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变局（下）
埃罗特从元老院会议厅离开之后，剩下的十一名元老却依然都聚集在这里，气氛十分的凝重。 “唉，我们这么做，放到千百年后再来看，应该绝对是错误的吧。” 魔法工会会长葛里菲兹叹息着说到。似乎一夜之间他就苍老了许多，喜欢和后辈开玩笑的那种爽朗更是完全不见了。作为诺非索的元老们，他们并非不明白大贤者的含义，并非不明白，大贤者相对于临界才更加重要…… 一个智慧生命对界面文明有重大推动、贡献，有足够的教化之功的时候，本身也在某方面有了卓越成就的时候，才有可能进入精灵界，和元素精灵王交流。这时候，才能授予他们大贤者的称号。和这个世界上的所有职业都不相同。所有种族……他们可以评定贤者，却不能评定大贤者。 所以埃罗特这个大贤者，很久以来都是他们的骄傲。但现在…… 见魔法工会会长如此的沮丧，也没有人嘲笑他，阿诺德.凯撒走到了他的身后按住了他的肩膀，“别这样，老朋友。我们活在当下，所以别无选择。” “……八百年前，为了重新在这块大陆上立足，诺非索立国之时曾经签下条约，决不再走昔年的道路。埃罗特明知故犯，我们别无选择。”另一个元老说道。与其是在解释，不如说是在自我说服。 夏佐.费斯特是一个中年的男子，他没有参与到讨论中来，只是静静的坐在圆桌的一角仰望着那巨大的圆形穹顶。在那上面的壁画群中，八座超级法师塔各自伫立一角，面对着无边无际的教皇国军队，呈现着他们在记载中最后陨落前的模样，上面的每个人，都露出了视死如归的神态。说不出的惨烈和悲壮。 ——“我很遗憾，为了建国，我们失去了两万年来坚持的风骨。” 埃罗特在临走前这么说，“我猜测，事情已经无可挽回。我也并不祈求这一点。我只请诸位记住我的这个预言——非神属与神属的道路绝对相悖，两万年前古诺非索的强大尚且不免于灭亡，放弃祖先们指出的明路，不管现在的诺非索能够发展到怎样的地步，最终都是自取灭亡。当诺非索恢复真正的繁荣之日，便是两大教廷再次联手出兵之时。还请大家好好思考，诺非索的未来。” 埃罗特离开的时候，会议厅一片死寂…… 咦？ 只是沉思了一会儿，夏佐便发现，又恢复了当初的那种死寂状态了。 他从自己的石椅上站了起来，“我想，我现在已经后悔了。虽然后悔无济于事，当初我也是投了赞同票的人之一。但我想现在我还有可以做的事……” 一边说，他就一边往外走。 “等等！”克雷艾斯的爷爷，也是一头白发的战士工会的会长，加布利尔.亚尔林连忙叫住了他，“夏佐，你要去做什么？” 夏佐回头来看了一眼，“现在我救不了埃罗特。但他把他那个弟子留在身边，留到现在肯定是有道理的。我去替他保住他最后的火种——虽然除了圣女之外，已经禁止了导师级和强力魔导器具入境，但如果不去盯着，这条约定有若于无。” 一边说，他一边离开了。 他负责的是情报部，这次参与了和神殿的交涉，也是现在这些事情的主要负责人。想要做到这件事情，是比较容易的。 ** “你说什么？”达尼洛有些不可置信的问，“你说，我的任务结束了？” 傍晚，一个看来是典型的莱昂贵族的家伙彬彬有礼的找上了门来，在小别墅的大厅中彬彬有礼的告诉了他这个消息，饶是达尼洛，也不由得惊呆了。 ——这也，太快了吧！ “是的，你的任务已经结束了。”贵族状的教廷来使僵硬而彬彬有礼的重复了一遍，随即对他一礼，“密使阁下，你可以随时准备好回国了。” 说完，他就转身潇洒的离开了。 刚刚回到宿舍不久的达尼洛还是有些不可置信的握紧了手中的法杖。 “……你准备怎么做，达尼洛？”伊芙琳从旁边的旋梯上走了下来。身上也是仍然穿着法师袍。 金发少年深吸了一口气，没有回答，只是往门外走了出去。 伊芙琳若有所悟，但是…… “等等！”银蓝短发的少年却挡住了他前进的道路，“达尼洛，你认真的？”菲尔已经换上了便服，却也把法杖拿了出来。看样子竟似乎打算一言不和就付诸武力的样子。 “一点也不认真。”达尼洛微笑道，“也许下一刻我就会后悔。但是如果现在不去，我会更后悔。” 菲尔尚且没有说话，便惊讶的发现……他动不了了！ 诧异的抬眼看去，却发现，伊芙琳的法杖正对着他。现在缠绕在他身上的，是“风之束缚”。“伊芙琳你……？” “那么现在就去好了。”伊芙琳没有理他，对达尼洛也难得的笑道，“就算不是为了梦想，贝兰雅教了我们这一个月，老师，或者朋友，就算只是为了这些理由……” 达尼洛垂下眼帘，点了点头，绕过菲尔走了。 然后，他在门口看到了靠在墙壁上的艾丝特。红发少女，本来被波文拉去玩了的…… “我在路上看到了那个家伙，所以回来看看。因为……也许这会是我见到你的最后一面了也说不定。”艾丝特冷淡的说道。 对于这两个童年时就熟识了的好友之一，达尼洛仍然以微笑回应。只是他现在的微笑，比起平时来，自然真实许多。 然后，他再没有停顿的离开了。 艾丝特一语成谶。 这确实是成了他们相互之间见到的最后一面。从此后，因为立场的不同，纵使是知道对方的存在，也只能天各一方。 三个安塔时之后，达尼洛站在了大贤者法师塔的青色的石质大门前。扫视了一圈看似无害的，围在法师塔外，法师们最喜爱的金银枫，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却还是挥动法杖，向内传递了信息。 ** “啊啊啊！为什么一回来就要我收拾行李啊！？就算是要我收拾行李，也至少把理由说一下吧！？”贝兰雅十分哀怨的说着，一边收拾自己的行李。 比如说简易旅游帐篷、比如说整整十副眼镜、比如说那些大大小小改装过了或者没改装过的法师袍……还有一些平时杂七杂八的收藏…… 之前贝兰雅从来没觉得自己有这么东西过！ 甚至，爱沙还又送了许多她尚且用不上的东西来，比如说一些高级卷轴之类的——以前得到这些，她一定会兴高采烈吧？但现在，她却只是觉得越来越不祥。 “你这是要搬家吗？贝兰雅。”诺尔很好奇地看着她忙来忙去，感觉她似乎要把最小的东西都打包带走一样。 “老师不就是这个意思？搞不好还不是‘搬家’呢，估计以后我要流浪很久了。”贝兰雅一边在房间里面团团乱转，一边在脑袋里升起了一个荒谬的念头：该不会，自己手上的这个手镯——成年礼物，最昂贵的一次礼物……空间大得她都觉得太浪费了的手镯，老师就是为了这一天准备的？ 她没来得及多想，爱沙的身影忽然又浮现在了她的房间里。 “贝兰雅，你有客人了。”她神情有些古怪的说道。 埃罗特的法师塔从挺久之前就已经没有客人了。埃罗特不见客，贝兰雅自从进入学校以后，她的两个朋友知道埃罗特似乎需要安静的研究什么了，也就不再来法师塔找她。 这一下有人在法师塔的防御圈外说要找贝兰雅，不要说爱沙，连贝兰雅都惊讶。她偏头想了想，“……是卡蒂斯？”卡蒂斯今天看来也很古怪，搞不好是有什么事情要来说？ “不是。”爱沙却摇头，“是一个不认识的人呢，他说是你的学生。” “啊……？” ** 被贝兰雅认为可能会来的卡蒂斯，现在则正在自己的家里面生闷气呢。不为别的，只因为，作为家中的继承人，他现在，却被他的爷爷给软禁在了自己的房间里！ 就算是想要离开也离开不得。他一个纯法师，想要自己偷跑出去当然也是不可能的。只能在自己的房里郁闷的踱来踱去。 从窗户上能看见外面已经彻底的黑了下来，但四周的护卫却让他没有任何出去的法子。毕竟他们听的还是他爷爷的。 “哥哥，你的晚餐。”蒂娅这时推开了门进来，手中还捧了一个大餐盘，一边还噘起了嘴来抱怨，“就算是担心她，也不用不吃东西吧？” “知道知道，我只是没什么心情而已。”卡蒂斯见meimei进来，走到了桌子边坐下，接过了餐盘，但还没开口吃，就又凑近了对面的meimei，露出了近乎谄媚的笑容，小声说道，“好蒂娅，你能不能帮我出去？” “没用的！”蒂娅翻了个白眼瞪他，“你以为我一点都不关心啊？我打听过了，现在大贤者塔已经完全被包围起来了。两个教廷的圣女都会过来，加上那样的包围圈……你去了也没有任何作用。” 说着她也叹了口气。 她喜欢贝兰雅的自信和强大，近乎崇拜，但相比于她，她更不能让自己的哥哥出事啊！ “什么！？”对这件事情的理解还停留在几个小时之前的卡蒂斯诧然起身，不可思议的叫了起来。 蒂娅认真地看着他，稚嫩的脸庞上，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流露出了出身于这样的家庭，必然会有的，某种冷酷的感觉，“所以我说我们已经做不了任何事情了，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