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林家女儿
林如海的遗体此刻应该在太平间里，不过叶婧不知道太平间在哪里，找了一个护士给她指明了方向，快步向目的地走去。 “这么好的衣服就扔了，真是可惜。” 叶婧无意中瞥了一眼旁边扫垃圾的阿姨，脚步猛地停了下来，目光停留在垃圾桶里那件黑色西服上，眼中满是诧异，这件是她和林昊天一起挑的，这种高级订制的新郎礼服，并不很常见，更不要说是在医院这种地方，所以叶婧几乎可以确定就是林昊天的衣服。 “阿姨，这件衣服让我看看。” 保洁阿姨略微吃惊的看着叶婧：“这些东西不干净，脏了你的手。” “如果是您的亲人，您会嫌脏吗？”叶婧微微一笑，接过那件西服。 皱巴巴的西服上隐约有股血腥味，混合雨水和医院的消毒水味，气味显得有些刺鼻，也因为是黑色的缘故，上面的血迹并不明显。 叶婧轻轻抚摸着这件外套，然后看了看垃圾桶内，里面果然还有一整套脏衣服，应该也是林昊天的，把衣服都拿了出来。 为什么把衣服全都扔掉？ 叶婧略带疑惑的思忖道，如果是她的话，绝对不会扔掉，但这些衣服似乎没有什么价值了，即使林昊天醒来，他也不会再穿。 感觉到西服口袋中一块yingying的东西，叶婧从西服口袋中掏了出来，发现是一个已经烂成一坨的纸团，展开后，上面的字早已被水浸染的模糊不清，但是从残留的某些字言片语中，能够判断出就是她写的那首祝福曲，这是叶婧意料之外的事情，她没想过这东西会陪他经历人生中最痛苦的时刻…… 把衣服装好，叶婧再次向太平间走去。 …… 搀扶着林母从太平间里走出来，叶婧没有把衣服的事情告诉林母，毕竟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她也不想节外生枝，或许林母本来就知道。 “我打电话通知林菲和小叔他们了。”林母说道。 林菲？叶婧想了几秒才想起来这是谁，林菲是林昊天的亲meimei，十几岁就去了国外，一直住在姨妈家，每年只回来住几天，这么多年叶婧只见过她一两面，所以对她没有什么印象，印象最深刻的恐怕就是林菲十几岁时拍的那张全家福，一个面黄肌瘦不起眼的小丫头，看起来跟其它三个家庭成员有点格格不入。 而林如海还有个兄弟，好像是叫林如山，在另外一个城市做生意，但平常也不经常听他们提起，没想到兄弟重逢，却已是阴阳两隔。 三个女人焦急的坐在重症监护室的门外，她们每一秒都在期待下一个一秒能够看到奇迹发生，哪怕只是动一下手指，或者发出一点呜咽，但是伴随期待的却往往是失望。 “妈，我去买点吃的东西，我们不能先倒下。”沐婉柔道。 林母点点头，虽然她一点胃口也没有。 空气突然变得寂静，静的只听见监护室内仪器发出的嘀嘀声。 不知过了多久，走廊尽头响起急促的高跟鞋声，三人抬起头。 “妈！”一个略带哭腔的嗓音传来。 “菲儿。”林母迎了上去。 沐婉柔和叶婧看着林菲以及林菲身后一个高大的年轻男子，看着此刻的林菲，叶婧几乎快认不出来，少女匀称的身材，白皙的皮肤，邻家女孩般可爱的面容，一袭白裙，宛若水仙般清新，跟她从前的模样相去甚远，真应了那句女大十八变，而她身后的男子应该是她的男友。 “伯母您好，我是褚乔，菲儿的男朋友。”那名男子上前道。 “你好，褚先生，真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林母擦去眼泪道，女儿的眼光不错，眼前这个男子看起来挺好，外表俊朗，态度谦逊，不卑不亢，如果不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见面，她会愿意多了解一下他和女儿的事情。 沐婉柔的目光在褚乔身上停留了几秒，又瞥了一眼林菲，目光中的鄙夷一闪而过，不过很快换上了悲痛的神情。 “如果你们昨天能够回来就好了，或许你哥……”沐婉柔哽咽的说不下去话…… 林菲脸上带着些许尴尬，更多的是愧疚，褚乔轻轻捏了捏她的肩膀，眼神中尽是关切。 “都怪我不好，伯母，请您责怪我，不要怪菲儿，要不是我母亲非要菲儿陪她，本来我们昨天能够赶回来的。” 林母苦笑了一下，这个理由在电话里，林菲已经说过了，因为褚乔母亲腿摔伤了，而老人家希望林菲陪着她，这是个不错的理由，口中却说道：“不怪你们，这是昊天他自己的劫数。” 所有人都不再说话，各自想着自己的心思，时间一点一滴流逝，没有人知道最后的结果是好是坏。 几人随便吃了一些晚饭。 “婧儿，要不你先回去吧，你明天还要上班。”林母说道。 “我没事，明天请假好了。”叶婧道，这个时候她怎么可能离开，就算是回家，她的心依然牵挂着这里，还不如留在这里。 林母知她心意，也不再多言，只有沐婉柔和林菲多看了叶婧一眼，那一瞬，两人的表情竟然出奇的相似。 半夜，寂静的走道内，昏暗的走廊灯光。 褚乔脱下衣服披在林菲的身上，两人因为时差的原因，并不是太困，而沐婉柔和林母半闭着眼睛，两人两天一夜没合眼，实在坚持不住，叶婧依然保持那个姿势，静静注视着监护室里那个身影，心神不知飞向何处。 “嘀嘀嘀……” 仪器声音的频率突然加快了很多，所有人立刻站了起来，叶婧转身向不远处的值班医生那边跑去。 医生匆匆赶过来看了一眼，然后对着护士说：“准备抢救！” 抢救？！ 所有人的心猛的一沉，他们知道这代表着什么。 看着林母瞬间苍白的脸色，褚乔上前一把扶住她：“伯母，大哥他一定会没事的。” “谢谢。”林母稳了稳心神，强打起精神，这个时候更不能给他们添乱，虽然身体几乎已经透支到极限。 再次焦急地等候在抢救室门口…… 两个小时后，手术室门口的灯灭了，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既想听到好消息，又怕听到噩耗…… 医生走了出来，林母的心一沉，身子趔趄了一下，那样的表情她依稀记得昨天曾经见过…… 叶婧也愣了，不敢上前，她害怕听到某个结果…… “医生，情况怎么样？”褚乔走上去问道。 医生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我们尽力了，但是他自己的求生意志不强，你们进去送他最后一程吧，这么年轻……哎。” 林母再次晕厥，两天失去两个至亲，这种打击恐怕没有人能承受。 沐婉柔以手掩面，泣不成声。 求生意志不强？叶婧愣在那里，在她的记忆中，林昊天的印象定格在那张充满自信的笑脸上，他刚结婚，并且很爱他妻子，究竟什么样的经历，才会让他失去求生的意志？ 褚乔把林母抱到病房安顿好，然后对着三个女人轻声道：“去看看他吧。” 林菲和沐婉柔两人一前一后走了进去，而叶婧依然愣在原地，仿佛麻木一般，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哽咽在喉咙里…… 她没有勇气去见此刻的他，她希望把记忆中那个微笑中的林昊天，永远留在心底最柔软的那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