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不算同类的同类
“可爱”这个感想没在兰琪的脑袋里停留到半个安塔时。 “这个不行，影响行动。”小凯撒挥了挥手，漂亮的童装立刻就被扯裂了。 “这个不行，质量太差了！”小凯撒伸手一扯，另一套漂亮的童装立刻就被分成了两半。 “……” “……” “这位法师小姐。”店员的整张脸就好像牙痛一般拼命的抽搐着，说话的时候夹杂着“嘶嘶”的声音，“你该去战士工会为这位小先生定制衣服才对。” ——虽然被破坏的衣服都要赔偿，但是这个一边说着听不懂的话，一边破坏衣服的小家伙……也是很影响他们童装店声誉的好不好！ 美丽的少女服务员脸已经全黑了。 兰琪的脸也黑了。 她带着小凯撒来商场买童装的时候，可完全没想到会落到这样的下场。 选好了的几套衣服，才有一套上了小凯撒的身，但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小凯撒已经破坏了足足四套衣服了！ 她这才来得及扯住了凯撒。 毕竟她现在只是一个“柔弱的六级纯法师”，而凯撒表现出来的敏捷，至少已经是一个4级的敏捷系战士，更不要说他的力气…… 当然兰琪还可以使用魔法。但在兰琪所剩不多的理智当中，好歹还记得，在这种大商场主动释放魔法的罚金，比这么几件衣服的价格合计要多得多的这个事实。 ——就在来商场的路上，她才和小凯撒讨论过这个问题。 * “现在法师可不值钱。从我的月薪来看，我可以肯定，哪怕这些商家只是想把商店的坚固程度提升到四级防御工事的水准，要耗费的晶币也会比重建一座楼更多。” “呜哇，那里面的商品呢？商品毁坏了怎么办？” “所以说，法师不值钱，战士就更别说了。神属其实尤其是这样。安特卫普的商业联盟能有多丰富的家底？塔瑞亚商盟又有多丰富的家底？他们制定的规矩，哪怕是导师级——声明，这里我特指神属——也要掂量一二。有胆子在这里破坏商场的人还能破坏得了的，至少肯定有办法赔偿。那些他们无法让之赔偿的人……他们加固商场的防御也没有用。” “……原来如此，这样也对。这么说的话，商盟的势力很大，而且有严密的行规、规章啦？” “金钱的力量是不可小觑的——是这样没错。” “你就这个感想吗？只有这个感想吗？” 确实，兰琪只有那个感想。虽然她听出来小凯撒别有所指，但她的脑袋在这方面素来不怎么灵光，所以很干脆的放弃了…… 本质上来说，兰琪是个不缺乏逻辑思维、理智思考，但总体来说依然由感性决定行动的家伙。 嗯……典型的女性思维方式。 在撇开小凯撒后面那个云山雾罩的另有所指后，她只是清楚的回顾了一遍事实——她没兴趣和商盟作对，也不想交那数额庞大的罚金。可这事情她理亏，真要动了手被人追债的话，她实在没脸面赖账啊！ * “多谢你的提议。”兰琪用一种和少女服务员类似的语气说道。一边狠狠地剐了一脸坦然的小凯撒一眼，“这几件衣服……是什么价钱？” 服务员心痛的看了看一地的“破布”，不甚客气的说，“我们专卖的是童装。这笔金额对于六叶的法师大人来说，应该是微不足道的。但既然是一个有巨力天赋的孩子，理应受到更加专业的照顾。” 为了替自家店铺的衣服质量辩解几句，这位服务员不得不称赞了一下小凯撒的“巨力天赋”。 兰琪松了一口气。 天赋这种东西，确实能遮掩一二。也幸好这些衣服的质量不是太过关，不是专门为了战士准备的。否则要是被一把扯破了……笨蛋也能看出来的！人类的孩子怎么可能在九岁十岁的年纪，就拥有那样的力量？ 生了气的兰琪着了外相，忘了小凯撒应该不是一只幼龙，伸手就揪住了小凯撒的耳朵。 和之前一样，小家伙明显想要挣扎，但似乎害怕什么似的，又满脸郁闷的停下了动作。 “不管你觉得这些衣服适合不适合，你得先穿着。明天我们再去战士工会给你定制你的小战士服，懂了没有？要是你再扯坏了衣服，别怪我等下没钱来让你吃饭！” 小凯撒惊诧得瞪大了眼，不可置信的说，“我知道你现在混得很惨，但居然这么穷！？” 兰琪的脸再次微微的扯了一下，偏偏无言可答。 “好吧，既然你这么穷，这么惨。”小凯撒“大人有大量”的说，“我就暂时穿着这些垃圾好了，勉为其难。” 兰琪实在是说不出话来了，但她的脸色却是越来越黑，只得不停的在心中告诉自己要着外相——这还是个孩子，忍耐，忍耐！ * “其实你应该多忍耐一下。”兰琪到底心有不甘，找晚餐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将事情重新提了起来，“虽然你说你是保镖，但只要帮我忙的两位可信，我这里暂时就不会出什么事。又不要你好勇斗狠，武士服有必要吗？” 小凯撒鄙视的斜睨了她一眼，到底有些无语，“……哪怕你不在乎你的吝啬给全人类的女性丢脸，可以考虑一下和你牵扯的那些人的脸面吗？” 兰琪对此倒是不以为然。“你要是见过我前几年的模样，就不会这么说了。不，应该说，你之前就已经挨揍了。” “哈？” “就是这家了。”兰琪这时已经找到了一家普通餐馆，“我听说这家餐馆不错，渔场那些人都挺喜欢来的。” 她平时怎么可能会记这种事，但诺尔却是个和一般元素精灵完全不同的、八卦心理极强的小家伙。几次法师会聚会，兰琪记住的东西不多，这家伙记住的东西可多多了。 不过很多地方，他都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小凯撒瞅瞅，倒也没什么不满——他的肚子已经咕咕叫了（多半是心理因素就是）。这餐馆虽然称不上金碧辉煌，却是窗明几净，倒更合他的眼缘些。 兰琪带着他一路走到了一个颇为偏僻的隔间坐下，问侍者要了两盘rou酱面——这玩意量大上得快。 小凯撒果然没客气，兰琪不过吃了三分之一的rou酱面的时候，他已经用一种算是有教养但绝对快速的速度，将自己面前的盘子扫荡完了，然后理所当然的说，“再来一碗！” 兰琪不意外的瞥了他一眼，唤了一声，还招了招手。 但是等了小半天，侍者都没有来。兰琪心里奇怪起来，不由得从隔间站起身来张望，寻找侍者的踪迹。 很快她就找到了。 只见一个瘦小的少年就站在不远处，低着头，身上有些脏污。她刚好能看个侧脸，看到他脸上隐忍的表情。而在这个他的身边，还有一个看来像是主管的家伙，正表情着急的不停道歉。 其余的侍者也都盯着那里看。 有些心神不宁的兰琪回想起来，之前确实是出现了噪音和别的什么声音，但当时她没在意就是了。毕竟不是针对她的。但现在想要了解是怎么回事，却也不难。 只听一个故作礼貌但难掩尖刻的女声说道，“……本来我不想再说什么了。但你们难道不知道，这个家伙是一个异教徒？居然雇一个异教徒来做侍者，你们还到底想不想要我们这些客人了？” “这……这……异教徒？班克他……” “没错。”那女声不依不饶的说，厌恶之情越来越明显了，“就是那样的家伙，说自己才是真正的法师之类的。在学校里面，哪次不是被打得落花流水？不过都是一群没用的东西！” “这个……”那不知道是不是店主的家伙显然没有料到还有这么回事，一时间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我们只是非神属。”瘦弱的少年一脸倔强的开口说话了，“不是什么异教徒。而且不管我是什么人，这瓶果酱是你倒在我身上的，不是我做的事情，凭什么让我道歉？” 呀……还真是！ 兰琪有些诧异。 那些人永远只会叫他们“异教徒”，就和他们只会叫那些家伙“神属”一样。然后……他们当然不可能乐意被叫做“异教徒”，神属们也不会乐意被叫做神属。 可是，她就从来没在别人喊她异教徒的时候分辨说她是非神属。那没有用，大家的心里都分得清清的。哪怕口上改变，心里也不会变。 语言有时候是世界上最无力的东西。 也于是兰琪有些不解—— 要说“深入塔瑞亚基层”，那就是这半年的事。她还几乎是诸事不在意。所以，她对“塔瑞亚联邦非神属状况”的认知，完全停留在数年前。 那时候她老师是大贤者，虽然也在塔瑞亚山脉待过，却是许久之前的事情了。能告诉她的，多半是后来比较高端的报告、统计这一类的东西。后来有个塞维尔，这一位在黑暗教廷曾和圣女一样被称作“殿下”。但他当然只能告诉她他叛逃前收集到的情报。 在兰琪的印象里，塔瑞亚的非神属属于彻彻底底的精英教育。很多时候甚至只能是古老的师徒传承——达到9叶才能收徒，挑选资质最好的苗子，至少带到7叶魔导士等级再放人去闯荡。就算是唯一的一所非神属学院“浮光魔法学院”的学生，也是精心教育、妥善安排。没看像“兰琪”这样断了进路的学生，都要安排好落户？ 若这少年是这么被教出来又被放出来的非神属……兰琪很难想象他还能这么的……少年心性！ 非神属可不是神属！ * 当然，这些诧异不解也只是闪念间的事。那个词最大的效果，只是让兰琪暂时忘了小凯撒的肚子，注意力彻底的转到了那争端上去。 不出她所料的是，那“少年心性”的少年的抗辩并没有起到半点用处。那有点刻薄的女声甚至根本理都没有理会。只是径自对另外那个脸色不大好看的人说，“你是相信我的话，还是他的话？我敢担保，只要这里有一个异教徒在做侍者的消息传出去，不会有任何上流人士愿意到这里来用餐的。” “是，是。” “……店长！”单薄少年很震惊，看来他完全没有想到，自己会遭受这样的待遇。居然转眼之间，店长就已经变了一副模样。 这也让兰琪确认了一点——这个非神属的少年，来历有些莫名。 可就算是来历莫名，也是非神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