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处境艰难
飘雪的气息有些急促,目光在王卉凝的身上细细地扫了一遍,直到看到她除了皓腕之上有几粒透明的水豆豆之外,其他地方并无异样,紧抿的唇才松了松,应了一声,急急地向着药箱走去。 “你是怎么服侍姨娘的,怎的就让姨娘烫着了。”粉荷走到床前时略犹豫了一下,看了一眼手上还未结硬的红痂,不得不停了步子,却指着白芍毫不客气地斥责道。 “我……”白芍有些愧疚地低了头,王卉凝淡淡地接过话语,“是我自己不小心洒的,她倒是一片忠心,竟生生地用自己的手去托那guntang的药汁。” 听到忠心二字,粉荷心里闪过一抹不安。不过,看到王卉凝脸上仍是自醒来后的淡淡表情,眸中亦无异样,她又放了心。就算姨娘自那日大难不死醒转来之后,性子变了些,但有句话叫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若是姨娘真知道了她的鬼计,是不可能这么不声不响的。 对粉荷的神情变化仿若未睹,飘雪拿了个巴掌大的瓷质小盒来到床前,目光在白芍浸在水中的满是水泡的小手上落了落,才打开手中的盒盖,用指肚蘸了盒中的乳黄色药膏,小心而轻柔地覆上王卉凝的手腕。 膏状的药抹在发红的手腕上,先前微微带着火辣感觉的手腕上立时传来一阵凉意。看着盒中几乎接近盒底的丁点药膏时,王卉凝的眉头却皱了起来:“只剩这些治烫伤的药膏了吗?” 飘雪是个行事高效的人,若是箱子里还有烫伤药,她一定会拿来与白芍先涂上,此时却只拿着这么个小盒子,可见只有这么一丁点。可白芍两只手都烫伤了,这点药就是全部挖出来,要涂上一次也有些勉强。 飘雪无声地点了点头,把王卉凝烫红的手腕都细细地涂抹了一遍方将她的袖子小心地放下来,却没有要把药给白芍的意思。 王卉凝看了看她的神情,知道她是想为自己留着。可是想到刚才白芍伸出手时那毫不犹豫的神情,她却没有任何的一丝犹豫:“把那些药全挖出来给白芍涂上吧。” 再完美的伪装,在关键时候也总会露出些许的破绽。然而白芍那毫不犹豫伸出双手的情形却是深深地刻入了王卉凝的脑海里,令她挑不出一丝假意来。 她或许不是个容易被人感动的人,然尔看着那一幕,心底最后一丝强装的戒备终究还是决定放下来。不是所有人都需要用生命去诠释自己的忠心,真正的忠诚是刻在骨子里,不经意间表现在每一个言谈举止中的。 飘雪看了一眼手中的药盒,目光从王卉凝神情坚定的脸容上移到白芍浸在凉水中的小手上,轻轻地应了一声,粉荷却开口道:“姨娘,若是都给了白芍,您下次搽什么?” 王卉凝努力地压下心中的不喜,使自己面对粉荷时脸色如往常一般冷淡中带着些许的亲切,却是转头对飘雪道:“飘雪,你寻个合适的时机同姜mama说说,看能不能请她代劳在镇子上捎些药膏来。” 一转目,王卉凝的目光落在飘雪帮白芍抹药膏的左手手腕上,眉头不由蹙了蹙。她记得,自醒来后便见飘雪的左手手腕上一直戴着一只盘丝的银手镯,从不曾取下过,看样子应是很珍视的。 而回想起飘雪出门前的情景,王卉凝的眉头蹙得更紧了,嘴唇抿成了一条线:“飘雪,你刚才去了何处?” 难道自己竟是高估了此时的处境,已到了如此地步吗? 对上王卉凝略有些凝重的表情,粉荷看了缓缓抬起头的飘雪一眼,率先开口道:“奴婢是在姜mama屋里找到飘雪jiejie的。” “我们的伙食一向是姜mama送了食材来另做的,昨儿姜mama来看了姨娘,又送了些熬好的腊八粥来,奴婢趁着有空,便去她那里略坐了坐,以示感谢。”淡淡的扫了一眼粉荷,飘雪神情平静地对着王卉凝道。 虽然对于失去那个手镯心中略有些不舍,毕竟那里蕴含着姨娘的一番情意。但飘雪面容之上却没起丝毫波澜,更不愿意让病中的王卉凝看出异样知道后心里不好受。 “飘雪,我竟不晓得到咱们竟到了如此地步。”飘雪的若无其事越发令王卉凝坐实了心中的猜测,冷淡的声音中却夹杂着感动,指了指飘雪空空的左手腕,“竟然得让你拿了自己的手镯去求姜mama为我买药。” 先前看着飘雪站在药箱前蹙眉的情景,她便猜想到许是里面的药不够用了。本以为老夫人不至于做得那么绝,总会顾着皇后娘娘的脸面,不至让她过得太难堪,却没想到……
“是奴婢无能,不能护得姨娘周全,如今还只能把姨娘赏下的物事拿去当了换药。”飘雪心中泛起丝丝愧疚,看着王卉凝有些冷凝的神情,便又劝道,“那手镯本就是姨娘的,奴婢记着的是姨娘的情份,能换了药却是成全了奴婢的一片心意。” 看着满手水泡的白芍和一脸淡然的飘雪,再看一眼站在一侧也不知在想什么的粉荷,王卉凝脑中不由得便飘过了秦含霜的影子。上齿用力地咬住了下唇,她压下心中的复杂情绪,平静地问道:“我们出候府时,老夫人拨了多少银两。” 飘雪略一沉吟,开口道:“二十两!”顿了顿,还是决定对王卉凝据实以告,“老夫人说,夫人尸骨未寒,姨娘表面上应该过得清苦些以示忏悔才是。但她念着姨娘生着病,少不得背后惹候爷不高兴了。奴婢怕到了庄子上买药不方便,出城时便在城里买了些药存着。如今连带着原来咱们身边有的,已用得差不多了。” 二十两?还是老夫人违了候爷的一番心意?王卉凝不由得冷笑了一声。 二十对于普通人来说,倒不是个小数目。可对于正在重病中需要调理的王卉凝来说,却真是杯水车薪了,也难怪得让飘雪拿了手镯去换药。 看来,王卉凝宫里赐下的身份,真是真正刺痛了老夫人的心,令她十分厌恶。而她敢做得如此不加掩饰,想必,也是心有准备拿捏准了。 “到我妆奁中取一件首饰去把那银手镯换了来。”王卉凝在心里冷笑了一声,敛了脸上的寒霜对着粉荷道,“就说再请姜mama帮忙买些治烫伤的药膏。” 虽然她也看到自己的妆奁中除了那件已经损坏了的彩蝶戏花的步摇,并无几样首饰。但她并不是个喜欢打扮的人,如今这种处境更是不需要打扮,也是迟早要当掉的。 “不可,姨娘……”飘雪已为白芍上好药,听到王卉凝的话立马转身相劝。此时院外却隐隐传来一阵喧闹之声。 “哎呀,不得了了!”不待王卉凝完全从噩梦中回过神来,院外突然传来姜mama哭天抢地的惊叫声,“儿啊,我的儿啊,你可不能有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