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对话
“一般是奴婢取了药让白芍去熬,蓝月会帮着看火,好了多半是粉荷端了来喂姨娘。”飘雪略一沉吟才开口,越说脸却绷得越紧,心中隐隐有了些猜测,“姨娘因何问起这事?” 王卉凝转头看向眉头紧拧的飘雪,离得近了她才发现,飘雪的眉毛疏密有致,浓黑细长,竟是未加任何修饰。那双一向淡淡的眸子此时显得深邃有神,竟是为她平常的姿色添了几分别样的风采。 “我只想知道到底是谁欲置我于死地。”王卉凝半倚在床上,左手抓着身侧的淡紫色帐幔,神色沉沉地道,“若到如此田地,我还如以前那般,如何对得起阎王爷让我去而复返?” 此话可谓一语双关,王卉凝心里指的是她自己死后重生之事,而从言语表面来理解,却是说王姨娘差点被害死却侥幸活了过来。只这一句,便为她刚才的行为做了最好的解释。 当你惊觉自己差点被别人害死,便是再活泼开朗的性子,有所改变也是必然的吧。 “什么?姨娘你说什么?”飘雪一直淡淡的面容上闪过惊诧与担忧,声音骤提。直到王卉凝一个眼神暗示,她回头看到挑着一担水从房门前走过的蓝月,忙把声音压得极低,镇定地再次询问,“姨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可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王卉凝沉沉的目光盯着飘雪眸中的震惊与担忧渐渐地转化成愤怒,静静地扫了一眼她逐渐握紧的拳头:“就是喉头肿胀难受得紧。”说完,伸手指了一下床底下:“你且把床底下的那个青花小瓷瓶捡起来。” “喉头肿胀?”飘雪心中闪过疑惑,却没有多言,弯腰探头扫视了一遍床底下,果然看见床底下阴暗的角落里躺着一个小东西,伸手摸出来一看,当真是一个小瓷瓶。 她拿在手里摇了摇,却是一个空瓶,不由又凑在鼻尖闻了闻,眉头蹙了蹙,递到王卉凝面前:“姨娘,可是这个?” “可是觉得奇怪?”王卉凝伸手把小瓷瓶拿在手上,食指指腹轻轻地摩挲着光滑的瓶颈,“我半梦半醒之际,有人把这个塞入了我的手中。” “这个?”飘雪的眼神有些迷惑,“这个味道我却是闻出来了,里面装的是姨娘用川贝和枇杷等熬制后调成的药丸,专治咳嗽,即使多吃了也无碍。” 听着飘雪缓缓道来,王卉凝心中意味复杂。她此刻才记起,飘雪是曾跟在原来的王姨娘身边学过些医术的。如此一来,她须得越发谨慎,才能不被飘雪看出异样来啊。否则,凭着她的聪慧,又岂是几句话能够敷衍过去的。 “这个,不过是个幌子罢了。拿这瓶子的人也许是真的不知里面装的是什么,也许是为了掩饰什么,又抑或是一时慌乱错拿了。”王卉凝轻轻咳嗽了两声,嘶哑的声音未见波澜:“不管是何原因,我都怀疑是有人试图毒害我,你信吗?” 望着那双活泼灵动如今却沉沉的黑眸,飘雪仿佛又看到了曾经的那个自己,只觉得心被什么抓了似的,疼得紧。 变故使人成长,磨难使人成熟,这话飘雪深有体会。以前她一直觉得王姨娘太过单纯对人毫不设防,总希望她能沉稳多些心计。如今看着这样平静得好似再没有情感波澜的姨娘,除了心疼难受,却并没有半分欣慰。 “奴婢如何不信?”飘雪双唇紧抿,拳头握得更紧了,沉沉的眸子看了一眼屋外,“她能一而再地把姨娘逼到这步田地,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她?飘雪说的可是秦含霜? 王卉凝眸光一亮,直直地望着飘雪听她继续说:“奴婢早就劝过姨娘多对她设防,若是对她多加防范,她也就没有机会诬陷姨娘了。唉!却不知姨娘可曾看清瓶子是谁塞过来的?” 飘雪语含恼怒,却也透着一丝无奈。王卉凝却是越发对她刮目相看了,心里隐隐透出几许欣喜。这个飘雪不但重情意,还是个十分聪慧的女子,居然早就看清了秦含霜的嘴脸。有这样的人随在身边,却是一大助力。 王卉凝缓缓地摇了摇头:“我睁开眼睛时,虽是粉荷和白芍离得最近,蓝月却也在屋内。” 她毕竟不是原来的王姨娘,对于粉荷也不过是几面之缘,对白芍和蓝月更是没什么印象,更不知道她们与原来的王姨娘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所以不敢贸然开口。
“粉荷……”飘雪皱了皱眉头,顿了顿又接着道,“姨娘觉得她们三人谁最可疑?” “白芍自请跟来庄子上,她娘对我又是如此,今日又恰好是她喂的药。”王卉凝把玩着手里的小瓷瓶,听到飘雪在说到粉荷时顿了顿,心觉有些异样,却是沉吟着把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不过,人心不可估量,粉荷和蓝月也不是没有可能。” “其实……”飘雪盯着王卉凝半眯着的眼睛,刚想把心中的想法说出来,突听得屋外传来脚步声,连忙转了话题,“姨娘如今身子弱,定要静心地养一养,才能慢慢地恢复起来。” 是时,粉荷已经拉了白芍进来。白芍满面泪痕,双眼通红,头上的发髻已然松散脱落,身上的衣服也被拉扯得满是褶皱,就连粉荷的装扮也有些凌乱。外面张平家的却还时不时地骂出两句指桑骂槐的话来。 “你娘可真不是个东西,装疯卖傻竟然连我也一起抓挠。”粉荷一边整理着被抓乱的头发和衣服,一边气愤地指着白芍。 “粉荷姐,对不起,连累了你。”白芍带着哭腔歉疚地看着粉荷,飘雪却淡淡地道了句,“她娘一直是这样的,你又岂会不知。便是连姨娘她也没个好言语,何况是你我。” “奴婢对不起姨娘!”白芍闻言立马对着床上的王卉凝就要跪下,却被王卉凝挥手阻止了,“罢了,这也不是你能左右的。”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王卉凝挥手的时候,手中的青花小瓷瓶滑落了下来,直直向着床旁的青石地面上落去。白芍眼尖,动作也极快,几乎是看到的瞬间人便已经扑了过去,堪堪在小瓷瓶就要落到地上之际,把它接在了手中。 “幸好奴婢接住了。”白芍把手中的小瓷瓶托到王卉凝的面前,泪迹未干的脸庞上露出一抹孩子气的笑,直晃得王卉凝微微愣神。 飘雪的目光却紧紧地萦绕在粉荷的周围,看到她的表情,垂在身侧的手不由握成了拳头,嘴唇抿得更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