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跑,快些跑
紫绣已经用尽了力气,加上崴了脚几乎绝望了。她看着谢晚还想扶起自己,又听到后面越来越近的声音,只觉得自己浑身都发抖了。 “你带上大娘子走,”紫绣抓着谢晚的手低声的说:“一定要把大娘子带回去。” 她从小便在阮府长大,父母亲都是阮府的家奴,她出生后顺理成章也是阮家的奴婢。十二岁起便开始伺候大娘子,在她的心里,阮府的主子便是天。 此刻身处前所未有的危机中,她还是习惯性的将大娘子的安危放在了第一位。 可是谢晚却是不能理解,怎么会有人主动放弃活命的机会? 她定定的看着紫绣,满眼的不可思议,“为什么?”她问道。 “再拖下去,我们都会死。”紫绣咬着牙说。都会死,她会死,谢晚会死,大娘子也会死! 放弃她一个人,也许就能活两个。她又想起还在阮府的爹爹和娘亲,如果自己为了救大娘子而死,他们也许会得到大夫人的抚恤,活的更好一些。少做一些活计,多一些些的尊严。。 这么一想,仿佛死也没什么可怕的。 “跑,快些跑!”她还和谢晚交握的手分外的凉,跟冰块没有多大的分别。 谢晚觉得背脊升起一股凉气,不知道是因为她的手太冰还是别的原因。 紫绣和她对视,忽的甩开了谢晚的手,笑开了说:“走吧。” 身后的声音越来越近,必须要马上做决定了。谢晚回头看了看依然懵懵懂懂的大娘子一眼,咬了咬牙,一把抱起了大娘子。 “你……”谢晚觉得喉头似乎被什么哽住,快要喘不过气,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 将大娘子的脸埋在自己的颈项。她最后看了一眼紫绣,便转过头去使尽了全身最大的力气朝前方狂奔。 一边跑一边觉得有什么东西顺着脸颊流下来,被冷风一吹似乎要结冰一般。 紫绣……紫绣最后留给她的便是那张决绝又掩饰不住恐惧的脸,仿佛还在眼前一般。 “大娘子,赶快朝这边走啊!”忽的,后面的紫绣爆发出一阵凄厉的喊声,然后便听到纷杂的脚步声朝那个方向追去。 谢晚知晓她是故意的发出声音要将那些追兵引开,心中越发的苦涩。 她如果能活下去,大娘子如果能活下去,全是因为紫绣! 可是她不知道。如果自己活下去了,余生究竟能不能将今天发生的事情放下?一条命没了,这一切如何可以随风而去? 而此刻。她的颈项也湿濡一片,大娘子虽说受了惊吓,却也还有感觉。 阮宝儿知道,那个在她身边站了几年,每每抱着自己甜笑着唤她“大娘子”的人。以后永远都不会在了。 “呜呜……”大娘子如同一只小兽,发出一阵阵呜咽。 “别哭、别哭……”谢晚下意识的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自己的眼前却是模糊的已经看不清路。 不知道全力的奔跑了多久,她有些力竭,抱着大娘子跑毕竟不是那般的容易。 “呼——呼——”她喘着粗气,而后似乎已经没了追兵的声音。才稍稍的慢下了脚步,找了块大石靠在上面休息,却也不敢放下大娘子。 寒冬腊月的。她已是流了满头的汗,里衣也是湿透了。 大娘子伸出手在她的脸上摸了摸,小小的手将她脸上的泪痕一一的抹干。 谢晚勉强的挤出一丝笑容,轻声的说:“我没事。” 阮宝儿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又摸了摸自己的脸。 两个人的眼睛都是红红肿肿的。脸上因为湿着被风吹了之后显得红红的,隐约有了开裂的印记。 “待我休息一下。我们再走好不好?”谢晚抚了抚她散开的头发,实在是没力气了,这样跑下去恐怕还没安全就先倒下了。 随手团了一块看起来还算干净的雪块,囫囵的吞下肚去,好歹缓和一下干渴的喉咙。 一阵冷意从喉头顺着食管一直凉到肺中,她打了个哆嗦,倒是精神了许多。 “走吧。”感觉体力恢复了些,她又朝大娘子说:“咱们赶快下山去。” 下山就好了,她这样想着。 “想走?”忽然从后面一棵树后绕出一个人,手中提着一把明晃晃的大刀,阴沉的看着她们。 谢晚心中一阵绝望,来人正是于诚! “哼,”于诚一身劲装,身上有些暗渍,不知道是泥点子还是风干后的血迹,“倒是聪明,知道声东击西,”吐出的虽说称赞的话语,可是却丝毫听不出称赞的意思,他脸上越发的阴沉,拭了拭刀锋,接着说:“可惜了一个忠心的小丫鬟。” 谢晚的眼睛瞬时间便睁大了几分,紫绣死了? “你、你把她怎么了?”她带着期盼哪怕有一点点转机的语气颤抖着问。 “呵呵,”于诚冷冷的阴笑道:“她怎么了?你们让她引开我们的时候不就应该知道了嘛?” 于诚的话彻底的打碎了她的希望,紫绣落在这心狠手辣的人手里,不可能还有活路。 “不过你该庆幸,今日大爷没那份心情。”他话中带着些许恩赐的意思,用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语气说:“不然她不会死的那么痛快!” “畜生!”谢晚只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一种想要将这人碎尸万段的怨气直冲心头。如果手上有一把刀,她会毫不犹豫的捅进对面这人的心脏!她双目赤红,嘶哑着喉咙喊道:“你会不得好死!” 可是她的威胁对于诚来说一点儿威胁力也没有,他哈哈大笑了两声,毒蛇一般的眼神死死的盯着谢晚说:“我会不会不得好死说不准,可是你嘛……”语气中的威胁显而易见。 谢晚此刻却也不再怕了,也许在经过了这么多的折磨之后,死也不见得有多可怕。 “那你就杀了我吧。”谢晚脸上不再带着恐惧,反而啜着一抹轻蔑的笑道。 于诚饶有兴趣的看着她,靠近了两人,俯下头居高临下的看着谢晚说:“杀你?早晚的事,”他将那柄看起来带着寒气的道提高接着说:“首先嘛,不如把这个小娘们杀了。”
谢晚心中一惊,他指的正是大娘子,连忙把她往怀里又抱了抱道:“不许你动她!” “嗯?”于诚觉得有些好笑,“你凭什么跟我谈条件?” “信!”谢晚心中一急,便开口说:“那封信,我帮你们找!你放过她!” “哈哈哈哈哈,”于诚笑得异常的开怀,似乎是听到了世间最可笑的笑话,笑够了之后才:“我杀了她,你一样得乖乖听话。” 他们手中有谢晚按了指印的认罪书,杀了这小娘子,谢晚便不得不听话。她提出的条件,根本就毫无意义! 谢晚也想起了那封认罪书,虽说她留了个心眼报出的名字是“谢婉”两个字,可是指印却是实打实是她的,做不得半分假。 这份保险,只能是在大娘子没有出事的前提下可以用来自辩,若是大娘子死了,说什么也没有用。 现实让人绝望,谢晚不由得闭上了眼睛,她不想再思考,也不想再说话,听天由命吧。 对于她这种沉默的反抗,于诚倒是觉得有趣,用刀挑起她的下巴,看着她显得白皙颈项不由得有些意动。 “若是你跟了我,”于诚说:“我便保你不死如何?” 这一个提议如同惊雷一般的炸在谢晚耳边,一种比死还屈辱的感觉涌上心头。 “做梦。”她睁开眼睛,褐色的瞳仁静的如同古井一般毫无波澜,声音不急不缓,用一种让人气闷的态度嘲笑着对方。 就是死,也不要跟着他换一个苟延残喘的生机。 当然,她也可以假意奉承,先答应了再做打算。可是她已经累了,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她也已经基本清楚。 毫无人性、毫无感情,一个冷酷残忍的畜生,她不认为就算自己答应了大娘子便能活。 而她也的确是猜对了,无论谢晚答不答应,阮家这个女儿都必须死,于诚已经见识过了谢晚的那些小聪明,他不会再给她任何逃跑的机会。 可是如今连他施舍给她的活命机会也被拒绝,不由得让他有些恼怒。 “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于诚一巴掌便打在了她的脸上,瞬间谢晚的脸便肿起了一片,“由得了你选嘛?!” 一个臭娘们儿,居然敢拒绝他?! 谢晚被那一巴掌打的有些发蒙,脸上火辣辣的疼,大娘子被这一声脆响惊的一抖。 她镇定的拍了拍她的背,毫不畏惧的抬头看着于诚说:“我不怕你。”一字一顿的又道:“一点儿也不怕。” 她这副摸样彻底的激怒了于诚,他那张干瘦的脸抽了抽,紧紧的掐着谢晚的下巴说:“好,我就看看你到底怕不怕!” 说着,便高高的举起手中的刀,闪着寒光的刀刃闪着刺眼的光,谢晚闭上了眼睛,刀刃上的寒气贴近了她的颈项。 死亡就在眼前,可她却好像感觉不到害怕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