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节 天降神雹(改完)
发现了探子,营地一下子sao动起来。众人将正在吃草的牦牛赶着围成一个小营地,开始戒备。 罗桑带着一队人前去查看,叫人背着云丹去辨认死者身份。火把被高原的风吹得呼啦啦作响,死者的脸泛着一层黑气,火光晃动中显得阴森可怖,云丹忍着恶心,仔细看了一下:“是洛巴,我阿爸的随从。” 罗桑沉默不语。众人挖了个深坑,将人埋了。他是中毒死亡,不能让神鹰(秃鹫)误食了。 随后,阿奴的注意力都放在阿宝身上。她见阿宝的耳洞空落落的,想来耳环被卖掉做路费了,她取出一对金圈耳环送给阿宝,阿宝不敢要,她又给阿蕾,阿蕾拿给阿宝,她才收。见阿宝衣衫单薄,阿蕾也没有多少衣服,吐蕃袍服宽大,阿宝矮小,想来自己的衣服她也能穿,又将自己一件不那么显眼的吐蕃袍服给她,阿宝照样不要,又是给阿蕾,阿蕾给阿宝,就这样,阿奴要送什么,都要经过阿蕾,如此几次,阿奴有些泄气。不行,得想别的招。 她整日琢磨阿宝,刘仲和云丹也被冷落掉,两人日日躺着,阿奴在,有说有笑,阿奴不来,这漫漫长路也无聊起来。两人心里都不是滋味,互看一眼,心意相通,同仇敌忾,先帮阿奴把阿宝搞定就是。 两人把阿错叫来,阿错听了笑笑说道,meimei的脾气也就是新鲜几天,过几天就丢开了,两人听了将信将疑。阿错转身出来就去寻阿奴,阿奴走了一天正犯困,这些天心气不顺,阿错来吵她,她不高兴的踢着哥哥,阿错也不说话,一把提起阿奴扛在肩上就走。阿奴尖叫一声,阿错哈哈大笑,走到外边,见周围没人,把妹子放下,低声说道:“阿哥求你件事,让阿宝和阿蕾单独相处些日子。” 阿奴挠头:“我就想跟阿宝做朋友。” 阿错过了好一会,才说道:“阿蕾每天梦里尖叫。” 呃,阿奴惊讶的抬头,自从刘仲云丹出事,她都跟着罗桑或者纳达岩一起睡,阿蕾跟着阿错和族人一起,沈青娘跟着刘仲,反正出门在外,也没有必要讲究什么。阿蕾怎样,她还真的不知道。 她问道:“阿蕾没说什么吗?” 阿错苦笑了一下:“她不说,我也知道。”他顿了一下:“就跟你当初一摸一样。” 阿奴抖了一下,阿错抱起meimei,很抱歉:“阿哥本不该跟你说的。” 阿奴点头:“好吧,我不打扰她们。” 阿错叹口气,亲亲妹子的额头,走了。阿奴想,看来哥哥跟阿蕾也不像表面那样要好,有阿宝在,缓冲一下也好。 于是熄了找阿宝的念头,回头找那两个病号消遣。 一路上,刘仲看见村头寨尾,各处山尖,山口处处都有白色和黑色的石头堆,有的石块上写着吐蕃文,还有的刻有佛像,吐蕃人经过时都会捡一块石头放上去,他好奇的问阿奴。 阿奴说:“这叫‘朵帮’,又叫玛尼堆,有的是敬奉山神,祈求一路平安的,有的是镇邪消灾的。” 此时又爬上了一座雪山的垭口,脚下群峰匍匐,头上乌云压顶,伸手可摘,雪粒被风吹得直直地打在身上,‘噗噗’作响,偏偏远处成片的雪山顶峰却是阳光灿烂,宛如阴阳两极般。 沈青娘见了玛尼堆,也捡了块石头放上去,对这石堆双掌合十默念几句。转身含泪对刘仲说道:“jiejie和义父,相公他们去世的具体日子,我们都不知道,也不知道他们的身后事如何,只希望他们已经往生极乐,不再受这世间万苦。如今我们浪迹天涯,能保住性命已是万幸,只能在这里给他们磕头告罪。” 沈家众人朝后,顶着雪风跪下,对着南方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 沈青娘不让刘仲起来,她抿着唇,戴孝的白花被风吹得扁平,颤抖的贴在鬓边,她低头冷声说道:“你要答应我,从今往后不再鲁莽行事,万事以保住自己性命为先,否则我与六郎就客死异乡,魂魄不得回归故里。” 刘仲跪在地上给沈青娘磕了一个头,哽咽应道:“我答应。”沈嘉木头一偏,悄悄拭泪。 沈青娘续道:“你答应我,只要中原局势稳定,不管出了什么事,就算最后只有你一人活着,你也要回到钱塘沈家。” 刘仲又重重磕了个头,哭道:“我答应。” 阿奴很不自在,她心里有鬼,总觉得沈青娘有言外之意。见刘仲额头已是一片青肿,忙把他拉起来:“你伤还没有好,别跪在冰地上,小心一点。” 下了雪山,进入雅砻江河谷,羊肠小道贴着雅砻江蜿蜒在群山密林之中。 罗桑提前去拜会了朱桑颇寺(砵教寺院)的赤巴,请他答应为他们清空前面的道路。有些路都是人马年深日久踩出来的鸟道羊肠,有些路就贴在雅砻江的悬崖峭壁上,仅可容足,连转身都是奢侈,一个错步就踪影全无。若是对面也有马队过来,只有双方协商,最后总有一方要把自己的马牛抛下悬崖,好让出道路。 罗桑更担心的是有人截杀,那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取得朱桑颇寺赤巴的保证后,他又拜会了沿路的大小头人。随后喜气洋洋的回到亚曲客(雅砻江河口),说西俄洛的悉登头人请他们参加郭岗莲花宝顶煨桑节,沿路一直到毛垭大草原(今理塘)的安全,那位头人打了包票。 阿奴疑惑于罗桑的影响力,云丹鼻子哼哼,虽然罗桑貌似欺骗了他幼小的心灵,但是此事他是最大受益人,多的话自然不会说。 这些日子,他发现了阿奴的最大弱点。她根本就是个好奇宝宝,许是在深山里憋了十年的缘故,阿奴对外界的一切很有兴趣,说的好听,就是有探索精神,说的难听点,就是现在说的‘事妈儿’,什么事她都想刨根问底。云丹很阴暗的想,我就是不告诉阿奴,憋死她,哈哈。 路虽难行,刘仲等人已经司空见惯,用阿奴的话说,大家都是‘老驴子’了,虽然没人明白是什么意思。 于雅砻江河谷的路段,沈嘉木的笔记中写道:“或临陡崖峭壁,危崖一线,俯视河水如带,汹涌异常,人马咸揣揣缓行;或涉山涧急溪,幽谷翠林,朽木败叶,烂泥裹足。。。。。。江深流急,无舟揖,无津梁,故驼帮渡江,皆用皮船。船以野藤为干,以牛革为衣,其形椭圆,如半瓜;其行轻捷,似飞燕;凌波一叶,宛转洪涛,浪起如登山邱,浪落如堕深谷。临岸遥观,若将倾覆焉。乃方沉于浪底,涌现于涛头,严如飓风时际,立黄鹤楼看轻舟冲浪,同一怵目惊心也。幸河幅不宽,波澜甚小,舟子一人,摆双浆,坐后梢,顺水势,乘浪隙,斜行疾驶,瞬息即登。皮船大者,载重四百斤,小者载二百余斤。小船以一革制成,大船则用二革,其结缝处时时以酥油涂之,以防浸漏。蕃人牛马皆能泅水,每渡河时,先纵一牛过河,系于彼岸,然后纵马牛人水,不待驱策,皆攒望彼岸之牛而群集焉。。。。。。” 也有惊喜,山林里一群金丝猴被惊动,呼朋引伴相携而去。 沈嘉木写道:“阿奴谓之‘金丝猴’。阿仲喜曰:‘乃金丝狨耶?今见其活物也。吾有一狨座,金色异采,茸软且绵。献者云‘所费十数只狨奴脊毛也’。’阿奴色变而去。余亦不敢言有一狨褥也。尝听人云‘狨生于深山中,群队动成千万。雄而小者,谓之狨奴。猎者先以药矢毙其母,母既中矢,度不能自免,则以乳汁遍洒林叶间,以饮其子,然后堕地死。邑人取其母皮,痛鞭之,其子亟悲鸣而下,束手就获。’母子俱毙,手法残忍至此。今见其腾跃树冠,母子快活相戏,狨王四顾警哨,俨然类人也。心戚戚然,颇不自安。” 一路平安无事,一行人往郭岗顶而去。 半道上远远看见一个寨子,罗桑笑道:“这叫麻格宗,就是老mama村,我带你去见那老mama。”他抱起阿奴,奔上几步,见路边一个吐蕃老mama站在那里左顾右盼,罗桑大笑,取着阿奴喊道:“扎玛大妈,我把女儿带给你看啦。” 扎玛大妈见到罗桑,看看阿奴,她笑道:“罗桑啦,你来啦,这个孩子上次来过,这么漂亮的孩子谁会忘记。” 她朝着后面的牦牛队高声唱道:“远来的客人们啊,可否进来喝杯酥油茶,前面有狼来挡路,人多才能把路行。” 牦牛驼帮的人哈哈大笑,他们都与扎玛大妈相熟,纷纷上来行礼。 扎玛大妈常年在这条道上,每当看见茶马道上落单的行人商贾,她便提醒前面有狼经常出没,当道伤人,并叫行人到她家去休息,等人结伴而行。老mama总是热情地提供茶水食宿。这样,不知使多少人免于狼害,于是人们便亲切把这个寨子叫作“麻格宗”,人们都很敬重她。
大妈要请大家喝酥油茶,,正说笑间,忽然远处一片黑黑的云雾迅速的往这边袭来,牦牛驼帮的头儿益西多吉脸色大变,叫道:“快躲!” 风越刮越大,吹得人遍体生寒,瞬间黑云漫过头顶。众人拉着牛马纷纷躲避,刘仲和云丹也被人搀扶躲在一棵树下。‘轰隆隆‘一阵怪响,阿奴身上忽然被硬邦邦的东西砸了几下,她‘咦’地一声,还想探出头去看,被罗桑一把抱进怀里,只见满地上蹦蹦跳跳弹起一些鸡蛋大的东西,牛马已经受惊的惨叫嘶鸣。随后大片的冰雹铺天盖地的砸下来,又像兵乓球一样弹起,地上白花花的一片,除了冰雹在乱蹦乱跳,什么也看不见。阿奴感觉罗桑的头震了一下,连忙伸出手抱住罗桑的头,随后两手被冰雹砸的又痛又麻。 俄顷,冰雹忽的消失了,天空放亮。人们纷纷走出来,满地是鸡蛋大的冰雹,人们啧啧称奇。刘仲第一次看见冰雹,拿了一粒在手上,奇形怪状的,像剥了皮的石榴,里面还包着石粒,草籽什么的,没有一会儿,就化成了一滩水。 牛马都受了惊,牦牛驼帮的人安抚了好一阵,一匹马脱了缰绳往前跑了,找到时发现腿已经摔伤了。 几名找马的人回来,神情古怪,请罗桑和益西多吉往前去查看。 罗桑和益西多吉带着人急急赶去。前面那匹伤马正在哀鸣,这里是有一片草坡,旁边是树林,树林边上躺着一个人,旁边站着几个,那服饰?罗桑眯眯眼,察雅的武士。 那几个人见是罗桑到了,忙恭敬的行礼。 领头的一个说道:“我们要见云丹小主人。” 罗桑不回答,上前看了看那个躺着的人,胸口塌了一块,已经死了。察雅人说:“是康珠,这次他是领头人。” 一共有二十名察雅武士,他们被缴了武器,带到云丹面前。原来他们是准备在最险的路段上伏击云丹,不料罗桑四处拜山,各处势力都出来替他清空道路。他们无处藏身,最后躲进这片林子。那死去的洛巴是康珠的弟弟,他要为弟弟报仇,不愿意离开,因为罗桑和云丹,弟弟失踪连尸体都没找着。罗桑落单时,他本想伏击罗桑,不料手下的人起了分歧,他们也是被《罗桑嘉措》荼毒长大的,罗桑又是一个贵族身份的喇嘛,红教掌教的弟子,他们对他又敬又怕,不想杀了他惹麻烦。 康珠心里不忿,今天出去查看罗桑他们的情况,还没有走几步,冰雹就下来了,他想跑回林子里躲避,那匹惊马冲过来,一下把他撞倒在地,重重的踩在他的胸口,随后马也摔倒在地。等雹子停下来,康珠已经没气了。 剩下的人群龙无首,乱作一团。他们本就迷信,洛巴失踪,康珠离奇死亡,他们认为是天降神罚,惩罚他背叛原主人拉格头人。所以几个商量了一下,反正不管是扎西还是云丹,都是察雅香堆头人家的,他们认为不存在‘反水’之类的问题,不会被挂上狐狸尾巴,留下可耻胆小的名声,于是决定投奔云丹了。 云丹脸皮抽了一下,他发现跟着罗桑这批人,有些很血腥的事情会以一种滑稽的方式收尾。不管怎样,他从一根光棍扩充成了二十人。 阿奴的手被砸的青紫一片,肿了起来。罗桑又心疼又开心,见他一脸古怪,似笑非笑,阿奴正痛的心烦,懒得理他,转头找纳达岩撒娇去了。 注解 1.狐狸尾巴:吐蕃时期,藏族先民崇尚武力,以战为荣。《旧唐书·吐蕃传》说,吐蕃社会"贵少壮,贱老弱",以战死为荣,连世战死,视为"荣誉甲门",赐旗嘉奖。古代吐蕃部落中,哪一家做了对不起本部落的事,或战争中当逃兵者,要么不许他们立杆,要么在旗杆上挂狐狸尾巴。当时给英雄将领穿豹饰虎服,懦者头垂狐尾,以及为"荣誉甲门"赐旗,是吐蕃的一大风尚。 2.沈嘉木笔记渡河一段来自‘湘西王‘陈渠珍的《艽野尘梦》,本人水平有限,实在憋不出,加上也没有坐过船,经验不足,只好借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