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飘雪的医术
姜mama二人的神情和外面激愤的议论声,王卉凝自是看在眼里听在耳里。眼看着事态再发展下去,她不只要成为众矢之的,还要成为柳庄人眼里的仇人,不得不开口试图缓解一下气氛:“我若不是以孩子性命为重,便不会劝你们另寻医者。如此做也不过是惹你们一时不快,可若我随意敷衍,能换得你们一时的感激涕零,却也会惹你们忌恨一辈子啊。” 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王卉凝取了帕子拭着咳出来的眼角的泪水,拿着帕子的手有些轻微的颤抖:“我对自己现在的情形却是明白的,小夏子这伤口甚深,我这手却是连拿针都拿不稳,一旦稍有失误,便是遗憾终生的大事。人命关天,我怎能因为一时好心而行儿戏之事呢?” 冷淡暗哑的声音还带着些虚弱之气,却字字句句敲在众人的心头,迅速地平息了屋外的议论声。 看着王卉凝红得不正常的脸和微微颤抖的手,姜mama眼神敛了敛,心中升起的恼意却无法完全消散。看着儿子的情形,心里更是无助惊慌,万分难受:“原本张家庄有个略懂些医的青年,前段时间却突然辞世,最近的医馆又远在数十里之外的镇上,小夏子这样,如何能够撑到医者前来啊。” “小夏子,小夏子你不要吓娘啊!”姜mama重新搂入怀中的小夏子忽然抽搐了一下,立时吓得她尖叫了一声,又对着王卉凝猛力地磕着响头,“求姨娘救救我的小夏子啊,老奴求姨娘了。” “姨娘就行行好试一试吧。”年轻妇人也再次求道,“如今这个情形,就只有姨娘这儿还能给我们一丝希望啊。即便……即便万一有个什么意外,我们也绝不会有半点怪姨娘之心的。” 话虽难听,说得却是这个理儿。姜mama泪流得更欢,手都颤抖了起来,却是极其痛苦地点头附和道:“老奴只会铭记姨娘相救之情,绝不敢有半点责怪之心。” “王姨娘发发慈悲救救小夏子吧。”年轻妇人诚恳地对着王卉凝磕了一个头。人是她儿子弄成这样的,要真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她们一家如何向人家交代啊。 “姨娘就发发慈悲吧。”屋外有谁忍不住附和了一声,其他人立马也跟着叫了起来。 沉目看着床前两双满含期待、祈求之情的眸子,王卉凝只觉得自己被推到了一个她无法站立的高度。面对屋内屋外投射过来的数道目光,她竟有些慌乱。 怎么办?话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她若再推辞不救,姜mama定是真真切切要把她忌恨上了,继而她的臭名立刻便要在全柳家庄散播开来。谣言可畏,这个恶名一旦传扬开来,谁也料不到会是个什么样子。若是传到京里去,她重回候府的路便又多了许多阻力。而若是一时回不了候府,她要在这里立足也是万难。 可她分明半点不会啊,难道,竟要在这个当口把她不会医术的事说出来?可是此刻,就算她说自己不通医术,有人会相信吗?是否会让人觉得她仍是一派推辞之言? 她一直都知道,不会医术,是她承了王姨娘的身体后,最最迈不过去的一道坎,始终希望寻找到最好的办法来解决,却没想到,这一刻会来得如此之快,让她避无可避。 “孩子他娘,小夏子……他……他怎么样了?”恰在两厢对峙之时,小院外突然传来一道男子粗犷的声音,焦急而微微有些发颤,略顿了顿,又急急地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倒是快告诉我啊。” “孩子他爹……”姜mama低头看着怀里的孩子,捂着嘴哽咽着应了一声却答不下去了。数番哭求看似耽搁了许久时间,其实也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却因小夏子的伤口很大,纵然捂得紧,血还是顺着帕子渗下,胸前的衣襟被染红了一片,身下的青石地板上也有一小摊血迹。 “人家不肯治,你儿子再这么下去,怕是要流干血了。”张平家的似乎总能在最关键的时候往火里浇一把油,令大家的心火烧得更旺一些。 “他……他不会有事的,对不?”院外的男子脚下一软,靠在了身后的院墙之上。缓了缓便想冲入院中,被随在身后的几个人拉住了。 “孩子他娘,你快求王姨娘帮忙救一救啊。”男子的声音即便努力压抑仍然能听出其中的哽咽,到最后竟是放声哭了出来,“好好地求一求啊……” 姜mama听了外面丈夫的话,果真把孩子放入青年妇人的怀中,膝行几步趴到王卉凝的床头,拉着她的手再次哭求:“姨娘是菩萨心肠如来转世,老奴求求您发发慈悲吧。”
哭求之际,额头竟是在床沿上磕得咚咚作响,屋外的人群便又燥动起来。 “你这又是何苦?哪里是我见死不救。”guntang的小手托向姜mama还要往床沿上撞的额头,立时被带着重重地砸向了冷硬的床沿之上,酥麻钝痛身手背上传来,立时使她痛得发出了声,“咝!” 在姜mama愣怔之际,她又抓了身上的被子轻轻地往上掀开,吃力地挪着身子下床,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只觉得眼花瞭乱,双腿一软,靠着跪着的姜mama倒在了床前。 如今这个情形,光说已是无用,她必得做些什么,才能不让自己的恶名继续生满根须,深深地驻扎在众人的心中。 “姨娘!”正端着一盆凉水进来的飘雪一抬眼看到王卉凝歪下去,手中的脸盆“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顾不得湿漉的有些凌乱的裙摆和布鞋,一个箭步冲了上前。 看着面对旁人总是波澜不惊的飘雪此时脸上露出的担忧,王卉凝感动的同时,心中闪过欣喜,身子软软地靠着姜mama和飘雪,却挣扎着向地上的小夏子而去,飘雪淡淡地扫了一眼血人似的小夏子,看向王卉凝时却满含担忧:“姨娘如今连坐都坐不稳,为何还要强撑着替他人医治?” 王卉凝努力地扯出一丝苍白而凄楚的笑来,努力地伸了几次手都没能勾到小夏子垂在身侧的小手,“如今这个情形,我怎可袖手旁观?” 飘雪无声地伸了一只手握住了小夏子的手腕,双指扣上他的脉膊,双眼冷冷地睃了一眼屋外抄手站着唯恐天下不乱的张平家的,生硬地吐出一句话来:“天下妇人哪里个个如姜mama这般聪明识大体,碰上那愚蠢至极的,便是姨娘这般为他人不爱惜自己,也只说是应当的,又岂会说姨娘半个好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