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绣娘

    薛家的祖宅已经很有些年头了，还是永瑜的曾祖父那一辈上置办下的，后来又渐渐扩大。虽然薛家的人这些年来已经在京城定了居，少有回乡的时候，连清明祭祖也大多在京城找家寺庙做道场罢了。但老太太每年都会吩咐儿子派人回来修整，又有专人打理，所以薛家的祖宅到现在还保持着原来的模样，人一回来就可以直接住下。

    祖宅附近大多田地都属于薛家，招了许多佃户，薛家也算是当地的一大望族了。老太太、二太太并几位小姐回祖宅休养，上下人等都不敢怠慢，从接到信儿的那天起就忙碌了起来，一直等着主人们的回归。

    老太太没有让马车直接驶进祖宅，而是在祖宅门口下的车。看着自己丈夫当年亲手写下的“薛府”匾额挂在大门之上，两旁的两座石狮子似乎也还是原来的模样，她叹了口气，又回了马车之上。

    整个马车队伍这才开始进府。

    薛家祖宅一共有五进，前头是男人们待客的地方，如今自然是用不上了。中间的厅堂则是当家主母主持中馈召集管事mama们商量事务时所用的地方。后面还有好几个院子，栽种了各种果树，并以之为名，归属内宅。

    永瑜还是跟着老太太一起住，进了老太太当年住的葡萄园。这葡萄园是后宅中最大的一个院子，除了零零散散的栽种了几棵银杏外，就是一片一片的葡萄藤。老太太当年还特意让人搭了两个葡萄架子，摆上些石桌石凳，天气好的时候就在葡萄架子下坐坐，别有一番风味。

    永瑜一进葡萄园就喜欢上了这里。京城的福荣堂虽然也很大，但空气总是闷热的很，院子里的树木也少，最多也就是摆放了几盆牡丹、兰花之类的花草。偏老太太一概不会打理这些，不过是平白做个样子，待那些花儿应了景之后，就会被人拿出去处理掉，白白糟蹋了好东西。

    这晋州虽然是乡下地方，可空气清新，一番布置也比福荣堂多了几分人气，光是看着就能让人心情好起来。

    二太太则住了松香园，薛永芹住了梅园，薛永宸住了桂园，黄姨娘住了杏园。

    赶了几天的路，老太太的精气神不太好，一直在园子里慢慢养着。因永瑜的功课不能断，老太太又让二太太在当地找了位绣娘上门教永瑜女红。

    新来的绣娘看起来三十多岁的样子，十分年轻，打扮得也很细致干净。老太太还亲自见了这位姓刘的绣娘，见她在自己面前不卑不亢，谈吐有礼，脾性也不错，老太太又看了她带来的自己做的几方绣帕，心里十分满意，还给了一对玛瑙耳坠做见面礼。

    二太太和刘师傅定下了每月五两银子和一石大米的学费，而刘师傅每个月只需要隔上两三天甚至四五天过府一趟便可。

    永瑜就开始学习女红。

    她原本在京里的时候也学过一段日子，可惜时间太短，年纪又太小，学到手的东西有限。不过她内里毕竟是有些见识的，也跟着薛永瑷厮混过不少，自身又有底子，所以刘师傅提出想看看永瑜的水平的时候，永瑜当着她的面儿花了半个时辰就做了一副式样简单的抹额出来，倒让刘师傅有些意外。

    “颜色配得不错，只是太过简单了些。”刘师傅点评道，“看这颜色，想必是做给老人家用的。老人家用的物件，虽然颜色方面不适合太过鲜艳，却也要用些明亮的宝石或是绣花作陪衬，才可显出其主人的身份和底蕴来。我看六小姐针线底子不错，基本功倒是用不着再费劲了，明儿就开始学着绣花吧。”

    永瑜要的正是这个效果。

    她也看了刘师傅拿来的那两方绣帕，一副绣的是麻姑献寿，栩栩如生，看得老太太当时就把帕子给留下了。另一幅绣的却是一大片的银杏叶，虽然题材简单，可细细一看，就会发现每一片叶子都各不相同，不光是大小颜色，甚至连叶子中的脉络都完全不同，直让人叹为观止。这副绣帕，则是二太太买了下来，收藏在了自己的库房里。

    既有这么好的老师在，永瑜想要学的，自然就是这绣活方面的本事了！

    永瑜笑道：“不怕刘师傅笑话，我以前也做过一些绣活，只是没有正经学上几天，不过是自己琢磨罢了。刘师傅既然来了，正好也教导教导我。”

    说着，永瑜就让初英把自己以前打发时间所绣的绣活找了出来。

    刘师傅心里更是讶异，细细看了永瑜的“作品”，多是绣的一些简单的花草，花瓣和叶子的脉络都不清楚，只有个大概的样子。虽然如此，但明显这动手的人别有一番心思，颜色搭配上尤其有天分，让人忽略了细节的不足，而赞叹总体的似真。

    小小年纪，就能做出这样的东西来，实在是不凡。

    想了想，刘师傅道：“六小姐既学过，不用再费苦工，自然是好事。只是我的手艺似乎与六小姐往日里的习惯有些不太一致，若是六小姐要和我学的话，只怕需得忘记掉那些手法，否则的话，容易起了冲突，反倒拖累了六小姐的进程。”

    永瑜倒没想到这个，随即笑道：“刘师傅放心，我既是跟你学，自然是按你说的做。”

    这位六小姐如此好说话，刘师傅心里更是放下了一块大石头。和永瑜说了一下今后一段时间所需要的准备，又约定了明日上门的时间，刘师傅就告辞走了。

    刘师傅刚走，薛永宸就上门拜访来了。

    这一路上赶路，老太太都不许薛永芹和薛永宸轻易下马车，即便是到了驿站，两人也是由二太太安排，不许在外人面前露脸。以至于赶了几天的路，永瑜也只是不近不远的和两人对视着打了个招呼，连句话都没有说上。

    老太太一路上待两人那么严苛，到了家，却没让两人禁足在园子里，不由得让人心里有些纳闷，

    永瑜心里虽然奇怪薛永宸找自己做什么，但还是让人请了她进来。

    薛永宸一进来就笑道：“六meimei好福气！祖母身子都还没养好呢，就先惦记着给六meimei找绣娘师傅了。jiejie年纪小的时候，可没得祖母这般关心过，不过是和二jiejie一起，跟着个落魄的绣娘学点粗浅的女红罢了。哪里能像六meimei这样，请的还是晋州最出名的女红师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