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与狼共枕
小儿满脸堆笑，冯润却觉得他是笑里藏刀。身后紧闭的大门后面究竟藏着些什么妖魔鬼怪。或许这间客栈一个人都没有，如同腹内空空的一头野兽，趁他们不注意就会一口将他们全吞了，连骨头都不剩。再这样下去，她会疯掉的，她恨不得现在就推开门，把整个客栈看个清楚。 “好嘞，大爷。” 小二立刻打开残破的大门，那木头门稍微动一下，就发出嘶哑的声音。 真是让人大出所料。冯润原本以为这间客栈中人会少的可怜，等到走进大堂映入眼帘的是满大屋的旅人，热闹的有些超乎寻常。有的蓄着胡，有的半蒙着面，有的吃饭的时候左手都不离开刀，那些个面目狰狞的客人看起来很像是墙壁上张贴的通缉令上逃犯的脸。他们吃饭喝酒的极其安静，连水滴流动的声音都没有，冯润一行人的脚步格外地响了。 听谢斐然说明了情况，小二道：“你们真是走好运了。你们救了他们几个，也救了自己啊！” “此话怎讲？”谢斐然反问道。 “今日突降大雪，前路已经被堵死了，据我们这儿投宿的人说冻死了不少人呢！所以说，好人有好报啊，得亏有了他们才把你们送到我这儿来。方圆几里，只有我们这儿一间客栈，你说是不是救了你们！” 谢斐然闻声爽朗大笑，道：“如此一来，我还得谢谢他们了。” 小二领着他们几人上了楼，各自挑选了几间厢房住下。这几间房间虽然算不上精致，但也有几分干净整洁。下雪天客栈逗留的客人是不烧，可多数人连酒rou钱都付不起，更别说住上等客房了，客房因此而有剩余。 谢斐然与常笑书和那些随行的伙计挤一挤，每五个人住一间，冯润与玉菟是队伍中仅有的女子，她俩住在一间。冯润虽然心中不愿意。也不能说什么，只好答应。 冯清本来被安排着与常笑书一间，不料她掏出银子给小二，道：“我不习惯与生人住一间，这不还有剩下的一房间嘛，我就住这一间了。” 房间虽有，数量却不多，不能提供给队伍中每一位伙计一间单间的资格，难免有厚此薄彼。更何况，孤身在外。还是大家住在一起安全妥帖些。谢斐然原本是这么打算的。只是这个让这个三青公子打乱了阵脚。 谢斐然劝道：“三青公子。出门在外，不得不小心为上。大家住在一起，还能有个照应。”玉菟站在楼上往下巡视着满座的旅人，那混杂着各种发色及肤色的怪异长相吃饭的样子极其粗鲁。烧饼馒头的碎屑沾在馒头上到处都是。 “谢公子就依了三青吧，他从小娇生惯养的，不喜与旁人睡一间，本来就舟车劳顿的，恐怕更加睡不好了。”冯润从中斡旋，偷偷向冯清使了个眼色。 冯清立刻皱着眉头抢答道：“对。我这人睡觉很浅，单单听到呼吸声也无法入眠的。” 冯润是为了帮助冯清摆脱困境，不让她女扮男装的身份公之于众，意想不到却被常笑书误解了。她们两人的过分亲密。甚至是彼此袒护，都被他视作眼中钉。在常笑书的心中，冯润是拓跋宏的女人，而拓跋宏的地位胜过世上的一切，他不允许这世上任何一个人对拓跋宏有一丝一毫地不敬。 常笑书以保护冯润为托词。选取了一间离冯润房间最近的客房。刚刚好好正对着冯润房间。那个三青公子就住在他的对面，与冯润的门遥遥相望，这无疑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不得不在他的心头又添了一把火。 小炉子突突冒着水泡，中间沉着一柄铜壶，里面烫着热乎乎的酒，打开盖子立刻溢出醉人的酒香，他端坐在桌前，把门开了一道细细的缝隙，察看冯润的一举一动。幸好冯润进了房间后并没有出来过，常笑书的心情才渐渐舒爽起来。 安分守己地呆在房间里能教常笑书感到放心，却让冯润感到心惊胆战。与玉菟坐同一辆马车就够让她如坐针毡的了，现在她们独处一室，同塌而眠，冯润怎能黯然酣睡？ 入夜后，冯润不敢闭眼，直到听到玉菟均匀安稳的呼吸声后才缓缓入睡。冯润刚睡着，玉菟的眼皮一跳，轻手轻脚地侧过身子，凝视着冯润。 原来她也没有入睡，她只是在麻痹冯润的心。黑暗中，她的眼睛浸在墨里，闪出刀锋般阴森的光。 明媚的晨曦透过层层帷幔照在冯润的眼皮上，冯润撑起身子，打量着身旁——玉菟的位置已经空了。用手试试温度，早就冰凉冰凉的，看样子玉菟起的比她想象的还要早。 “妙莲姑娘，你醒了。” 浅白色的帷幔映出一个婀娜的影子，玉菟将早膳整整齐齐地摆在桌上：“早饭我拿进来了，外面怪乱的。咱们女儿家也不便抛头露面。” “那妙莲谢过玉菟姑娘了。” 冯润下床后，开始穿衣梳洗，玉菟则帮她用热水将筷子、勺子烫了烫，道：“出门在外，万事都得小心些。这种荒村野店，食材也不知道干不干净，喝些粥总是没事儿吧。” 突然，她一拍脑袋道：“我怎么把隔壁的三青公子给忘了。”玉菟笑语盈盈地抬眸，“我去把早膳给三青公子端去，你先用吧。” 话音未落，玉菟急匆匆地跑出来房间。冯润见她出房间，忙端起桌上的粥，毫不犹豫地泼在了楼下。她气定神闲地踱回桌旁，刚坐下听见门兀地开了，又拿起碗放在唇边，装作在喝粥的模样。 末了，冯润用手帕擦了擦嘴角。玉菟见桌上的馒头包子一个都没少，问道：“妙莲姑娘，你怎么没吃点主食？” “我早上吃的少，喝些粥就饱了。”冯润微微一笑掩住神情的尴尬，对于眼前这个女人，她没有半点好感，“三青起来了吗？” “嗯。刚起来，正在吃早饭呢。” 玉菟麻利地挽起袖子收拾起碗筷，冯润接过托盘，再三坚持自己送回去，道：“你是翩翩姑娘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既然是朋友，何必这样伺候我。” 即使冯润再讨厌玉菟，戏依然是要做全套的。冯润抓过托盘牢牢不放手，眼神坚定，好似真的把她当朋友似的。但是实际上送碗筷是假，见冯清是真。 见僵持不下，玉菟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道：“那好吧。就依了妙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