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艰难的初生
晚上时分,穆勒夫fù与神父又聚在一起讨论工匠口粮该怎么解决。 父亲跟母亲忧愁地向神父征求意见,那话听上去,好像希望神父能给他们指点mí津。神父歉意地摆摆手,表示纽芬村的事务还是应该由父亲做主。如果他有好办法,一定会提供给他们做参考。 父亲跟母亲全都皱着眉头不说话了。沉默让整个屋子低气压。见状,神父不解地问:“不是让牧猪人去弄么?” “您有所不知。”父亲叹气,“无论这个粮食因为谁而出问题,我首当其冲。” 神父原来如此地点点头。其实这个他早知道了。 是自己的责任又如何?推了不就好了。难道他干了二十多年的管家,都不懂怎么跟上司扯皮? “爸爸,布朗家不是有后台吗?应该能说服领主夫人的。”亨利说。昨天挨训了之后,这小子一直一副被抛弃的小狗般蔫了吧唧的模样。等凯瑟琳见完凯尔回来,他跟着父亲去田里了。待晚饭时再见到他,这小子又生龙活虎趾高气扬了。不知道他们究竟进行了怎样的父子谈心。 “布朗家的后台就是领主一家。”母亲回答了小儿子。 屋子里的气压更低了。 见一屋子人全都愁云惨淡,凯瑟琳再度权衡利弊,小心地开口:“父亲,我……” “你又有主意了?”父亲没好气儿。 凯瑟琳立即闭上嘴。 积攒的勇气瞬间hún飞魄散。虽然明知道父亲是被愁得没心思听她讲话,凯瑟琳抿抿嘴chún,还是决定别说话了。枪打出头鸟,她的关注度本来就够高了。要帮父亲,得先把她自己保护好了。 又过去一个晚上。 天亮之后,一切如旧。分发早饭的时候,罗宾跟苏珊都没来,凯瑟琳忙得脚打脑后勺,直到歇工之后,脑子才又获得喘息的空当。 不行。 昨晚她本打算今天跟苏珊说出她的想法,让苏珊代替自己办这件事。但天底下谁不知道苏珊跟她的关系铁,她出面跟自己亲自登门有什么区别。要是让牧猪人知道是她想出的主意,就算有用他们也不会听。 之前在chuáng上辗转反侧一晚,凯瑟琳确信以她掌握的信息推断,这件事还真的必须让牧猪人出马。成功率确实不高,但换做别人,包括自己的父亲,那成功的可能xìng基本等于没有。 那除了苏珊,还有谁能帮她这个忙呢? 凯瑟琳在库房里冥思苦想,忽然从身后传来一声呼唤:“你有时间么?” “母亲!”凯瑟琳立即转身,“请问您有什么事?” 母亲拢了拢手,向前一步。虽然她只是为了靠近女儿,但客观上却将凯瑟琳逼进了没有退路的库房。“口粮的事,你是不是有想法?” 见凯瑟琳愣了,母亲又重复一遍:“你昨晚有什么想说的,告诉我。” ——这是在yòu供么? 于是凯瑟琳笑了笑,说:“没有。我……只是着急。如果不赶快找到出路的话,那……” 顶着母亲如炬的目光,凯瑟琳尴尬地闭上嘴,双手局促地握在一起。母亲虽然没再说什么,但走之前留下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呼!”凯瑟琳抹掉被母亲的目光晒出来的冷汗。 怪不得中世纪的人都活不长。心脏压力过大,会折寿的! 凯瑟琳摇摇头,继续一边干活一边想折。直到中午时分,活干了不少,折却是一个也没想出来。 实在不行,真的只能搞募捐了。凯瑟琳不禁郁闷。她要是穿越到了老家的古代时期,甭管打板子还是滚钉板,好歹还有个越级上告的地方。这里倒好,甭管你的领主是国王还是骑士,他的话就是真理!他就是没光圈的上帝! 混蛋。 “上帝保佑!救命!救命!” 紧张的呼声迅速由远及近。某个胖fù人疾奔而来,犹如巨龙喷出的火球从凯瑟琳所在的库房门前一掠而过,一头扎进管家家的大屋。 凯瑟琳甚至能听见桌子被撞翻的声响,紧接着那个fù人大叫:“快!管家夫人,拜托您了!快去!” 凯瑟琳立即跑出库房,正好与急急出门的母亲碰面。母亲身后还跟着神父和那个满头大汗的夫人。 “菲比的嫂子要生了。”母亲脚步不停,“你也跟过来帮忙!” 四个人尽可能快地赶往菲比的家。菲比家的屋子早已被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住,还陆续有人赶来。男人们被挡在屋外,探头探脑,紧张地小声交谈。女人们则无论老幼,只要到了可以生育的年纪全都进去帮忙。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 凯瑟琳头皮发麻,浑身一机灵。身后的神父按住她的肩膀:“你还好吧。” 母亲跟那fù人已经到门口了。凯瑟琳咬咬牙,推开人群挤了进去。 屋里竟然比屋外还挤。二十多个女人把本来还算宽敞的农舍挤得满满当当。屋内热浪滚滚,几乎让人昏厥。几个女人在忙着把狭小的窗户全打开,两个还没结婚的姑娘抱来了柴薪却怎么也点不着。 母亲指着她俩焦急地下令:“去两个人帮她!快把火点起来!”又扫见chuáng头摆放的干花环,“快把那个给扔了!” “啊!” 又是一声叫喊。 母亲拨开众人,挤到产fù跟前。凯瑟琳紧跟着母亲也挤了进去。只见一根粗绳从房梁垂下,菲比的嫂子双手紧握绳子,勉力支撑自己半蹲半坐的姿势。她后面的裙摆被卷到腰的位置,由她的母亲跟另外一个女人按住。伊娃婆婆在自己的手上抹满油膏,伸进产fù的衣襟按摩她的腹部,一边在她耳边永不间断地念叨着安慰和鼓励的话语。 又是一次宫缩! 产fù仰起头,咬紧牙关,脖子青筋毕lù,握紧绳索的手指几近断裂。她浑身力气集中于腹部,要把这个体内的异物,排出! 每个人都在紧张地为她加油,恨不得自己也出一份力量! 忽然产fùxiele力气,噗通一下坐在地上。数条手臂及时伸出,在产fù的上半身着地之前将她托住。 火已经生起来了,几乎要把房子付之一炬。产fù的汗水多如溪流,瘫在一名老fù人怀里不住地喘息。 凯瑟琳焦急地瞅了眼身后越烧越旺的火堆。她早就汗如雨下,就这么简单一回头竟然有汗滴甩落。这屋子里太热了,让产fù上不来气。产fù需要新鲜清爽的空气! “保持门开着,这面再多站点人,挡住风保持温度!”母亲果断下令,立即有人执行。 有人把水架到火焰上方。凯瑟琳跑过去,掬一捧冰凉的水,再次往人堆里挤。此时产fù浑身瘫软,涣散的双眼充斥着慌乱与绝望。
“mama!mama!”恐惧之中,她大叫,“我不行了。我要死了!救我,mama!” 产fù的母亲悲痛地握住她的手,恳求女儿再尽一把力。凯瑟琳的母亲趴在地上查看,然后用坚定的语调jī励产fù:“加油,已经能看见孩子的头了!”可是产fù仍然在míméng之间胡乱地摇晃着脑袋。凯瑟琳这时挤了进来。水早撒光了,她把手上还沾着的水珠全都抹到产fù的额头,被她mama怒斥:“你在干什么!” 冰凉的液体唤回产fù即将消失的意识,但只有短短的一瞬。产fù又陷入了半昏mí的状态。然而大自然的规律不肯放过这可怜的女人。又一bō阵痛袭来,产fù如同被匕首刺中,尖利而惊恐地放声尖叫,胡乱地挥舞手臂踢蹬双tuǐ,徒劳地试图从这剧烈的折磨当中逃脱! 旁边的人们努力按住产fù的四肢。凯瑟琳的母亲顾不上女儿胡闹:“她没力气了。来个强壮的帮她!” 几个中年fù女挤了过来,比一般的男人还要壮实。其中一个坐在chuáng沿,让产fù坐在自己的大tuǐ上。人们努力把产fù弄醒。清醒的产fù似乎又找回了丢失的胆量。在下一次宫缩到来之时,她紧紧抓住母亲的手,榨取全身最后一丝力量,用力! “头出来了!” 人们欢快地大叫。 又是几次努力之后,新生命呱呱坠地! 无数只手早已在产fù的腹部下方严阵以待,新生儿安全地滑入由手臂织成的网。不过还是凯瑟琳运气最好,孩子正好掉进她的手中。裹着血污的rou块触碰起来绝对不舒服,在那一刻凯瑟琳差点失手摔了孩子。幸好她坚持住了,并顺势将孩子抱起。 这就是一个人一生的起点吗? 这么小,这么软,皱皱巴巴,红彤彤的像根胡萝卜。却拥有让所有人目不转睛的魔法。 产fù晕过去了。人们又忙着抢救她,但已经没有刚才那么急迫了。伊娃婆婆剪断脐带,凯瑟琳的母亲则接过了孩子,和产fù的母亲一起把孩子包裹在事先准备好的毯子当中。 双手失去的重量让凯瑟琳恍惚。她忍不住想抚mō孩子的小脸,又怕碰坏了,最后只是小心翼翼地点了下孩子的额头。指尖有触感。这孩子是真的。真的有个小孩出生了。 帮忙的女人们陆续走出房门,给孩子的其他家人让出空间。凯瑟琳也出来了,发现吊在门口驱邪用的马蹄铁已被摘下,瓶塞被拔出来,连有些人牵着的驴子都放开了。看来男人们也没闲着呀。 产fù的母亲抱着婴儿站在门口,接受大家的祝福。孩子父亲拨开众人冲到最前头,其他人也尽量别挡他的道。 “给我!”说着,孩子父亲接过孩子。 凯瑟琳皱皱眉,或许用“抢”的比较合适? 孩子父亲迫不及待地打开小毯子。焦急的神情突然凝固了。他的双臂紧箍着孩子,忽然作势往地上摔! 众人一片哗然!许多人扑过去救。 但孩子父亲终究没有下得去手。他咬牙切齿,突然把孩子塞到产fù母亲的怀里,冲进屋子,指着躺在chuáng上的产fù破口大骂:“没用的婆娘!光吃饭不下蛋,你怎么不直接死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