瑞锦不错,我要了,与我留下。” 采容登时气得愣怔,抱紧了那匹瑞锦道:“这是我们先瞧上的,这就要给了钱走了,哪有抢了的道理!” 吴瑶娘冷哼一声:“我就是要了,还不与我放下!”说着向身后的侍婢们道:“还不与我拿了来!”那几个侍婢面面相觑,有几分不情愿地朝采容走过去。 金玲也着急了,上前要与采容一道护住那匹瑞锦。沈安青冷冷瞧着吴瑶娘那副得意的嘴脸,开口道:“不必争了,与了她们就是。”
采容不甘地道:“娘子,分明是我们先瞧见了,怎么能……” 只听沈安青道:“不过是匹瑞锦,不值得这般争抢,没得丢了脸面去,让给她罢了。”说着转身要走。 那吴瑶娘听得悖然大怒,喝道:“你说谁,谁与你争抢瑞锦丢了脸面。你与我站住,不然今儿我必然不饶你!“说着就要上前来拽住沈安青。 二楼上传来一阵朗朗笑声:“瑶娘好大的火气,又何必夺人所好,不过是匹瑞锦罢了,哪里就值得这般大呼小叫的。” 众人抬头看时,却见周国公贺兰临一袭玉白八团倭缎长袍,束白玉腰带,头上戴着紫金冠,正笑望着吴瑶娘缓步下楼来,他身后一位翻高髻簪花轻纱襦裙,面容姣好的年轻女子扶着侍婢的手跟着下来。 吴瑶娘怯了几分,不逼到沈安青跟前来,退回两步向贺兰临拜了拜:“周国公。” 贺兰临笑着望了一眼采容与金玲手中的瑞锦道:“不过是匹寻常的瑞锦,值得吴家娘子这般大动肝火,要从人家手里夺了过来,这要是叫人知道了只怕会笑话。” 吴瑶娘脸色白了白,低头不语,她的侍婢们忙都垂着头站在她身后。 贺兰临笑道:“也莫要为难张娘子了,那匹十样锦是我要了的,原本早几月就叫张娘子自扬州定了,就是要送与秋娘裁衣的。”他回头笑望了一眼身后的年轻女子。 那女子笑着欠身作答:“杜秋娘多谢国公美意。”她居然就是琼台上奏琵琶的杜秋娘。 吴瑶娘气得倒仰,她瞧好的布料居然被送给一个歌伎做衣裳,还是那般贵重的十样锦。她咬牙道:“国公岂不闻贱女不得衣丝帛,此乃律法,怎能把十样锦与了这歌伎,就不怕为人不齿么!” 贺兰临冷笑道:“吴家娘子若觉得我违了律法,只管去御史台告我,我奉陪到底。”一贯漫不经心地俊颜冷冷望着吴瑶娘,那抹厉色叫她不由地打了个寒噤。 吴瑶娘心知开罪不起贺兰临,咬咬牙跺脚带着侍婢们拂袖而去,也不再去抢夺沈安青要的瑞锦了。 沈安青站在一旁看得真切,她也不愿多留,吩咐金玲把钱与了掌柜娘子便要走,谁料那贺兰临却满是戏谑地打量着帷帽之下的模样,笑道:“青娘莫非不肯相认,就要这般走了?” --------------------------------------------------------------------------------------- 俺错了,俺是真心想加更,谁料写顺手过了十二点了,这个也算加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