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因一人
九龙将军被封存住的最后一丝余力,尽皆传送给了许长安。 金色瀑布下的许长安,双眼紧闭,双拳紧攥,眉头微蹙,嘴唇微抖。 不是因为紧张,不是因为痛苦,而是因为感激。 头顶的金色瀑布像极了那夜的白色瀑布。 那夜的白色瀑布就像是天上仙人将天上仙茶打翻,被许长安捡了个便宜;而今夜的金色瀑布便就是深埋地下的宝藏,出现得极是时候。 杨凌仙是自己的命中贵人,九龙将军是自己的时运贵人。 …… 金色瀑布犹如一匹嘶吼的战马,高高扬起它骄傲的战蹄,背上是那所向披靡的九龙将军。 凡九龙将军所至地界,敌人无不闻风丧胆。 “九龙将军在此,谁家黄毛小儿胆敢一战!” 轰隆隆隆…… 马蹄声驳杂雄厚了起来,大地也因此而颤抖,更不要说早已趴伏在地上的小草小花。 渐渐地,从灰暗的天际有着无数的金点冒出,是疾速飞跃的金点,那是万千匹金色战马在奔腾着,在嘶鸣着,在怒吼着,在得意着。 得意?为何得意? 因为它们现在所踏的大地是敌人的大地,因为它们现在所吃的嫩草是敌人的嫩草。 它们得意,它们骄傲,因为它们有着九龙将军,所向披靡的九龙将军。 只要它们背上的英雄是九龙将军,它们便如惊涛骇浪般不可阻挡。 即便迎着狂风暴雨,它们也能酣畅淋漓地展现出它们的雄姿,飞奔!亢奋!冲锋!碰撞! …… 似这般得意了许久,似这般骄傲了许久,时间终有尽头,人马也终有离散。 卧来扶不起,唯向主人嘶。 忆当年,我八尺之高,踏雪也能生珠汗,似那的卢飞快,依着北风,也当骄傲地嘶吼。 现如今,西风吹拂之下,我只是一匹瘦马,无力地卧倒于曾经征战过的古道,听着往昔的风雨。 他家的马,即便卧来扶不起,也可唯向主人嘶。 可是,我的主人去了哪里? 抛弃我了?不会,因为他是九龙将军。 就此死了?不会,因为他是九龙将军。 九龙将军重情重义,他不会抛弃我;九龙将军所向披靡,他不会死去。 可是,将军去了哪里? 我仍想春风得意马蹄疾,但是,背上的龙将不知去了何处,又怎么会得意,又怎么会蹄疾? 悲兮!惜哉!我去矣! 悲鸣~ 落泪~ 闭眼~ 将军! …… “轰!” 金色瀑布轰然消散。 “噗!”“噗!”“噗!”“噗!”“噗!”“噗!”“噗!” 五重灵涡境突破至三重灵转境! 不仅如此,许长安于金色瀑布之中又是学得九龙将军的一道成名法术,名为黄金战体,乃是高阶黄品法术,锻体之术。 许长安心中诧异,异常震撼,巅峰状态下的九龙将军该是何等了得,该是何等英雄! “我之传人,须忠,须义,须孝,须善,须宽,须正。” “日后别有他缘,成就正道之时,也不可弃我之衣钵!” 将军的训语被风吹散,不留余音,但却深深地刻在许长安的心里。 “绝不弃,将军之衣钵!” 许长安猛然跪下,重重地磕下一个响头,若是此处有尘埃,想必都会被震荡的飘起。 漆黑散去,日光重现。 婉儿与陈未名看时,许长安正跪于黄金雕像的脚下。 支撑着身体的双手渐被血液染红,不是因为痛苦,不是因为无力,而是因为心中的情绪久久无法平复。 过了许久,一滴汗珠啪嗒滴落到土上,许长安缓缓起身。 直起腰杆,跪于脚下,目光坚定,不忘训语。 抱拳,启唇,将军,走好。 “长安。” 婉儿和陈未名走上前去,将双腿微微有些麻痹感的许长安扶起。 汗水早已浸透了他的全身。 “我们走吧,”很是平淡的一声,却有着诸多的情绪,皆因将军而起。 嗡鸣声响起,画杆方天戟重回许长安手中。 许长安抚摸着画杆,就像是看到了将军的一生。 倏尔,画杆方天戟有了些变化。 像是到了时候的小蛇,竟是开始蜕起了皮。 仅仅五个呼吸,画杆方天戟就换了身衣服。 暗金之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通体的金灿,其上的花纹也已变成了龙盘于上的雕饰。 仔细数去,足足盘着九条威武的金龙。 一股晦涩的信息涌入许长安的脑海,方才始知,此时的长戟才是九龙将军的随身兵器。 描金九龙戟,高阶黄品法器。 自带法术,《九龙戟法》,高阶黄品。 九龙戟法入脑即会,想必是因为许长安的身体中流淌着九龙将军的灵气修为,所以他生前所会的法术,许长安都无须再学。 想必,九龙戟法也很思念将军,将军已是多年没有再施展它了。 许长安转过身来,望了一眼黄金雕像,投以感激的目光。 黄金雕像动了,眼睛眨了一下,脑袋点了一下,似是在回应着许长安的目光。 而后,虚握的右手倏尔张开,悬浮于头顶的金色袋子便飞向了许长安,稳稳地落在他的手上。 撒豆成兵这般奇物,九龙将军也是赠予了许长安。 笑了,黄金雕像舒坦地笑了,了解了多年的心愿,终于得到了解脱。 黄金雕像化成星星点点的金色光点于此处飘散,如一只只金色的蝴蝶,去寻找着它们前世今生的花瓣。 黄金城墙霎时缩小,竟是也飞回到了许长安的手中。 想不到,黄金城墙也是一件法宝。 “九龙将军在此,谁家黄毛小儿胆敢一战!” 此一句,绝不是随便喊喊。 …… 久等于外的迦延罗,在此时,猛然睁开双眼,朝着许长安三人投以贪婪的目光。 舌头伸出在嘴唇上舔了舔,好似尝到了许长安三人的血液。 “交出来。” “自己来拿。” “你别后悔。” “只怕你会后悔。” “真是找死。” 迦延罗久坐的身体,猛然动了,便如密林中射出的一支利箭,嗖嗖的呼啸射去,他早已渴望着敌人的血液了。 势大力沉如掌中有山,怒喝一声,一道掌印便如从天而降的山岳,沉沉地压向许长安。 云雾乍现,掌印只是将本就会消散的云雾提前拍散,却是没有寻觅到许长安的身形。 云雾再现,许长安已是移到了迦延罗的右侧。 他可不愿意被动挨打。 光芒耀眼,日月崩天术已是倾力施展而出,一记光芒重拳携裹着毁天灭地的威势轰向迦延罗的身体。 此时的迦延罗,便犹如光芒映照下的一只蚂蚁,那般的渺小,却偏偏很显眼。 显眼到光芒容纳不下。 因此,光芒重拳誓要毁灭这个显眼的蚂蚁。 蚂蚁不觉得委屈,不觉得无辜,他要反抗,他也能反抗。 “三昧海印!” 迎着光芒重拳,迦延罗的右掌猛然拍出,以掌覆拳,拳不得进。 一为金光,一为佛光。 两光相对,不断迸溅出强劲的气势,将附近的地面伤得千疮百孔,不一会,地面上的裂缝便如蛛网般向四周蔓延而去,不知于何处,于何时,方能停息。 “黄金战体!” “大日法身!” 许长安化身黄金将军,迦延罗化身佛光罗汉。 狂风忽起,黄沙盖地。 许长安神情骤凛,反手一握,描金九龙戟铮鸣而出,似是早已渴望着战斗。 “山岳断。” 许长安持戟猛然前冲,九道龙吟于天地间霎时响起,似是热血的军令,似是骄傲的鼓声。 “嘭~嗡~” 描金九龙戟与迦延罗手中的一道禅杖轰然相遇,无数灵气卷成的厉风呼啸而起,将本就盖地的黄沙掀得铺天飞扬。 溢出的威势将两人的衣衫拍打的啪啪作响,就像是儿时的奶奶,为自己拍打着晾晒的衣服。 威势愈盛,两人脚下的土地竟是开始凹陷,两人的身形也都各自矮了几分。 为何,为何他能与我不相上下,怎么可能? 迦延罗的心中已是有些慌乱。 许长安盯着迦延罗显得慌乱的目光,微微挑眉,周身气势猛然再攀。 “江海腾。” 许长安双手持戟,手腕一翻,便是将描金九龙戟凌驾于迦延罗的禅杖之上。 携带着九龙之力,许长安持戟从空中朝着迦延罗的脑袋轰然砸下。 犹如一颗颗巨大的冰雹忽然从天而降,毫无防备的行人只能窝囊抵挡。 迦延罗将禅杖举于头顶,抵挡着不断砸下的描金九龙戟,每一次的砸下都是九条金龙的全力冲撞,即便迦延罗化身成佛光罗汉,也撑不住连番的冲撞。
嘭嘭嘭嘭…… 描金九龙戟与禅杖又是再度相遇了十几次,也便是迦延罗承受了九十几条金龙的全力冲撞,即便还未喷出鲜血,想必也已经力怯。 于此时,许长安却突然收回了描金九龙戟。 龙吟顿歇,龙形顿收,云雾乍现之后,许长安已是移到了迦延罗的正面,较远的距离。 狂风忽定,黄沙落地,衣衫也不再啪啪作响,灵气威势缓缓收回。 天地,又是重回寂静。 只是,此时天地的寂静,便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安静。 “天地隐。” 字眼从许长安的口中缓缓吐出,手中的描金九龙戟也随之缓缓前指。 缓,很缓。 缓慢到迦延罗完全可以用rou眼捕捉到描金九龙戟的轨迹。 风再起,沙再扬,天地隐隐之间乌云密聚,雷电之势从中泄露而出,豆大的雨珠已是深藏其中。 黄金九龙,隐于天地,动无先兆,快若反掌。 是为,天地隐。 “草木成佛!” 迦延罗忌惮地望了望四周的天地,心中隐隐有着不安。 盘腿坐于地上,周身卷起一阵旋风,喃喃佛经念诵声于其中响起。 登时,天地又是忽变。 远处,黄土地缝隙中一棵摇摇欲坠的小草,忽而听到佛经念诵声,顿变坚韧,其上佛光闪现,仿若化成了一尊大佛。 近处,狂风撕扯下早已不堪重负的碎木屑,忽而听到佛经念诵声,顿变顽强,其上佛光闪现,仿若化成了一尊大佛。 再看,不远处波光粼粼的海面,刹那间便是充斥了佛光的普照,好似海面上坐满了万尊大佛,就连周身飘起的尘埃也都尽皆化成了一尊尊和蔼的大佛。 草木成佛,万物皆是我佛。 黄金九龙隐于天地之间,慈悲我佛静坐天地之间,两者相对,不知谁强谁弱。 也无须分出谁强谁弱,因为,一道透明的精神旋刃已是在许长安的身前缓缓凝聚成形。 不知疼痛起于何处,不知疼痛起于何物,下一瞬,迦延罗已是倒跌地上,抱头痛呼。 遍布天地之间的慈悲我佛,也霎时消逝。 三重灵转境的许长安,精神力强度已是丝毫不逊于八重灵转境的迦延罗。 “轰隆!” 雷电劈下,豆大的雨珠猛然落下,龙吟声也于风雨之中悠然响起。 九道黄金龙形便从乌云之后,轰然砸向迦延罗。 “嘭!” 连响九声,迦延罗的身躯已是陷入了深坑之中,只剩下激荡起的一层久久无法飘散的灰尘。 就在许长安以为迦延罗死绝之时,一道黑色光束突然从深坑之中猛然闪现,便如黑暗中蓄势已久,想要复仇的毒蛇,快成一道黑线缠向了身处后方的婉儿。 “啊~” 婉儿惊叫一声,身体已是被黑线拖走,陈未名方才反应过来。 已是凹陷下去的一张血脸也于此时从深坑中显露了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不会后悔,你会!” 黑线将婉儿紧紧缠绕,顿时,数十道黑色光束又是从迦延罗手上的黑色轮盘中激射而出,从天冲向婉儿的身体。 就像是数十条黑色大蟒,张开血盆大口,似要将婉儿吞下。 “你找死!” “啊~” 不远处的许长安此时竟像是变了一个人,周身的金光顿时隐没,描金九龙戟也害怕地嗡鸣一声钻进了长安界内。 许长安的身上,渐渐有着黑色纹路在攀爬,在游走。 狂风再起,比先前加起来的风势都猛,直接将数十条黑色大蟒吹散,迦延罗也被再次吹倒在深坑之中。 黑线从婉儿的身体上断去,因为受到惊吓,所以婉儿顿时便昏厥了过去,陈未名连忙将婉儿抱到一边,而后自己也很惊惧地看向此时的许长安。 灵气再涨,许长安竟又是从三重灵转境猛然飞涨到了九重灵转境。 道道黑气从他的身上四射而出,如一道道黑色匹练,可捅天,可穿地。 双瞳愈显漆黑,漆黑中透露着愤怒,看向深坑中的迦延罗。 缓缓飞身而起,许长安右手紧握重拳,身躯微微扭动,右拳放于耳后。 倏尔,动了。 因婉儿,因一人,许长安竟是走了火,入了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