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又是春来早
探春被拉住,只得站定,回身问他何事,溪月皓本拉住她是情急,此时却被问住,迟疑好一会,忽想起那日洞中她在耳边的低语,潋滟的眸子便漾开一抹明媚的笑意: “那日在洞中你曾说过,若我们能得救,便给彼此一个机会,此话可当真?” 探春不想他此时会提起此言,讶然之下却是淡然一笑: “若是你不愿意自然便不当真。” 溪月皓闻言一愣,待回味过来此话的含义,不禁一阵狂喜,正要再说什么,探春却已挣脱他的手翩然而去。 他满足地躺回床上,恨不得立时便养好伤下床去追随那个美妙的背影,却又沉浸在此后自己将会有许多时间来告诉她自己情意的喜悦中。 待他辗转反侧一番,终于疲惫地睡去时,半满的明月已挂上了漆黑的天幕,将一片清辉洒在这个静谧的山谷。 另一处茅舍中,探春正向溪月皎了解了这几日的情况。 原来那日溪月皓带人追到潭边,看见他们留下的绳索便知他们已进入宝藏,他执意留下溪月皎等候,亲率数十高手追进去。 溪月皎苦劝不得,只得带着余下的人守在潭边苦等,日近晌午时忽觉一阵地动山摇,虽不久便恢复了平静却仍是惊骇不已,忙派人顺着绳索进去探查,却被告知入口已被巨石封死。 他这一惊非同小可,已知之前的震动定是因触发洞内机关所致,里面极可能已轰然坍塌,只是那地崩山摧的巨响被瀑布的水声掩去而已。 心知众人被困,他急于相救却苦于此处地势险峻一时无从下手,思虑良久,最后只得采用最笨却也可能是唯一有效的办法,挖山。 他待人从崖顶向下掘土,因难以判断具体位置,只好每隔数米便开一洞,数百人同时开挖,每一处皆另派人替换和运土,昼夜不停地直将个山崖挖得如蜂窝一般,总算是在第三日上挖进了他们被困的溶洞,将众人悉数救出。 将所有人带回茅舍安置后,最先醒来的是温言和玉无涯,随后便是溪月皓,他虽曾被落石砸中,且因不想探春担心在洞中一直隐瞒受伤之事,连玉无涯的疗伤圣药也未服,原该最是疲惫,却似有难以放心之事急着醒来一般早早睁开双眼。 所幸终究伤得不重,仅小腿有些轻微的骨折,玉无涯仔细看过后叮嘱只需静养些时日便不会再有任何妨碍。 而探春因身体最弱,服过假死的药丸后迟迟未醒,幸而玉无涯一再保证该药不会损伤身体,溪月皓也就任其昏睡,只当是静养了。 听过被救的经过,唯一令探春担忧的便是溪月皎说在溶洞中并未发现黄巾的尸体,她细思后觉得唯一的解释便是那日黄巾虽被落石所伤却并不严重,后来洞内变得一片漆黑时他悄然醒来,顺着某个隐秘的暗道逃走了。 此人野心不小实力不俗,溪月皓兄弟已派人暗中监视他良久,此次故意被温言擒住却在身上暗藏追踪圣药“芳踪”,令手下紧随其后跟着探春他们找到宝藏,足见其狡猾多智且敢于冒险。 此次逃走,无疑将成为茜罗国大患,奈何此时也无从追捕,只得命月牙岛暗藏的探子仔细留意岛上动向。 她又细问了关于月牙岛的情况,原来黄氏先祖确曾与茜罗国的开国之君相交,功成后隐退月牙岛,至于两房之争便是黄巾胡诌的了,他对黄勋的痛恨仅仅是因为对方以族长之尊反对他启用神器妄图天下罢了。 说完正事,探春方想起被溪月皎耍弄一事,正要和他算账,溪月皎却像看穿她心思一般,猛地一拍额头,惊叫一声“皇兄醒后还未进膳呢”,一溜烟跑了。 听见他在门外远去的声音尚自高喊“嫂嫂应当好生谢谢小弟才是,千万别找小弟麻烦啦”,探春无奈地笑了。 在叠翠谷修养的日子十分闲适,溪月皓的伤在玉无涯的精心调治下迅速恢复,却成日以伤员自居,探春也不揭穿他,有空便陪着他吟风弄月,倒似夫妻二人一同出来度假一般。 两人都未提起过去的事,无论是静妃之死还是侍书中箭之事,在共同经历过生死之后都似变得不足以让他们再互相猜忌,仿佛一夜之间他明白了她的慈悲,她懂得了他的无奈。 看着冰释前嫌的两人,最高兴的莫过于溪月皎,而最伤感的自然是温言。在明白自己心意之初他并非没有想过向自己儿时的好友“宣战”,可是一切还未开始,却已经结束。 他知道上苍给过他一次机会,在那个落日熔金的海边,他错过了一次,便错失了一生。
悠闲地时光总是匆匆,离别的时节总会在情浓时不期而至。 不久后,林无过遣飞骑来报,一直找不到踪影的黄巾已潜回月牙岛,以迅雷不接掩耳之势尽诛黄氏长房,随即在月牙岛自立为王,建国号“大金”。 黄氏反旗一举,茜罗国举国皆惊,朝堂上一片讨伐之声,溪月皓再没有闲情逸致躲在叠翠谷装病惹探春怜惜,得到消息后当即启程返京,对探春只留下一句话: “我不能像豢养孔雀一般将你关在宫闱和朝堂,可是我自己却必须承担身为帝王的责任,展开你的双翼自由翱翔罢,待我扫平叛贼,即便千山万水也一定追赶上你的脚步。” 探春很想像一名妻子应该做的那样站在他的身边,可是她明白溪月皓的骄傲,她知道自己若回去要么像以前一样做一个隐形人,要么就在朝堂上成为他的左膀右臂。 前者,她不愿意,溪月皓不忍心;后者,溪月皓不需要,她更不想步太后的后尘。 一番犹豫后,她终是对溪月皓轻轻点了点头,目送他一骑绝尘。 回首处,是温言永远温润的笑颜。 “你真的不回去?” “他能应付。” 温言不再说话,他知道自己是这场战役的失败者,她看向自己的目光永远不会氲着如方才眺望那人背影一般的柔情。 可是我得到了她的友情,这已弥足珍贵,在这场并未打响的战役中,谁又能说我真的失败了?我们有着许许多多共同的回忆,而今后还会更多,更多…… 他这样想着,脸上的笑意绽放如春华。 留下端木未名在叠翠谷养伤,探春和温言再度向着海边出发,那里有许久未见的侍书,有望眼欲穿的沁雪姐妹和祁连等人在等待他们的家人平安而归。 “公子……” “你还是叫我如玉罢。” “如玉,你猜侍书和郑大哥如何了?” “这个么……咱们很快便会知道了。” 漫长的寒冬刚刚过去,早春的细雨淅淅沥沥地降临到每一寸土地,一地的泥泞中,通往东海岸的官道上洒下一串清朗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