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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亲事(十三)

    小枫送赶车的出门,在外面单独细细地交待他:“回去见公子,说姑娘好多了,可以和人坐着说上半天话呢,就是心里不喜欢。”

    “什么事不喜欢?”赶车的也做事谨慎,既然回话总要回个清楚。小枫要骂他:“这你别管,你只这样回话就行了,”

    “看你凶的,”赶车的一点儿也不怕:“我还有话要告诉你呢。”赶车的小声道:“家里人都说宋姑娘架子大,好了也不进城去,都等着看她笑话呢。你服侍她一场,也提她一声,她翻了船,以后人家不是也笑你。”

    赶车的看看四周,其实旷野无人:“都说她不肯进城,怕拘束。她自己一个人在这里,上面没有老夫人夫人,再系得公子心里只想着她,不比回家里要每天去请安快活的多。”

    小枫听呆了:“还有这样的话出来,果然是我疏忽了,以后有话只管告诉我,我给你绣个帕子。”

    看着大车去远,小枫心中反复思量这些话,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姑娘再不进城去,真是人人等着笑话她。

    转来的小枫又想起来翠翠姑娘来说了这些时话,可以劝着她明天再来说。正要进屋里借故说一句:“姑娘坐的久,明儿再说也一样。”就看到翠翠姑娘走出来,小枫从厨房里拿出来给她包好的果子和点心,笑逐颜开:“翠翠姑娘慢走。”

    翠翠一走,小枫最喜欢。送她走出院门,小枫回来告诉廊下的安五:“翠翠姑娘象有心事,周公子近来的少,她心里一定不舒服。见天儿来和姑娘说话,姑娘不回城去。指不定是她带坏了。”

    才听到的闲话,说姑娘图着这里住着自在无人管,小枫不乐意。就是姑娘有这心思,也一定是别人教的。

    “你怎么知道周公子来的少?”安五反问一句,小枫撇撇嘴儿:“要是来的多。她还会这样的表?”小枫转往厨房里去,安五有些佩服她。不多,倒是尖。

    屋里的莲菂重新睡下来,心中好似有一个烙铁,烫的她难过。是几时安公子对我动了心,我竟然不知道?

    让这么一位姑娘来和我作伴,给我熏陶,这位公子不再是以前说好的。以后会悔婚的心思。他对我没有打好主意。

    想想自己锦衣玉食,有人服侍,和翠翠是天上地下。安公子的意思不言而喻,把翠翠摆在自己边,给自己作个榜样好好看看,不是不肯签婚书,让你好好看看被富家公子遗弃的人是什么样子?莲菂咬牙切齿地想着。

    为自己治病,安公子不吝重金,花这么多的钱,也意味着他以后不会轻易放手。莲菂在炕上长吁短叹。是几时他变了心思,我和他比算计,没钱没人,不是他的对手。

    这。莲菂没有睡好。回头想一想这事是怎么发展到这一步。在这里四处都是乡里粗鄙之人。遇到安公子这样温文尔雅的古人,莲菂一是没有想太多,也并不是故意。遇到以后只觉得同他说说话好。后来为订亲事,觉得不得不订,这就订下来。。。。。。现在回想,步步是错,有如一个失足少女,一步一迷潭。

    睡在炕上的莲菂悔恨痛恨深恨,这个道儿着的深。安公子一没有打人,二没有骂人,更不需要用权势压人,把一个翠翠摆在莲菂边,就让她压力重重。他可以说是连高声说话都不用。现在想想,那时候就是不订亲事,他也必有另外的高招。反正他是先不会打人骂人。没有话说气极才会骂人,道理说不清楚才会打人。这两者对于安佶公子来说,他都很少用。

    窗外一轮明月,照着炕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的莲菂姑娘,恨到恨极无处恨。莲菂姑娘最终还是睡着了。这就认输了吗?不!养精蓄锐,明天再来好好想想。

    气的发晕的莲菂把翠翠盘问过,再没有应酬她的精力。把她约在明天再来,由已推人,对翠翠动了同心。

    女人要想有自主权,最好的办法是自立。莲菂对着这位在古人嫁汉嫁汉是为穿衣吃饭理论下长大的翠翠姑娘,天碰壁也是在所难免。

    第二天苦笑的莲菂对着翠翠心思深信不疑自己要去周家当姨娘,她只有张口结舌,这才明白自己一会半会儿是劝不好她。

    翠翠心中所想,就是周公子再出现在她面前,翠翠天真的以为,再看到周公子一面,一切都会好。

    一会儿气的狠,一会儿要同翠翠的莲菂又把以前被村人bī)婚的事忘掉脑袋后面去,一心里只恨安公子一个人。

    过一天是端午节,一早起来,留弟是最欢蹦乱跳的一个人,手臂上系着五彩丝线,上带着香囊在院子里看小枫她们收拾中午过节吃的东西。

    “jiejie只是不好,龙舟也不能去看。”留弟这样对小枫道。小枫微笑:“小姑娘早说一时,可以坐着来接姑娘的马车去看一会儿。”

    留弟认真的摇头:“jiejie不去,我也不去,虽然我想去,但是我只陪着jiejie去。”小枫笑眯眯,把一个果子给留弟:“小姑娘真懂事。”再告诉她:“院子里吃吧,别让姑娘看到要犯馋。”

    院子里有留弟的一个皮球,留弟吃着果子拍着皮球,再就眼睛不时瞍着院子里的安五:“jiejie还没有好,jiejie几时才能好?”

    安五装作听不到,这是内伤,当然是好的慢。安五对于莲菂姑娘迟迟不好,一个认为她在装病不想回城;一个就是内疚自己当时没有接她,任她摔在地上摔的很。哪里会知道莲菂姑娘天天劳神思,心里已经万般愤愤,又弄明白安公子变了心思,眼前来看,要拿自己当姨娘。莲菂的病当然是好的慢。

    安公子虽然体贴,先让人来说一声。再派车来接莲菂,莲菂姑娘睡在炕上,心中却是熊熊烈火燃烧。什么也体会不到。再说她本来就没有成亲的心,没有考虑过任何人。

    接莲菂的马车径直来到河边,安公子一家都在岸上的彩棚里。等着看赛龙舟,这是当地端午节最闹的事。

    安老夫人看到马车回来。她要先问一句:“怎么没有来?”赶车的人回话道:“说是还没有好。”安夫人接上一句对婆婆道:“这病来的怪,好的也慢。”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上年纪的安老夫人倒是有这体会,不过她有别的话说,问安公子道:“你说她子强壮,以后生孩子也子骨儿壮。以前看着好,这一病可别虚空子,以后带累我孙子。”

    安公子的确对祖母说过这种话,他心里也有这心思,安夫人子少年虚弱,安公子也是自小儿就多病,安公子相中莲菂的其中一条,就是她子骨儿好,生下孩子来会壮实的多。

    “祖母放心,让她好好休养一时。应该能调养的好。”安公子心中有数,安五打出来的是内伤,这内伤不是一般的病。一条小命都不知道是如何捡回来的。以后也不指望她子骨儿好,好好地保养她的子就行了。

    安老夫人只问过一句。眼睛又看着龙舟上面去了,安夫人是随着婆婆才问,她更是家里不cāo)心的人。即嫁应该从夫,安老爷常年在外面,安公子年纪渐长,安夫人从来是听儿子的。

    一直闹到下午,安公子奉着祖父母和母亲回家去,这才喊过来接莲菂的人问他话。这就是家里下人们要非议莲菂的原因。安公子一天或是两天让人去看一回,回来必然让人进来自己问他们,好了没有几时进城里来。

    去接的人是车夫,路上服侍可以有小枫,就没有派别的人。他回话道:“小枫说莲菂姑娘一早就没有起来,只用了半碗粥,比昨天用的还要少。”

    安公子怅然,听着赶车的人又道:“小枫又说,姑娘是心里不喜欢的样子。”听过以后,安公子挥手道:“我知道了,你去吧。”

    房中只余下安公子一个人时,安公子不无犹豫,去接还是不去接?bī)着她写婚书,才使得菂姐儿要走,她为什么要走,安公子只能当她子野惯了,心里不趁心就是扔崩一走的主意。

    这几时倒不是事多到不能去看她。安公子也是和安五想的一样,她病中心一定烦躁,我要去了,没准儿给我几句听听,安公子不能责备她,总是在病中;由着这野子姑娘再胡说什么,安公子也不想听。

    小枫次次让人带话,姑娘心里不喜欢。安公子心知肚明,这是要我去一趟。说实话,心里还有些想她。

    周甲最近又相中别处的一个小家碧玉,那位翠翠姑娘天天去看菂姐儿,应该对着她哭诉过。菂姐儿是伶俐的人,应该明白我对她有多好。安公子负手走到窗前,窗外树枝间一对鸟儿是成双。边现有菂姐儿在,为什么公子我还要一个人孤孤单单。

    自大的安公子打定主意,过几天去看看她。这主意打定,安公子走到书案前,打开一个暗格,从里面拿出来一张有字迹的纸张,这是菂姐儿走的那一天留下来的。

    上面写着,为盘缠计,不得已把银两首饰都带走充作路上用途,这院子先做抵消,如果还不足够,待他年再补齐。这是安五收起来送到安公子手中。

    安公子微微一笑,觉得自己没有看错。菂姐儿不是一个贪财有心计的姑娘,她拿走首饰,也声明是不得已。

    但这件事让安公子也有戒备心。莲菂病下来人事不知以后,安公子就直接吩咐小枫:“以后月银你拿着,不用给姑娘,她要什么你就去办。”

    后来病的重,安公子再变一变,对小枫道:“一个月不拘五两银子,要什么只管来要。”变相的把莲菂的月银从她手中拿下来。至于莲菂以前的钱,安公子是没有再动她。他为戒备,不是小气鬼。

    “公子,”房中侍候的丫头良月来回话:“早上公子吩咐,说接宋姑娘去,我怕她们收拾的不好。自己又去看了一回。”良月小心翼翼地问道:“怎么公子回来,宋姑娘却不在,难道不回家里住。又回城外去了。”

    这位宋姑娘牵动安公子房中丫头们的心,不知道是个什么天仙玉儿,让公子时时探问她。安公子对于丫头们的心思了然于心。也乐于看到她们这样。想想菂姐儿傻乎乎,全无萌动的心思。等她到了家里。我时时和她在一起,再看到丫头们对公子我体贴,不知道菂姐儿会不会还是傻乎乎。

    这样想着的安公子对良月微笑:“你无事去看着收拾也好,不过这几天就要来了。”安公子打定主意,我去看她,就便接她一起回来。良月难掩妒意地应一声:“是。”

    端午节以后一连几天,安公子也没有来。让莲菂松了一口气。翠翠和以前一样天天都陪她,莲菂对翠翠说要自立,翠翠求莲菂帮个忙。

    莲菂气色好上许多,甚至有心对着翠翠眨眨眼睛:“公子也不往我这里来了,咱们一起自立吧。”翠翠看着将养得气色红润的莲菂,心中又羡慕起来,羡慕她心里底气足以后,再想想她有什么底气不足的,安家的家人不是在这里服侍她,就是要东西要钱也不是她去要。

    “我们能怎么自立?翠翠虽然觉得莲菂说的象是不中使。对着她这样的笑容,有时候也附合一下。莲菂笑盈盈,她对翠翠说自立的话,就是留弟也让她出去玩去。留弟太小。怕她说话不防备被人听到。

    窗外夏天景色怡人,一头猪还在,小鸡也在,可以听到猪哼哼,小鸡长成大鸡,早上也打鸣,再就是风声水声一起过来,莲菂觉得心旷神怡。

    眼看着安公子一直不来,心大好的莲菂觉得头脑也清楚,有和翠翠商议的心。刚开口说一句:“听我告诉你,你可不许说出去。。。。。”

    院中脚步声响,然后是小枫欢快的声音:“公子来了,姑娘好着呢,和邻居家的姑娘坐着说话。”还有留弟的声音,也是笑嘻嘻:“公子好。”

    翠翠的眼睛一下亮起来,莲菂的面色一下子暗下来。再听到安公子熟悉的温和声音:“留弟,你jiejie好多了,我就放心了。”这声音在昏迷中耳边不时响起,在自己醒来时,时时恨他,也想起来多次,此时听起来还是温润清朗,不慌不忙的语声,让莲菂象是五雷轰顶,心里一下子慌乱起来。

    因为天,里间屋里的门帘子去掉,并没有再挂竹帘。此时莲菂一阵手忙脚乱,往外面看看,害怕他一下子就进来,等到想起来睡下来时,已经来不及。安公子迈步进来,在外间先笑吟吟看过来:“菂姐儿,说你好多了,我听着真喜欢。”

    翠翠次见到安公子,看他面如冠玉,眉秀目清,比周甲公子要生的好的多。翠翠心里羡慕,莲菂jiejie真是好福气。翠翠慌乱下炕来行礼:“公子安好。”

    再用眼睛对着莲菂示意,让她下来行礼。看她不动,翠翠心里惊奇,难道是许久不见公子,高兴的傻了。再看莲菂垂首端坐,翠翠恍然大悟,莲菂jiejie又开始拿矫了。她倒是真大胆。不怕公子拂袖而去。

    莲菂想起来再睡也晚了的时候,是不会有站起来接他的心。她决定当一回大家闺秀,在裙子里把腿盘起来,眼观鼻,鼻观心地端坐着,看到那浅色衣摆和一双丝履在自己垂下的眼前出现,莲菂也不抬头,继续眼观鼻,鼻观心低头坐着。

    安公子进来,看到莲菂子直端坐着,是不会想到她子是僵直。安公子比看到莲菂迎接还要高兴,走到她面前柔声道:“你好了,就太好了,一会儿我回城去,接你一起走。”

    翠翠听到都为莲菂高兴,小枫更高兴。公子来接,姑娘一定不会说什么。翠翠高兴过也算帮忙,对着莲菂使眼色,让她起来让个座儿。

    左首为上,右首为上,莲菂在家里最大,一向是坐左边。此时她端坐着,心里一阵子恨一阵子恼,打定主意不去城里。此时没有翠翠在,莲菂肯定不客气,有翠翠在,莲菂就忍着,只是不说话。

    安公子不以为意,看到她能坐着这样笔直,不似昏迷的时候子软绵绵似没有骨头。安公子自行走到炕桌子对面坐下来,小枫送上茶来,安公子笑着道:“我带的有新茶,你泡那个给菂姐儿尝尝。”

    看一看莲菂依然是没有话,安公子微笑,这样坐着很是象一位闺秀,再看那垂下的面庞上尖尖的下巴,病这一场,人瘦了不少,到现在也没有补回来。

    “你们在说什么?”安公子还沉浸在莲菂好了的高兴心中,看她只是害羞一样坐着,就先对着翠翠问话。翠翠抓住时机对着安公子行个礼:“我在求jiejie呢。正好公子来了,不用再托jiejie说,请公子帮我传个话儿给周公子,他近在忙些什么?”

    为现代女,认为男女生理需要算是一个理由的莲菂听着翠翠这话,也为她羞耻,觉得她是没治了。恋谈到没有自己立足之步的地步。莲菂心中深深地叹一口气,继续懊恼,我眼前应该怎么办,我还不知道呢。

    翠翠对于安公子的作用,就是敲打莲菂。此时安公子听过翠翠的话就只一笑:“过节呢,他象是忙的很,过节我也忙,等我见到他,为你传个话儿。”莲菂听着翠翠欢欢喜喜的道谢,心里愤恨无处排解,又要腹诽翠翠,要是真想为你找周公子,大可找一个小厮现在就去周家。

    在翠翠心里,她当然不会这样想,她得到她想要的以后,就知趣地道:“请jiejie陪着公子坐着,我家去了。”莲菂又恨上一回,这话听着真是怪。

    翠翠走出去,安公子温柔地眼神放在莲菂上,今天看她比哪一天都中看。上是杏黄色的绣花罗衫,垂首坐着,怎么看怎么稳重。不再是野丫头口没遮拦的模样。安公子越看越喜欢,就着窗外水声潺潺,安公子柔声道:“是不是心里恨我,这些时没有来看你?”

    莲菂姑娘咬牙切齿,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要扑倒他咬上一口,就还是不说话。安公子笑一笑自说自话:“我要赶秋闱,在家里温书也少出来。不是见天儿让人来看你,你从来也没有给我回个话儿,哪一回看的人回去,我都要问问你好不好。”

    软语温存四、五声,有如石沉大海,没有一句回音。安公子心里明白,菂姐儿还在生气。她生的是什么气,安公子向来糊涂是想不到。此时对着这一个不回话的人,安佶公子向来主意多,一笑又喊小枫进来:“把我给菂姐儿带的东西拿过来。”

    一个包袱送过来,安公子亲手打开。莲菂不能不看一眼,这一眼看过去莲菂是喜欢的。这是两本书,繁体字的三字经和幼学琼林,都是开蒙的小孩子上学用的,但是莲菂喜欢。

    看在眼里的安公子就是一笑,这两本书是不值钱,不过是正中莲菂所好,算是安公子用心备的东西。对着莲菂眼中的不舍,安公子柔声道:“这是我开蒙时候用的书,拿来给你比着当字贴。”

    一时之间莲菂眩惑了,安公子没有来的时候,她恨他恨的不行;此时相对而坐,听着他温声笑语,偏又温存地不行,这两本书也正合莲菂要自立的心思。不会写不会读,谈什么自立!莲菂对着安公子眩惑的看上一眼,正和安公子笑意连连的黑眸遇上,都觉得可以看到对方心底里去。

    在莲菂病中就想过,只要她好起来,就不再追究她私下跑走的安公子,可以看到莲菂眼中的疑惑、猜测,还有幽幽眼底中的一抹恨意,安公子含笑以对,用他猜测古代女子的心思来猜测莲菂。

    恨我何来?病中疼痛还是恨我不来。。。。。。就象翠翠一样,她心底里恨周公子,不过是恨他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