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一章 血洗的开始
话说完的那一刻,冯唯几乎是用了半生的力气,当即软在那儿,却是不敢倒下去,只得颤颤巍巍地硬撑着身子,等候着皇帝即将落下的雷霆雨‘露’。,。 “好,好啊——” 建恒帝不怒反笑的声音让屋内的宫人皆是神经一凛,感觉到周围的一切都凝冻成冰,仿佛还能听到“咔擦咔擦”的碎裂声音。 建恒帝紧紧捏着那一页,看着那最后一句只觉得分外刺目,可即便如此,他却还是笑着翻开了下一页,只见那本文集在建恒帝手中越翻越快,翻到后面如赌气一般被建恒帝撕碎了不少,直至停到其中一篇处,上面扎眼的批注让建恒帝的动作听了下来,建恒帝将手重重压在上面,脸上仍旧带着笑意,可这样的笑却如同来自地狱般,‘阴’恻可怖。 “相去三千里,参商书信难。” 建恒帝没有一丝语气的声音在殿内突兀地响起,让殿内所有的人皆是神经一绷,一动也不敢动。 旁人不懂,冯唯却是懂。 这是南朝梁吴均的一首,读过书的冯唯瞬时便能想起,这是一首‘女’子埋怨与君两地分居,相离甚远的悲愁诗句。 引用在此处,只怕想要表达的也只是离别之意而已。 可冯唯知道,即便如此,这样的诗句在皇帝眼中也是大喇喇的讽刺与忤逆。 原来,古来参商为两星宿,两颗星你出我隐,你隐我出,永不相见,因而自古便有以兄弟参商代表兄弟阋墙的意思。 冯唯能够感受到额际落下了一颗豆大的冷汗,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这些文字,足以戳痛建恒帝敏感压抑的往事,几乎是每一句,都能逆了龙鳞。 殿内明明跪了一地的人,却是冷寂的没有一丝人气,只能听得殿内细微地响起翻着书页的声音,当建恒帝将书翻完的那一刻,陡然又返回序页,眸光落下的那一刻,几乎迸发出毫不掩饰寒意。 “‘混’账——” 建恒帝憎恶至极的将手中的书砸出去,正好落到一个内‘侍’身上,由于力道之大,打的生疼,将那跪地惶然不知的内‘侍’惊得差点叫出声来,可一看到皇帝森冷的杀意,她却还是连忙低下头,不敢出一声。 “好一个湖广学政李沛,好一个前任首辅张怀宗,好,好——” 建恒帝懒懒地靠回去,左手的拇指紧紧扣在右手的碧‘玉’扳指上,连连笑着道了两声好,却是让众人更加惶恐不安。 严厚昭默然地低头等待着一切,一双眸子划过一丝异样的兴奋与快意。 他知道,张怀宗的丧钟,就要敲响了。 而张氏一党也走到头了,内阁的顾正德,谭吾贞,还有内阁之下的六部各科,都该重新好好地清理一遍了。 “严厚昭——” 陡然听到皇帝的声音,严厚昭当即将头诚惶诚恐地伏地道:“臣在。” 建恒帝目光寒厉如刀一般定定地钉在那本落在角落,翻开的残书之上,‘唇’角轻轻勾起毫不掩饰的凛冽与杀意。 “此事既是由你禀报,便由你来查办。” 严厚昭闻言身子一直,当即道:“臣遵旨。” “此书大逆不道,狂悖无礼,‘乱’议朝政,乃大‘jian’大恶之作,凡参与此书撰写,校对,刊卖,刻字,印刷,胆敢‘私’藏者,一经发现,上至官吏,下至平民,皆立斩无赦。” 建恒帝眸中‘阴’沉的满盛怒火,几乎是咬牙将这一字一句的旨意念出来,严厚昭闻言微微一顿,随即小心而惶恐道:“臣,臣斗胆问陛下,参与此书写序的乃是,张阁老——” “杀!” 建恒帝的目光中几乎迸发处火星般的杀戮,脱口而出的话语将严厚昭的一切后话抵回去,听到严厚昭故意而称之的“张阁老”,建恒帝更是充满了憎恶与寒意。 “如今我内阁之中,阁臣无张氏,你们都给朕记住了!” 话一说完,建恒帝冷冷地扫视满殿道:“从即日起,胆敢为其说情者,与同罪论处。” 皇帝虽未念名字,可在场的人皆知,那个其是谁。 可见,皇帝是真的动了杀心了。 “臣不敢。” “奴婢等不敢——” 建恒帝震怒的话语下,众人皆惶恐跪地,建恒帝冷厉地看着这一切,想到方才现在他眼前的那些大逆不道之语,只觉得犹如一把利刃攥进他的心脏,鲜血四溢。 “传朕旨,参与此案者,凡是官吏的家眷,男子发配充军三千里,‘女’子没为官妓。” 感觉到建恒帝居高临下的站在自己面前,严厚昭当即朝着那一抹龙袍衣尾伏地道:“臣谨遵圣旨。”
“都退下。” 建恒帝话音落下,殿内的众人几乎是保下了一条命般,逃似地爬起来,悄声退了出去。 殿内再一次落入死寂,不知是哪里的风从窗户中灌进来,吹得明黄‘色’纱帐微微飘‘荡’,好似无数索命的冤魂,而那微微响起的风声,就如鬼魂的哭嚎。 建恒帝垂老般扶着软塌缓缓站起,无力而漫无目的的走到一扇窗前,看着窗外无数的飞雪,感觉到如刀割的冷风,吹得人脸都僵了。 为天地戮命,为万世作贼。 建恒帝低沉的笑声渐渐在殿中响起,声音越来越大,也越来越讽刺与自嘲。 原来他为大兴的百姓做了这一切,在天下的眼中,仍旧是一个为皇位戮杀兄弟,谋权篡位的‘乱’臣贼子。 那么他这些年来兢兢业业所做的一切,又都是什么? 他不甘,他不服! 建恒帝忽然猛地一拳砸在墙壁上,感觉到关节间倏然地刺痛,建恒帝的眸子渐渐变了,变得比从前更加‘阴’狠,更加漠然。而到最后,变成了一种笃定。 那些与他作对的人,那些反对他成为一代圣君的人,都该死! “严大人慢走。” 走出殿外的冯唯微微拱手,严厚昭闻言当即笑着回之以礼道:“冯公公留步。” 二人颔首间,严厚昭转身走下石阶而去,看着茫茫白雪中那个甩着衣袖,衣袂翩翩,‘挺’直了背的严厚昭,与方才在殿中诚惶诚恐的模样,可谓是大相径庭。 “灵宝。” 灵宝见师父叫自己,连忙上前去,当听得冯唯附耳的低语,当即瞳孔一缩,几乎吓得一身冷汗来。 “去吧,一定要小心,否则你我都要丧命。” 灵宝闻言当即应声去了,冯唯静静地站在那儿,似乎已经麻木的不觉得冷了。 他知道,即便此刻让灵宝告知殿下,也已经无用了。 轻不可闻的叹息一声,冯唯立在廊下,看着眼前白茫茫的一切,有谁会想到,由严氏父子掀起的这一场腥风血雨,将会染红这个银装素裹的天地。 “天,真的是要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