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平平安安
如今想来,谢家也算是回来起了,至于谢晚那不知是死是活的兄长则不在考虑范围内。 这般好的日子,怎能不大酒大rou的好好吃上一顿以示庆祝? 谢刘氏也是这般想的,欢欢喜喜的拿了些银子便去村中近邻家里打了一壶自酿的好酒。 至于菜嘛,好在那日她们去城中买的够多,谢刘氏也不过是拧了一条河鱼,顺手又从张屠户家买了点儿肥油和两个猪蹄。 要说如今想吃鱼可没那么简单,虽说这片并没有如同北方那样冬日里冷的呵气成冰,但是河上也都浅浅的挂了一层冰盖子,要想捞鱼还是有点儿风险的,是以这条鱼很是花了谢刘氏几个钱。 要说往常她又得心疼了,但今天实在是高兴,嫌贵的话是一个字儿也没提。 回去之后谢晚见她喜笑颜开的模样,也是打趣道:“这大柱一回来啊,嫂嫂就跟年轻了十岁一般!” “去!”谢刘氏啐了她一口,也不同她闹了,自个儿将东西放好,先动手将那肥油榨了。 话说这已经是第二次见谢刘氏榨猪油了,谢晚闻到那简直是冲天的香味还是抑制不住馋虫啊。 这不,就连屋子里和宝姐儿大眼瞪小眼的大柱也跑了过来,眼巴巴的直往里头瞅。 谢晚抬手就照着他的脑袋瓜子来了一下,嗔笑道:“瞧你这样,不知道的以为平日里你那位先生是怎么薄待你呢!把孩子眼睛都饿绿了。” 大柱听了这话,却是一本正经的回道:“没有,先生没有薄待我。”眼睛里头正气凛然,衬得谢晚那张脸都显得不怎么厚道了。 无奈的摇了摇头,简直是无趣!谢晚觉得自己这乖侄子自从进了学,就跟书上写的老古板一般,一点儿幽默感都没有了。 那被谢刘氏已经熬了nongnong的一锅猪油。正往陶罐子里盛呢,看他俩你来我往的也不禁笑了,顺手将盘子往外一递道:“呐,拿去跟你小姑姑一起吃。” “娘——”大柱没想到自个儿娘亲也开始拿这个说事了,看来这小姑姑是铁板钉钉的事儿了,也够他烦恼的了。 “去吧,别在这碍事!”谢晚笑着推了推他。示意他别跟这儿挤了三个人的厨房添乱了。末了又道:“看着点宝姐儿,别让她吃多了!” 这东西香是香,但毕竟是炸货,宝姐儿那肠胃可经不起。 待大柱捧着盘子走了。那边忙着剁rou的弄儿才笑道:“没想到小郎君这么乖巧。” 她在旁边一直看着呢,阮府那几个莫说是二郎了,就算是三郎也没这般听话的,看得她直咂舌头。 “你可别叫他小郎君,”谢晚马上转头表示绝对不可以,“唤他大柱就行了。” 弄儿可是跟自个儿同辈的,谢晚早把她当成自己的妹子了,若是叫大柱小郎君像什么样子。 听了谢晚的话弄儿只是低头笑了笑,并不言语。也不知道是听进去没有。两把菜刀挥得虎虎生风,手下的动作更快了。 一半肥、一半瘦的猪rou混合剁碎成蓉,谢晚准备做个汆丸子的哩。 这小厨房里随着锅碗瓢盆的碰撞声、刀在砧板上的撞击声,再加上一股子rou香,显得烟火气息十足。 大柱在那边陪着宝姐儿。听着从厨房那边传来的声音和娘亲、姑姑还有那位弄儿姑姑的调笑声,不由得心里生出一股安详的感觉,只希望时间永远停留在此刻才好。 “唔……”宝姐儿满嘴油嘟嘟的歪头看着她,小小的手里还抓着一颗猪油渣,半个牙印印在上头,显得可爱非常。 大柱掏出了娘亲给他绣的帕子,轻轻的仔细替她抹了抹嘴,又叠好了收进怀里。 这可是娘亲绣的,上头是几丛翠竹,平日里他可是宝贝的不得了,不过看在小姑姑的份上,给她擦擦嘴也无妨的。 宝姐儿露出牙齿朝他一笑,又埋头跟手中的油渣杠上了。 大柱看她吃的欢,自个儿也吞了吞口水,可是一想到自己那缺了两颗的牙齿便只能望食兴叹了,不过……为什么娘亲和姑姑都没注意自己缺了豁啊?大柱拿舌头舔了舔缺了牙的那块地方,有些委屈呢。 他这边委屈着,那边却早就这件事谈论起来了,谁说她们没发现,不仅发现了,还笑开了呢! “你说大柱那么一笑,本来看起来挺精神的一孩子顿时就可爱了!”谢晚笑的脸都开了花,跟谢刘氏打趣道:“我还憋着呢,就怕他不高兴。” “都这年纪了,是该换牙了。”谢刘氏也是一脸的笑意,接着又纳闷的说:“可这臭小子怎么就不问问我,他的牙是怎么回事呢?!” “害羞吧?”弄儿已经将rou蓉子剁好,忙着搅拌呢,手中的力道没有停,想了想说:“我记得我那时候换牙,连话都不敢说呢。” “哈哈哈,原来他还害羞呢?”谢晚也觉得有道理,便正色说:“我看啊,咱们还是装没发现的,省得伤了他的自尊。” 这话又是引得一阵哄笑,小孩子还是要哄着的呀。 这几人谈笑归谈笑,手中的活计却都没停下。 在城里买的干淡菜泡发了,谢晚将心仔细的去处,又泡在温水里去涩味。 那边谢刘氏买回来的鲜鱼冬天里膘养的够肥,早已经开膛破肚处理干净了。 而一口大锅里,燎过毛的两个大蹄髈也正煮着呢。 待原材料准备的差不多了,谢晚大厨就该出手啦,谢刘氏帮她帮袖子高高的挽起,又递了一件旧罩衣给她披上,让出了灶台的位置。 这谢晚一身好手艺,掌勺的事情自然是归她的,好在她也好这口,不然肯定要哀怨怎么在别处是煮饭婆,回了家还是煮饭婆了。 煮熟的蹄髈捞出来,用素油高温灼皮,待色泽金黄了,用浊酒半斤、酱油半碗、陈皮四钱加上红枣一把煨在小炉子上。 鲜鱼切块去大刺,酱酒葱姜腌上一炷香的功夫,沥干入锅爆炒,豆豉一勺、甜曲酒半碗、煮滚了加糖,青瓜切小段入、再收了色泽红润的汁水。
羊肚洗净,谢晚持刀慢慢剃去上下皮,切成骰子大小,加白绿葱段滚油爆炒,一丁点儿盐、一丁点儿糖,外加一勺桂花蜜。 大块羊排剁开来,整形成块状,酱酒盐腌上半颗,炒米碾碎的粉子里打个滚,笼屉中垫上几片白菜,rou均匀铺满,上火蒸上两柱香。 温油起,淡菜下锅炒熟,再加甜酒半碗、枸杞小把煮滚。 后院逮了只谢刘氏没养几日的嫩鸡,开水烫毛放血去脏。一锅热水,排扁老姜、葱结三个,煮滚熄火,抓住鸡头入水,三上三下,稍凉,再次添柴小火煮鸡,沸腾后抽掉柴火,锅盖紧闭,待半柱香的功夫开盖,鸡入井水中冰镇,去头斩块。 又捡几样蔬菜,荤油大火炒熟。 破费了一番功夫,谢晚总算是汗津津的做好了一大桌子的菜肴。 “哟,不错啊。”谢刘氏一直在旁边打下手呢,只觉得这次谢晚动手比以往更加的精细,火候掌控极为严格,连用料的先后顺序也是一点儿也不马虎。 果然是在大户人家干了活的,手艺比以往更加精进了。 谢晚却是一脸自得,好似在说那当然了,也不看看是谁做的。毕竟是她两生加起来用以安身立命的手艺,不精良怎么能行! “噗!”弄儿是见不得她这副样子的,捂着嘴就吭哧吭哧的笑。 谢刘氏也是直摇头,她这小姑子啊怎么就是学不会自谦呢? “好啦,都端去屋里,可以开饭了。”谢晚咳嗽了两声,故作严肃的说。 “得令!”弄儿和谢刘氏齐齐开口,俨然是点将台出征的架势。 笑闹中将桌子摆好,宝姐儿和大柱一起张着嘴看着满满的一桌子菜咽口水,谢晚则先去将苏婆子从房中请了出来,一大家子热热闹闹的坐在一块儿,连俩小的也不例外的上了桌,颇有点儿团圆饭的气氛。 之前弄儿已经将谢刘氏买回来的好酒温上了,谢晚还颇有闲情雅致的扔了从村里梅树上摘的几朵白梅花进去,热酒催梅香,此刻正当是好饮的时候。 谢晚一马当先的站起来举杯,大声的道:“来,我们先干了这杯,为我们大伙儿的平平安安。” “嗯,平平安安。”谢刘氏是第一个响应的,对此最有感触的也是她,谢家从一贫如洗到今日的衣食不愁,可谓是全仰仗谢晚这个小姑子,如今她平平安安的回来了,便是对她最大的慰藉。 “平——平——安——安——”大家伙的在两人的主导下,也都端起了自个儿跟前的小酒盅高声的喊道,不同的而是两个小的杯中是甜酒,这还是谢刘氏今个儿高兴特许的呢。 一杯酒饮下,从喉咙到胃里都暖烘烘的,屋里的大炕烧的正热,暖气徐徐的袭来,直把她的脸熏得红扑扑的如同苹果一般。 日子过到今天这般,她谢晚此生,也别无所求,只望——平平安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