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夜宴（二）

    要知道在这希伦中心世界，因其文明开化程度之高，文化普及之广泛，这些在知识与学问方面有大成就的学者们是颇受民众们尊敬的，而且这种尊敬不分城邦，不受国籍之限制。所以能和伊索克伦迪这样在学问方面站于希伦世界最巅峰的大学者互相问好，很是让腓力的小虚荣心满足了一把。

    因为这些原因，我们的马其顿年轻人心里对伊索克伦迪先生颇有好感。想及自己已经不知道读了多少遍的那本伊索克伦迪先生所著的小册子《论希伦之统一》，腓力心中大概猜到一些伊索克伦迪先生此次来访的用意和目的。

    可惜，正如当初伊巴密浓达将军评论的那样，“伊索克伦迪先生作为一个学者，他的眼光确实已经超越了城邦间的局限，但他自身毕竟还是一个雅典人。”作为个人，他自己并未能做到他小册中所呼吁的那样，以一个希伦人自居，而仍是一个彻彻底底的雅典人。所以在他那宏伟的政治蓝图，全希伦大联盟中，雅典是要在其中起主导作用的。而这一点，恐怕是正处于势力上升期的底斯所不能接爱的，不只底比斯，很多城邦恐怕都不会接受这一点。雅典人并不像他们自己想像那样受希伦世界敬重。

    腓力在这边胡思乱想着，宴会那边却发生了状况、、、、、、

    几轮酒敬下来，与席者都微有酣意，与伊巴密浓达将军并坐于最尊贵位置的伊索克拉迪向伊巴密浓达问道：“我在来此的路上，曾在科林斯城稍做休整，遇到几名来自亚洲的腓尼基商人，听他们谈论，波斯人正在兴兵进攻埃及。不知伊巴密浓达将军您有没有听到过这个消息？”

    “呃，有听说过，但不确切！先生怎么看？”伊巴密浓达将军反问。对于此事他确实是有所耳闻的，是阿密流达的耳朵们在收集斯巴达人情报时顺带着收集回来的，不过也都是道听途说，毕竟，位于地中海南端彼岸的埃及对希伦人而言，其距离实在太遥远了。若非刻意留意，很难注意到那边的事情。而现在这个时刻，希伦世界的目光都盯在底比斯与斯巴达的战争上，谁会去注意那遥远大洋彼岸发生的事情。

    伊索克伦迪叹口气道：“唉，应该是事实吧。野蛮的波斯人从来没有放弃过其征服世界的野心。虽然我对斯巴达那群粗野的武夫没什么好感，但对阿格西劳斯王远征亚洲的壮举，我却是衷心敬佩的。这些年，波斯人内部的政局已经稳定下来，要不是阿格西劳斯在小亚地区对其力量进行牵制，波斯人恐怕早就要再一次开始扩张领土的战争了。这一次，阿格西劳斯回到希伦，波斯便趁机对埃及下手了。”

    伊索克伦迪这一番话让正与阿格西劳斯处于战争状态伊巴密浓达将军神情一凝，心中升起不悦。不过在现在这种宴会闲聊的气氛中，对于这位在整个希伦世界都十分受人尊敬的老人，他也不便驳斥什么。关键是伊巴密浓达将军自己对阿格西劳斯的远征行为也存有一丝敬佩之情。所以，他并没有接老人的话，而是保持了沉默。

    但坐在附近的另一位老人，格里斯，波奥提亚同盟邦罗格莱斯的代表也听到了这一番话，心生怒气。他的年龄并不比伊索克伦迪小多少，平时也是一位受尊敬的老人。当看到伊巴密浓达将军没有说话，他便接过了伊索克伦迪的话语，以加入了愤怒情绪的话语说道：“哦，尊敬的伊索克伦迪先生，依您这么说，难道我们波奥提亚同盟在伊巴密浓达将军带领下进行的这场反抗斯巴达霸权，争取城邦民主与自由的战争是非正义的了？我们牵制了斯巴达阿格西劳斯王，让波斯人可以腾出手来进攻埃及，我们波奥提亚同盟成了波斯人的帮凶吗？”

    这番带着怒气诘问的话语与宴会场上的气氛格格不入，所有人一下子都安静下来，将目光投向了伊索克伦迪与格里斯这两位老人。

    远处，听到宴会上的暄闹声突然消失，正自胡思乱想的腓力两只耳朵刷的立了起来，心神全投到了宴会这边的动静。

    受到诘问的伊索克伦迪望一眼脸带怒气的格里斯，又望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正惊愕的望向这边的其它人。他缓缓放下自己手中的酒杯，站起身来，向格里斯和伊巴密浓达将军方向躬身一礼，朗声道：“尊敬的格里斯先生，我想您是误解了老伊索克伦迪的话语了。作为波奥提亚同盟在这次战争中的盟友，雅典城的代表，我绝对支持波奥提亚同盟这场反抗斯巴达人霸权主义，为自己城邦争取自由与独立的战争。如大家所知，我们雅典城也已经参与到了这场正义之战中，我们新组建不久的舰队刚刚在克里特岛北端的米尔通海域取得了摧毁斯巴达人舰队的骄人战绩。而作为我个人，作为一个热爱自由、民主和平等的雅典人，我虽然对阿格西劳斯率军远征亚洲的英勇壮举表示钦佩，但我也和在座的各位一样，对斯巴达那群粗野、蛮横、自高自大，从来不懂得尊重别人的武夫没有任何好感，也从不认为这样一群武夫适合做我们希伦世界的领头人。所以，对于我们双方正在进行的这场反抗斯巴达霸权的战争，老伊索克伦迪是站在坚定的支持立场的，怎么会像格里斯先生你说的那样，指责这场战为非正义之战？”

    伊索克伦迪的声音并不宏亮，不适合在较大的场所做演讲，但他的声音充满一种老人那历经世事风霜的颤巍巍的磁性，在宴会这样的小场合，使他的话语充满感染力。

    一番侃侃而谈的话语说得诘问者格里斯心生愧疚。是啊，看来自己确实误解了伊索克伦迪先生的话语，自己刚才对这位令人尊敬的老人说话的语气也太不敬了。于是格里斯躬身还礼，诚心道歉道：“哦，尊敬的伊索克伦迪先生，请宽恕我刚才用不敬重的语气向您说话，卑微的罗格莱斯人格里斯确实是误解了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