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相看两厌
在半沉下身子的那一瞬间，我感受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惊讶和不解，以及姜鹭闲的愤怒。 我安稳地立在姜鹭闲面前，不是我要寻事，是我真的忘不了那一幕幕过往，我想我不是一个能成大事的人，我不是韩信。 我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姜鹭闲，姜鹭闲带着慍怒看着我，这是一个博弈，谁先说话，谁就输。 我不下跪，我是一介草民，传出去就是不懂礼节。但是贵为太子侧妃，你要是赶我走，就是你度量太小，留下笑柄的便是你。再一个，沈太后是我亲姑奶奶，只怕你也不敢对我动粗，仰仗着这种分析，我一点也没有怕姜鹭闲发疯。 近五年的宫廷生活，给姜鹭闲这个庶出的孩子养成了在旁人面前娇纵的模样，也给她教会了如何内敛的大家风范。她突然就巧笑晏晏走了过来，拉住我的手，那笑容十分地真诚，你要是没有看到刚从她仿佛吃人的模样，你真的会怀疑自己的眼睛，姜鹭闲，你果然精进不少。 “哎呀，沈姑娘，以前就常常听见咱们殿下喜欢沈姑娘的文章，总也不得一见，现在短短时间，这就见了两面了，真是越见越喜欢你，果然是怎么说的，腹有诗书气自华，沈姑娘一立在那里，把我这宫中使唤的宫女嬷嬷们，全比下去了，满眼，看到的就是沈姑娘。” 我心里不禁暗暗给姜鹭闲喝彩，看着是表扬我，却把堂堂尚书府千金和宫女嬷嬷们比，越见嘴利，越见刻薄。 “托姜侧妃的福。臣女病了许久，在病中也常常听说太子有齐人之福，娶了两个如花美眷，心里羡慕爱惜得紧，总是难得一见，臣女珍惜每一次和侧妃见面的机会，臣女成长年纪，便大病不起，耽误了教养，还望姜侧妃恕罪。” 看着姜鹭闲的脸，愈加灰暗，心中有点小高兴，不知怎的，有些人，你曾经不喜欢，哪怕再世为人，依然不喜欢。就如我们俩，相看两厌，真是不如不见。 在太子府行走着，一切的景物两年来变化并不大，真不知道走水的是哪一块，修葺的是哪个殿，一路行来，我看到的还是曾经的太子府。真有恍如隔世的感觉，不对，就是隔世了，现在的我，是小慎。 其实无论是采采还是小慎，本都该是这个宫中的主人，结果现在居然是以客人的身份来这里，真是造化弄人。我不知道该不该立个誓言，比如说，我一定会回来的，感觉又很幼稚，又觉得是自己辛苦这一年多，可不就是为了回来吗？何必矫情，就这样一路自怨自哀，自得其乐，自以为是，种种成语一时涌上心头，不胜感概。 太子贤伉俪这次游春请的人并不多，有太子jiejie彤宝公主和驸马，还有太子舅舅萧惟余，琴泣，这个局布的，给我的感觉，有点像鸿门宴。 天气晴好，小风习习，各种花草在工匠的培植下，茁壮成长着，表达着对春天的一种敬意。 只是，我怎么也放松不下来，这几个人，会对我的现在和过往，进行怎样的拷打？彤宝公主性子柔弱，待人一贯和善，倒不怕，只是驸马爷和萧惟余都是太子挚交，且一个个诡计多端，不好相与，一旁还有个匪石，更是老谋深算，比之他们，还难缠，待会的斗智斗勇，该是怎样一种惨烈景象，想想都觉得可怕。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大雍的习俗，无论什么题目的聚会，都是先从一场宴席开始。这大约是因为大雍地大物博，物产丰饶，每个聚会，不从宴席开始，不足以显示主家诚意，还有主家物质实力，会被人瞧不起。 宴席很简单，却很精致，精致到我心颤。因为，每一道点心，每一道菜，都是采采曾经爱吃的。 姜鹭闲这个女人，在太子出现后，就表现出了温良恭俭让的一面，招呼客人，吩咐下人，做的滴水不漏，显示了其高超的主持中馈的能力。 我就奇怪，当年太子不待见她，可是她“小产”后，太子对她表现出了极大的爱护，不然也不会把我请到清悟宫去。可是这几年，她居然没有升为正妃，有点不可思议，以姜家的权势，以姜鹭闲的会做人，以太子对她的爱护。 我和太子相对而坐，我右手是琴泣，左手是姜鹭闲，作为太子侧妃依然没有坐在太子身边，感觉太子是有意避开和姜鹭闲同坐，是一贯如此，还是给谁看呢？ “沈姑娘才华横溢，在座的几个人，都仰慕不已，今日得见，人又如神仙下凡一般，叫人果然心生敬仰。萧某不才，先敬姑娘一杯。”萧惟余似乎一脸诚挚地说道，我不由得腹诽，谁不知道你萧大公子位居京城四少之首，你眼里会看得上别人的才华横溢？明明听得出调侃，可这话又说的冠冕堂皇，我除了“惭愧”二字，竟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只好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沈姑娘一会一定做首诗，叫琴泣姑娘击节和拍，以饷我们的耳朵，来来，先干了这杯酒，袁某也学学李白斗酒诗百篇，姑娘做一首，袁某便步一首，决不食言。”驸马爷袁公子也举起手中白瓷洒金酒盏。还能咋样，我又一饮而尽。 如此三番，我前后饮了四五杯。 在席上，我一直感受到这几人的目光，尤其太子的，一抹探寻夹杂在其中。 好在我没醉，在朔方军营中的大碗喝酒，早就锻炼出我喝酒的本领，便是在小慎的身体里，我依然有着抵御酒精强大的能力。 “没想到沈姑娘人在深闺，却有一副好酒量。”太子终于对我说话，好听的声音，依然不变。 “不是酒量好，古语说，酒逢知己千杯少，是小慎有福，一直仰慕的大才子，大才女都在这里，小慎想醉都不可能呢。” 台面上的虚情假意的话，谁不会说？ 这时候立在一旁的匪石鼓起掌来，说沈姑娘真是人才，沈尚书真是天下父母的教科书，怎么培养了这样一个能文能武的女儿呢？却是养在深闺无人知，可惜可恨。 “能武？”姜鹭闲和彤宝公主齐齐看向我，一脸疑惑。 我撞上的，却是太子、琴泣含笑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