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说服（二）

    伊索克伦迪一清嗓子，苍老却依然有力的声音向阿格西劳斯问道：“首先，我想请问伟大的阿格西劳斯王，过去三年，您与您的五千勇士在亚洲与波斯人屡战屡胜，除了给您与您的勇士们赢得了战士之荣耀外，为希伦世界赢取了什么？”

    “这还用说吗？生活在亚洲的每一个希伦人都知道。我们解救了小亚细亚半岛西部所有的希伦殖民城邦，让那块土地上所有的希伦同胞，不论来自阿提卡，还是来自波奥提亚，或者是来自伯罗奔尼撒，让他们全都不再受长发波斯人的奴役。”阿格西劳斯自豪的说道。

    伊索克伦迪点头道：“不错，这是每一个希伦人都知道的事实。但据我所知，您和您的勇士们在到达亚洲后不到一年时间便做到这些了，之后的两年多时间里，伟大的阿格西劳斯王您和您的勇士们又取得了什么样的成果呢？”

    这番话语说到了阿格西劳斯王心中的痛处，小细亚半岛上的波斯人遵照薛西斯三世皇帝的命令，坚壁清野，让无法得到充足补给的阿格西劳斯在之后的两年里，虽说每战必胜，却再也未能取得什么值得称道的成果。是以伊索克伦迪这番话语一落，阴霾立即布满阿格西劳斯的脸庞！

    伊索克伦迪却视若不见，继续说道：“其次，我想请问阿格西劳斯王，不知道您是否还记得当初您和您的勇士们刚到亚洲时，生活在小亚地区那些希伦同胞是如何热情的欢迎你们？但现在呢，现在小亚地区那些同胞又是如何看待您和您属下的勇士以及你们斯巴达人呢？前不久我从一名来自小亚地区的希伦商人那儿听到一句话，那句话是这样说的，‘希望斯巴达人快回到他们的拉栖第梦去吧，相对于他们的帮助，我们更愿意接受波斯大王的奴役！’不知阿格西劳斯王对此语如何理解？”

    “最后，我再问阿格西劳王您一个问题，底比斯和雅典为什么会发起眼前这场战争？仅仅是为了同你们斯巴达争夺权力吗？更重要的是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城邦响应与支持他们？要知道这些城邦，包括底比斯与雅典原来不都是伯罗奔尼撒同盟中的一员吗？作为盟主的斯巴达，为什么为遭到这些盟友的仇视？这一切，伟大的阿格西劳斯王和你们斯巴达人可曾站在盟友的立场深思其中的原因吗？”

    随着伊索克伦迪一个个问题的提出，阿格西劳斯脸上的阴霾越来越重，仿佛一场暴风雨正在那儿酝酿。一边的色诺芬感觉到了宴会上空气的凝重。他站起身向伊索克伦迪大声道：“我尊敬朋友，看看你都在说些什么？你让我把你引荐到阿格西劳斯的跟前，就是为了说出这些惹人生气的话语么？”

    伊索克伦迪转向色诺芬，躬身一礼，声声铿锵的道：“非常抱歉，我的朋友，虽然我的话语不招人喜，但我既然站到了这儿，站到了伟大的阿格西劳斯王面前，这些话我就必须得说出口。万能的宙斯大神在上，老伊索克伦迪绝对没有冒犯任何人的意思。只是为了希伦世界的前途，一些事实，我们必须承认，一些矛盾，我们必须面对，所以一些话，我就必须得说。”

    色诺芬还要再说什么，这时阿格西劳斯王伸手止住了色诺芬，用一种轻淡而平静，仿佛他一点也没有生气的语调说道：“请伊索克伦迪先生说下去，对于这些问题，作为希伦世界最伟大的学者，作为一名时刻关注着希伦世界发展前途的学者，伊索克伦迪先生您认为答案应该是什么？”

    伊索克伦迪抬首直视着阿格西劳斯王的双眼，斩钉截铁的说道：“是霸权主义，所有的一切，都是斯巴达的霸权主义造成的。”

    “哦？愿闻其详！”阿格西劳斯脸上的阴霾这时倒是消下去了，一脸淡然的面对着伊索克伦迪，请他继续说下去。

    伊索克伦迪接着说道：“斯巴达过去数十年一直在希伦世界推行着自己的霸权主义。伯罗奔尼撒同盟里，斯巴达不是盟主，而是霸主。你们将其它所有希伦城邦都降为了斯巴达城的附庸，肆意的干涉它邦内政，压榨其人民，横征暴敛，阻碍其发展。这是希伦世界最大的矛盾，它使所有的希伦城邦仇恨敌视本应是他们领头人的盟主斯巴达，正是这份仇恨与敌视使希伦世界无法团结。有压迫就有反抗，不正是你们斯巴达人的霸权主义激起底比斯人和雅典人的反抗，才有眼前这场战争的吗？”

    阿格西劳斯默然不语，伊索克伦迪继续道：“当初阿格西劳斯王您带领五千勇士远征亚洲，去解救那些受到野蛮波斯人奴役的希伦殖民城邦，这确是一件值得全希伦世界骄傲和称赞的事。但亚洲那些满怀希望，热情欢迎你们的希伦殖民城邦最后都得到了什么呢？他们刚刚从波斯人的奴役中解脱出来，立即又陷入斯巴达霸权主义的压榨，更糟糕的是他们发现，与波斯人的奴役相比，这份压榨更让他们难以承受。这应该就是为什么你们在亚洲由最初的受欢迎到现在受敌视的原因罢？”

    色诺芬这时插入道：“伊索克伦迪，我的朋友，关于亚洲的事，我要插一句。因为波斯人在整个小亚细亚地区实施坚壁清野的战略，我们无法从对波斯人的掠夺中取得补给，而我们又要不断与波斯军队做战，所以势必得让附近的希伦城邦在短期内做出一些牺牲，与斯巴达的霸权主义无关？”

    “哦，是吗？伟大的阿格西劳斯王，若仅仅是为你们提供与波斯人战斗的后勤补给，那些曾经以富裕而闻名全希伦世界的小亚细亚沿海岸诸殖民城邦，那些即便受到波斯人奴役也不曾调弊的诸殖民城邦会被压榨的希望回到波斯人的奴役中？在您和您的勇士们刚到达亚洲那几个月，那一船船从亚洲运回斯巴达城的财富都是从波斯人手里征得的战利品吗，其中没有小亚细亚沿海诸希伦殖民城邦的孝敬与谢礼吗？”伊索克伦迪反口诘问。

    色诺芬将目光望向阿格西劳斯，他是在阿格西劳斯到达亚洲几个月后才到阿格西劳斯身边的，有些事，非斯巴达人的佣兵之王并不怎么了解，他平时也不关心这些事。

    阿格西劳斯脸色沉重的点点头，“长老院的指令，当时我没有想到波斯人竟然会在整个小亚细亚半岛实行坚壁清野的战略。”

    色诺芬沉默下来，不再说话。

    伊索克伦迪点点头，接着道：“嗯，当时阿格西劳斯王你没有想到后来波斯人会实施坚壁清野战略，料不到自己的军队后来会在后勤补给上出问题，对吧？可是当你们因为后勤补给不足而无法扩大战果时，当初那些运回斯巴达的财富为什么没有再运回去？其实不止这些财富，这么多年，斯巴达的霸权主义之下，每年有多少财富集中到了斯巴达城？这么多的财富还支撑不住阿格西劳斯王你一支两万人不到的军队穿过小亚细半岛，深入到亚洲波斯人统治之腹心吗？还要让你在小亚细亚西部沿海地区那些希伦城邦中征收重赋，致使他们都怀念起被波斯人统治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