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金乌 五(耽美)
“咔嚓——” 天空击下惊世的霹雳,风中传来血腥的惊雷。苍天之上,浓云密滚;秋野之原,铠甲攒动。压城的黑云里滚过轰响的战车,萧飒的沙场上驰过嘶吼的雷鸣。空中,电之宝剑亟欲劈开厚厚的暗色幕帏;地面,人之金戈难耐饮血的渴望。于是,天与地,同时兴起了宏大的战争。 东周君与诸侯会盟伐秦之事经由吕不韦的探子传到了秦庄襄王的耳中。于是,秦国终于有了灭周的籍口,由吕不韦率大军直逼洛邑。 呐喊着的两条庞大的军队渐渐交接。汇合,一丛丛枪矛聚集又偃倒,整齐的队伍变得拥挤囊肿尤如一条吞食了庞然大物的腹蛇。两军交锋的刹那,又一声崩天的巨雷,雨轰然而至,似龙王运来了东海,一拥而下;若醉仙踢缺了银河,一泄千里。 撕杀声,哀嚎声,暴雨声,轰雷声,种种的声音浑在了一起,形成气势非凡的天地交响。 血溅四野,残尸遍地,锐利的刀枪刚离开人体还来不及饮血就被大雨冲刷成煞白。白色的马鬃湿重成一绺绺暗藏红色压在不堪重负的马颈。人,杀红了眼睛化做野兽,分不清谁个是己方的号衣。来不及抹去蒙目的雨水,挥动着兵器麻木的砍杀,不能停,不能停,停下就是自己的死期。然后,在下一个雷霆的嘲笑之时颓然倒下,也许,在背后挥刀砍下的是他已不辨东西的兄弟。挥动着鞭子狠命的驱使,战马却始终裹足不前。是被仆倒的尸身绊住了马蹄,是被残缺的头颅拦住了车轮。但战车上的人看不见,水涨血势,半个车轮都埋在血水之下。 吕不韦站在战车中央,这场天降大雨蒙蔽了他的视线,看不清三步以外的情况。虽然无法知道战局,但这样混乱的撕杀对已方有利——他训练的士兵都可以一当十,何况是对付东周这样cao练不足的虚弱师旅,胜利当是囊中之物了。可是雨水使铠甲变得沉重,衣服尽贴在身上,几乎以为盔甲是直接套上赤身裸体,冰寒的触感让全身都不舒服,行动不便,连剑也要挥不动了。开始羡慕紫台,仿佛天地一切都影响不了他,捍动不了他,敏捷自由的飞跃在两军之上。 像御风振翅的苍鹰在扑食野兔,紫台精确锐敏的手起头碎。雨方要打在他的身上便迅速挥发,于周遭笼着一团雾气,人却干爽得很,虽然这并非有意为之。紫台一心只在享受战争的快乐。 披散的紫发,染血的双手,闪着狂野光芒,紫成赤色的眼瞳。紫台从天而降,宛如疯暴的战神,噬血的魔鬼。所过之处,血rou横飞,残肢断臂半边的头颅洒过腥风红雨,只有濒死时恐惧的哀嚎之声奏起杀戳的狂喜之乐,刺激着紫台越来越兴奋的神经,血液开始沸腾,快感如电流般滑过全身。脊背的筋rou竖起,双手变做兽爪。尖牙闪过寒芒。猛扑过去,利爪掏出犹在跳动的心脏,捏碎,只留下可悲的人类望着自己空洞的胸前连惨叫也忘记,大张着难以置信的眼睛不甘的倒下,而紫台早已跃到数丈之外。嘴里刁着一截断肢,在战场上跳起华丽优美的死神之舞。跃在高空如鸟般滑翔抛过完善的弧线,杀伐时喷溅出华美的涌泉,轻舒猿臂如秋风过而枯叶零,目如电剑无意的一瞥也足以冻结人类的脆弱的心脏。他的手下亡魂无数,有周兵也有秦军。他只是为杀戳而存在,没有敌,没有友,战场之上,他就是一切,就是主宰。最让人恐惧的却是除了双手,一滴血也不能污染他完美的身姿,野性在他的脸上诠释着战斗的终极之美。 雨助军威,人乘雨势,天与地各自争战。而人类,再大的声势,与天空的雷雨相形,也弱小得可笑。而人类,似乎永不觉得自己渺小得可怜。 舞袖如云曼舒卷,轻歌似雾缥尘烟。一顾一颦一笑睐,玉螺高髻屡回眸。玉足纤,青葱软,柳腰瘦弱清风折,薄纱拂叶贴体寒。皓齿如含贝,朱唇若杜鹃,琵琶声乱笛声残,不比春guang无限。 东周君拥着一位美人,含着醉意笑看殿下歌舞升平,管弦弹丝。美人摘了一颗葡萄剥下皮,塞进东周君的嘴里,东周君又含着喂给美人。领舞之人翩然而上,金樽美酒奉与君王。
宫殿之内一片安然祥乐,殿外的暴风骤雨,城外的浴血争战,似与这里全然无关。胜败于否,东周君已毫不在意了,他并不担心秦军杀入宫中。——这里是密室,秦军永远也找不到他们。 就在他呵呵笑着欣赏美人歌舞的时候,墙壁也轰然巨响崩塌开来。一个紫发紫眸手持铁戟的人站在墙壁之后,迫人的气势压散了舞女乐师,使他们惊慌呼叫奔逃。大殿里顿时乱做一团。 东周君吓得瘫在当场,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有人会找到这密殿。何况那人还有着怪异的发色。颤抖的声音惊惶的发问:“你,你,你是谁?”那人带来的血腥的风刺得人流泪。 紫台并不答话,他不屑回答人类的问话。紫发直披到腰际,无风自起浪纹,在室内夜明珠的照耀下荡漾起幻梦般的光彩,每一根却又似有逼人胆寒心裂的杀气煞气。他一步一步沉稳的走到东周君的面前,握着铁戟的左手背上暴起不耐烦的焦躁的青筋。所过之处,烛火为之熄灭。低头俯视东周君,如利剑刺破心脏的声音问道:“金乌在哪儿?” 东周君已吓得说不出话来,冷汗湿透了柔软的锦服。张口结舌,只能勉强伸出手指了指身后的墙壁。 紫台抬起头观察了一会儿。他感受不到丝毫金乌的气息。不过东周君是不会骗他的,他不敢。那么,一定是吕尚下了封印,难怪怎么找也找不到。 深吸一口气,攥紧了右拳,没有风,衣袂与头发却向上翻动。一击过去,墙壁应声而裂,整整一面墙碎成了粉末。东周君已被骇得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