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风起
路边梅树上的梅子开始黄了。 天空雾蒙蒙的,雨水如丝一般,带着点漫不经心的味道,下得又慢又长,到处充斥着黏糊糊的湿汽,逼仄得让人透不过气来。 阳台上这边玉簪才怯生生地探出几朵白色的小苞,那边满架蔷薇已经谢了,残红满地。 李月娥回乡祭祖不在,妮妮和妞妞睡着了,家里一下安静下来。 在这片寂静中,舒梅抚着绿云扭曲的叶子沉思。风吹过窗帘,有些刺骨的寒意。 当看到这盆兰草的时候,她的第一反应不是惊喜,而是警惕-竟然有人能无声无息地跟在身后而不被她察觉? 舒梅不常遇到无法掌控的事件。因为每当她要做一件事,总会事前尽量收集信息,了解整个大环境,掌握整个事件的大致脉络,再推测事件进行的过程、对方的反应、以及会遇到的问题和应急方案。这样就算中途出了岔子,她也能绕道完成自己最终的目标。 在对此面位历史信息收集和周围人群的分析使得她以为由于历史断层和敝帚自珍的缘故,内外兼修的高端武学失传,演变成鬼神仙侠之类的传说,加之天地元气自唐代开始枯竭,到现在只遗留下外家拳脚功夫。可是她发现自己有些想当然了。 从如玉男子的反应、心跳频率可以判断他们的相遇是偶然。她没在灵觉上感到有任何不妥之处。要不他的修为高过她,要不他真的是个普通人,但是身边有个修为高过她的人。不论是哪个,有一点是可以断定的—这个面位除了科技武器外,还有内家武功可以伤害到她。如果遇到修为高深的修魔者或双xiu者,她很容易会成为他们的目标鼎炉。 还是因为自己不够强啊!舒梅微微地叹了一口气。可变强又哪是轻而易举的事。虽然她修炼的功法经过千年的系统研究变得严谨而完善,但用此面位的话来说,罗马不是一日建成,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再者,此面位的天地元气流失速度越来越快,特别是近现代,很多有特殊作用的草药绝迹,她就是想按一副最简单的扩筋洗髓的药方配制都找不到原料。即便能拿相近药性的草药代替,且不说效果会大打折扣,凭她现在的身家也就勉强能配三副而已。先天物资上的贫缺导致她想要进一步修炼成了十分奢侈的行为。 可是,她的确该增加自保的能力。对此地“修仙者”的全然陌生会导致交手时的失败,她必须想办法扭转过来。 依靠一个强大的男人,这是这个社会最方便最快捷的方法,却是她根本就不屑去考虑的方向。 权?这个国家讲人情关系兼背景,内耗严重,不透明不规范的制度,不是好选择;名?重cao旧业的话年龄是道关口,行业风气普遍不好,她也还不想被潜规则;钱?她的数学只有一阶,相当这个面位初中学生的水平,物理化学根本没选学过,超这个时代的科技成果她光知道个名称,发明原理和制作方法一概不知,就象此面位的人回到几百年前的过去知道玻璃zha药却不会制作一样。 “难道除了唱歌演戏,我就没有其他特长?”她在脑海中一项项列举自己的长项-对了,她很喜欢下厨,还特别去学过各种点心和酿制酒水,在主面位已经拿到三星级的厨师认证。如果不进娱乐圈,她大概会开个小酒吧,做个沉默的倾听者,听陌生人讲述他们的心情故事。她的脑袋里装着上千种这里没有的美食秘方,或许,可以从饮食业入手,闯出一番天地来。 从阳台跨回客厅,不经意在落地窗的映影中看到自己的样子,她立住了—是啊,她现在是舒梅,身上还背负着另一个人的夙怨。 从来都不认为自己是个不守诺的人,但她确实没有太多的时间和心情来使抛弃原身的前夫重新爱上她,再以其人之道还之其人之身。这样宝贵的时间哪能浪费在那种没品的男人身上?反正原身并没有规定要她亲自来,不如雇个专家代劳,省时省心省力。但是,吴于磐本身条件不错,是个对女人很有魅力的男人。为避免蛋打鸡飞,她必须付出一笔很大,大到让人无法抗拒的酬劳。 深深地吸了一口绿云的幽香,舒梅对落地窗的身影笑了一笑,勾起了自信的线条—能拿钱解决的问题,就不是什么大问题。 说干就干。把妮妮和妞妞托付给热心的王奶奶照看几天,舒梅就开始了市场调查。她先记录市中心外资企业扎堆地的早中晚各半小时内的车流量,又跑去附近的餐馆士多店要最便宜的东西,一目十行强记下各类物品的出售价格,最后还道各批发中心寻找各类物品最大优惠额度。三天下来,鞋就磨破了底,回家还不忘翻阅经济学术的书籍做笔记,争取从感性认识上伸到理性认识。 比预期早了两天,李月娥风尘仆仆地回来了,还带来了一个二十岁的大姑娘。
这姑娘身材苗条,鹅蛋脸,眼不大有神,配上一双剑眉顾盼神飞,别有一种英姿飒爽的风姿。 “她叫秋妮,是春妮,也就是你大嫂的最小的妹子,考了两年没考上大学。她人长得好,做事爽气又知书达理,求亲的小伙都快踏破了家里的门槛。可惜她爹眼皮子浅,为了一万块彩礼就把人给许出去了。她是有志气的,不愿为了钱嫁给村长的儿子,跟家里闹翻了。村长说她家收了钱就得给人,派人到处寻呢!春妮也是藏不住了。我就给她带来,在这里避一避。”李月娥搓搓手,连忙把秋妮拉到身前,“这是你舒梅姐,快叫人!” 秋妮不象刚来城里的乡下姑娘那样羞涩腼腆,相反,表现出一种与生俱来的骄傲。 她仔细地观察了舒梅脸上的表情,发现没有什么不耐和厌恶的神色,才走上前来,清亮地叫了一声:“舒梅姐!” “欸”,舒梅笑着应了,见秋妮的眉宇间松懈下来,毫不见外地发话了,“你们赶得这么急,还没洗澡吧?快去洗个澡换身衣服,我给你们下碗猪脚面线,去去晦气。” 秋妮拿着一身衣裳,站在卫生间门口,咬着嘴唇,手脚无措,她从来没有使用过里面的任何电器,甚至不知道那个没把的水龙头怎么开,下意识地将眼光望向李月娥。 李月娥没接收到秋妮的求救眼波,正帮她整理行李的舒梅倒撞上了。她放下行李,主动走到卫生间,一边微笑一边带着歉意说:“你看我,年纪大了就是记性差,叫你洗澡倒忘了开煤气。”她缓慢地把使用热水器的程序在秋妮的面前地做了一遍,然后再打开水,示意秋妮伸手去触摸。 “够不够热?” 秋妮抽回手,不说话,点点头。 “你手湿了,衣服给我”,舒梅把水关上,把喷头递给她,顺势拿过她的衣裳搁在放毛巾的架子上,又把她的毛巾晾起,道:“城里没乡下树多,闷热得很,下雨衣服也难干。你带的这两身可能不够穿。今天学校有服装展销会,虽然不贵但料子是好的。你要不嫌弃,我带你去逛逛?” 从家里带的钱不多,但找工作也得要身体面衣裳,秋妮毫不犹豫地说:“听你的,舒梅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