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7.救她惟吾
陈默颔首。 这一箭居然刺得这么深。只怕要是再向内偏两寸,秦心就会有生命危险。 “啪——” 陈默极快地折断了箭杆。秦心痛得咬紧方帕,恨不得将方帕里的水渍都吸进胸腔中。这一折震动了她的穿着的诃子,锦缎的诃子边缘摩擦着伤口,原本凝固了的伤口又撕裂开来,从里面流出了汩汩地黑色血液。随之而来的,是秦心遍布全身的刺骨之寒,她连咬着方帕的力气都失却了,方帕落在了陈默的腿边,秦心颤抖的低首,呻吟都虚弱得没有声音,“疼......” 虞鸢扶着她的头,她额头全是汗水,闭目虚喘着气。 他抬起头,担忧地看着秦心,手滞在半空之中,不敢再动。 “我......我没事......”秦心整个的脑袋都伏在虞鸢的肩头,陈默看不清她的表情,虚虚听到她似是在嗫嚅,“我......真的......没事......” 一字一句,听来都格外的艰难。他更是没有办法再去拔箭,眼见血是越流越多,再这样下去,恐怕伤势会越来越严重。如果强行拔箭,亦是害怕秦心会支撑不住昏死过去,如果那样,处理伤口会更加难办。 陈默容不得再犹豫,手指探上了她的肩,认真地审视着,只希望能够寻到更好的拔剑方法。 “能不能脱去诃子?”虞鸢也是极为担心,试探地问着,“那样,是不是更容易拔掉箭?” 秦心已经痛得说不出话来,纤细的手指攥着虞鸢的右手,手心全是汗,似乎一阵风就能让她的指尖虚滑下去。 “我来脱。”虞鸢当机立断,左手缓缓地解扣子,但毕竟秦心躺在她怀中,她亦不敢有大幅度地动作,看似很简单的解扣子,虞鸢做的相当费力。 陈默拨开虞鸢的手,皱眉,解开了她诃子的扣子。 她的上身一丝不挂地呈现在了他的眼前。 鲜血顺着她的肌肤流下,在她细腻如凝脂的胸前划出数道血印子,有一种奇异而刺痛的美感。左肩的伤口宛如一朵盛开的罂粟花,妖冶的绽放,淤黑的伤疤宛如花蕊,割裂着,血液之中,流出了白色的透明的液体,糜烂着。 陈默哗啦一下扯过被单,铺盖在她的胸前,只露出伤口周围的几寸肌肤。 心一横,右手指腹按住伤口,左手握住箭杆,腕起箭出。 “啊......”秦心失声叫痛,身子猛然坐起来,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只是半刻,叫声戛然而止,她死死咬住了嘴唇,害怕陈默担心,硬是忍了下来。 血液飞溅在他和她的脸上,陈默大呼一口气,额际也布满了汗珠。 陈默准备扔下剑,不经意地一瞥,忽然注视到了箭尖的不寻常。 箭尖怎么会是这样铁青的颜色? 毒! 剧毒! 箭上涂抹了剧毒! “怎么?有什么不对么?”虞鸢也感觉有所察觉,“这个箭......有毒!”怀中的少女已经晕厥了过去,虞鸢轻探了她的鼻下,呼吸甚无,摇着她的身子,“阿心?阿心?” 秦心毫无反应。 陈默俯下身,吮吸着她的伤口,腥涩的感觉遍布口舌,剧烈的气息令他有些作呕,转头,将毒血吐了出来。 “你在干什么?”虞鸢大惊失色,一把推开陈默,“你把她的毒血吸出来了,你怎么办?你会死的,知道不知道啊?” 这一震,惊醒了昏睡过去的秦心,她缓缓苏醒,听到虞鸢的质问,她亦是心急,“陈大哥......”不顾伤口,就要起身,虚弱地根本撑不起身子,手勉强抬起遮住伤口,“我不要你牺牲自己来救我。那样,还不如我死了痛快。” 泪眼朦胧,可怜兮兮的模样,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我不要你这样来救我么......我不要你为我死......我不要你为我死么......”她还真是爱哭,陈默疏朗分明的手指轻轻地揩干她的眼泪,用唇语道。 ——阿心,我不会有事。 “可是......”虞鸢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把话吞进了肚子里。 “真的?” ——是真的。 “你怎么保证你不骗我?”秦心居然破涕为笑,“骗我怎么办?” 陈默抬起自己的右手,勾住了秦心有些圆润的小拇指,和着秦心低弱的歌谣,嘴形也在念。 拉弓,放箭,一百年,不许变。变了是小狗。 “嗯。变了是小狗。” 她复又躺回了床榻。
“我去烧水。” 虞鸢不忍心看,悄声找了个借口便退出了房间,诺大的厢房,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陈默俯下身,唇际吮吸着她的伤口,毒血被他含在口中,转头,吐了出来。因为是剧毒,气味格外刺鼻,如果不小心吞下,只怕会立即毒发。 每每他的唇际碰触到伤口,都很疼。 细密的汗珠从他的额际渗出,亮晶晶的发着光。 他专注地为她吸去毒血,并无任何越矩行为。 毒血伤人极厉害,待他抬起头来,唇际已经发青,面色也铁青,像是病入膏肓的人,眼神也涣散着,没了焦点。 地上一滩淤黑色的鲜血,凝固了。 秦心看着他,一下子明白,“陈大哥,你骗我?!”毒血全部被吸出,秦心恢复了健康的面色,而他,却好像奄奄一息,一时间,她心疼不已,轻轻推他,“你怎么能够这样说话不算话呢?” 轻轻一推,陈默虚脱地跌坐在了地上。 秦心没有料到他会来这样的一招,骗她,然后伤了自己。她慌乱地扶起陈默,“是我不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我不该用刀去捅黑衣人的马的,如果我不捅黑衣人的马,陈大哥你就不用来救我,如果你不来救我,就不会有这一箭,如果没有这一箭,你就不会为了救我,牺牲你自己......”秦心环住了他的腰,“陈大哥,你不要死,你不能死,丢下我一个人,我会害怕......” ——傻丫头。 眉目舒缓,极为少见的,他笑了。 嘴角还残留着一缕血丝,但是,他的神色看起来,居然和悦而飞扬。 死? 不过就是一个过程。 早晚都会来,早一些或者晚一些,又有什么关系? 如果可以让心疼的人留在世上,如果可以让她安平快乐的过着幸福的日子,那么死,又有什么可以惧怕的? 他惧怕的不是死,而是看着心爱的人因为自己而死,死在了自己的面前,甚至是死在了自己的怀中,而自己却眼睁睁地看着她一点一点地失去力气,失去温度,失去了气息,只是无能为力,那才是最可怕的。 经历了一次,他不想再重蹈覆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