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 算计
歆月这一觉睡得很沉，好似要把过去几月未能够数的休息都补回一般。当她再度睁开眼睛之时，夜已经深了，屋子里点上了一盏油灯。矇矇眬眬的灯光下映着一个小小的身躯，歆月眯眼望去才发现那人是银有福。 银有福听到床上的声响望过来，见到歆月睁着大大的眼睛望着自己，脸上没由来的红了几分。 “丑八怪，你可醒过来了。喝水么？”银有福刚一张嘴就想咬掉自己的舌头，明明想说点好听的，可是一见她眼底含笑的模样话到嘴边就变了味儿。 歆月轻轻皱起了眉，这小霸王该不会是故意来气她的吧？ 本以为她病了许久他良心发现了，她还正为他来看她而讶异呢，没想到他的狗嘴还是吐不出象牙来啊。 “好多了。”歆月懒懒地问道：“我病了几天了？” “六日了。”他困难的舔舔干涩的嘴巴，没说的是她差点就活不过来了。 “哦。”歆月点点头，静静地躺在床上不作声了。 银有福本以为经过此番凶险她会说些什么，但久久不见她作声。迟疑了片刻，他慢慢走到床前抚着她因病更显苍白削瘦的小脸，闷声道：“你就没什么话同我说么？” 嗯？歆月挑挑眉，不解的望着他。 “这回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也是因为我害得你被我娘给打成这样，你都不生我气？” “不会，你想多了。”歆月摇摇头，她又不是小孩子，哪里会把他娘的债记在他的身上。况且要是她没猜错的话，玉娘那天的反应根本就不正常，许了受到了什么刺激也不一定。 歆月心里这么一想，不禁感到有些头痛。原来应该平凡的银家此时在她心里留下了些许神秘的色彩。也许终有一天，她会知晓玉娘心底的秘密；也可能，她永远也不会知道。可无论如何，她这回去鬼头关转了一圈，总算是挺过了。 “哦。”银有福见歆月没有怪他的意思，心里放心不少，却又奇怪地添了几分堵。 喜于歆月没有因为这件事情讨厌他，心底却又那样不是滋味。歆月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却都不愿跟他多提几句，可见他在她的心目中那是毫无地位可言的。 瞅着她在昏暗的灯光下更显瘦弱的身体，银有福心里一热，突然问道：“你讨厌我？” “嗯？没有。”不知他为何这样问，歆月倒是实话实说。她是不讨厌他，可也谈不上喜欢。她想这世上应该没有人会喜欢一个天天在人前人后喊着自己是丑八怪的人吧？ 不过想到还要在家里继续住下去，歆月顺口敷衍了他几句：“我怎么会讨厌你，你是福哥儿啊。” “嘿嘿，是吗？”小孩终归是小孩，银有福被她这样一哄，脸上立马笑开了。 “福哥儿，歆月醒了吗？” 两人听到玉娘的声音隔着老远传了过来，银有福大大的应了一声：“醒了。” “过来帮我把东西端过去。” “哎，来啦。”银有福高兴地跑了出去。 接下来歆月又在床上静养了几日，玉娘见到她时脸上倒没多么尴尬的神色。歆月想想也是，她如今身在银家，吃银家的用银家的，她本身又是银家财买来给儿子以后当媳妇的，玉娘做为婆婆教训了她一顿，又岂会因为下手重了些就来登门道歉。 这般一想，她的心里好受多了。 这日服下药后，歆月觉得自己病已经好了许多，身体也渐渐有力了。她背靠着一床棉被，纤细的小手又开始打着络着。算算日子货郎小哥儿这几日也该来了，趁着现在躺在床上无事，她倒是可以多打几个。 一来为了赚钱，二来也是不愿意失信于人。当初同货郎小哥儿说好了半月过后编上千个，说什么她都不能第一次就交不上络子。要真是那样，别说以后货郎还会不会收她的络子，就算是她自己也不好意思再同货郎开那个口了。 就在歆月聚精会神地编着络子的时候，房门吱啦的一声被人推开了，玉娘轻轻提起裙摆走了进来，在桌上放了一碗汤药，苦涩浓郁的药味立时充满了整间小屋。 “好些了？”玉娘搬了把椅子坐下。 “嗯。”歆月点点头，心道自己的运气真是不好，这才没打几个玉娘就来了。同她搭着话，歆月不着痕迹地想把络子给塞进被子里。 许是看出她的拘束，玉娘倒是笑了笑：“我都看见了，你也就别藏了。” “你倒是个懂事的，小小年纪就知道要存私房了。” 歆月不知道她葫芦里卖得什么药，不过选择权不在她的手里，她也只能静静地听玉娘把话说完。 “当初花了两吊钱把你买来，如今这家里也是不少你的吃穿，你为何还要接这等手工来做？莫非觉得我们家庙小容不住你？” “没有没有。”歆月怕玉娘把她卖掉，赶紧起身来道：“夫人明查，我只是闲时编上几个玩玩，倒并非是真的贪图那几个钱。歆月知道在银家给大家添了不少的麻烦，既然我已经来到这个家里，那也就是银家的人了。我只是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向您表表心意而已。” 歆月到底不是孩子了，脑子转得很快。俗话说的好：听声要听音。从玉娘进屋到现在所说的话不过短短几句，她已经猜出了几分。她打这络子本就没打算独自把钱私吞，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她是明白的。 在这个家里几个月，她很明白自己的处境。想要在这里长久地呆下去，那么讨好玉娘是很有必要的。原先还打算拿到了络子钱交上一半，可玉娘现在已经打破了她的计划。 “要是夫人不嫌弃，以后这打络子的钱就烦您帮我保管着吧。”歆月咬咬牙，压下了心里的不郁。 “哦？全都交给我保管么？”玉娘心里打起了小九九，听说歆月打上一个络子就是二文钱，那么一千个岂不是…… 意味深长地看了仍保持着恭敬的歆月一眼，玉娘轻笑道：“倒是个伶俐的。也罢，既然你有这份心意，我也不好推辞。家里的情况你也知道，白养你这么一个确实吃紧，有些贴补倒是再好不过。如此，我还要谢谢你了。” “不敢不敢，承蒙夫人不嫌弃，这是歆月应该做的。” 歆月深吸了一口气，与她谈好了收银的事宜之后礼貌地将人送出了房间，待得转身关上门后，气极的她不禁狠狠捶了几下床铺。 “吸血鬼，还让不让人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