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李儒的惆怅
函谷关下，董卓大营。 晴朗的夜空，显得月明星稀。一群乌鸦绕树而飞，刚在这棵树上停留片刻，不多时，却又飞到另一棵树上。 李儒负手仰望夜空，独自长叹：“文和啊……文和！你可以另找一棵大树栖身，我却该如何是好？” 事到如今，以李儒的才识，如何会算不到董卓的结局。从某种意义上说，当着可谓是成也西羌，败也西羌！ 董卓一生的军事生涯，几乎都和羌族分不开。早年时，董卓任侠好义，游历西羌，在羌人中树立极大威信，遂被朝廷征为羽林郎，又累迁西域戊己校尉、并州刺史、河东太守、前将军、西凉刺史，更封爵鳌乡侯。虽于黄巾之乱时，曾大败于张角，但次年征讨北地先零羌、湟中义从和金城人边章、韩遂，朝廷又不得不依仗董卓。也正是从此时开始，董卓手握重兵，成为一方诸侯。这支常年与外族交战的精锐之师，被董卓紧紧控制在手中，从此连朝廷也不得不忌惮和姑息董卓。 灵帝后期，十常侍乱政，何进专权，汉室的统治根基又被黄巾彻底动摇，如此天赐良机，正是岳父雄起之时，进一步可代汉自立，也不失为王莽；退一步亦可辅佐幼帝，把持朝政，最次亦不失为周公、霍光。可为何……偏偏在此时，杀出个刘辨呢？ 当年的刘辨可只有十四岁啊！以舞勺之龄，竟能蓄养数千死士，还能聚齐天下英杰？洛阳败何进，虎牢退……岳父！ 李儒每每想到这些，对刘辨是又痛恨又钦佩。 其实即便这样又如何呢？苦于外戚、宦官的专权，大汉早已大厦将倾，各地叛乱蜂起，州郡诸侯林立。如果岳父能励精图治，广纳天下英豪，以关中之富饶与险固，完全可以像当年的秦国一样，横扫六合！ 可是……岳父这些年都干了些什么？汉中张鲁大兴米贼，若趁此时，与刘焉共邀出兵，攻占南郑、阆中，便如同把易守难攻的西川大门给打开了，东进可取荆州，南下可夺益州，如此兵家必争之地，岳父竟然……坐失良机…… 岳父当年征讨外族时的血性……都去了哪里？ 两年前，隆冬大寒，羌人牛羊冻死无算，遂再次叛乱，寇略西凉、蜀郡及三辅等地。函谷关以西，阳平关以北，处处皆遭到羌兵铁骑的践踏，汉人百姓惨遭蹂躏，以致关中人口十去七八，雍凉二州，一片炼狱景象。这时候，岳父非但没有起兵迎击羌人，反而与羌贼沆瀣一气，共同祸害自家同胞…… 这还不止，刘辨大兴改革，激起弘农、河东等地世家谋反，若于此时进兵，里应外合之下，便取不下洛阳，重夺函谷、河东也该当不难。 好不容易，袁术的使者来了，献上毒杀刘辨之计，岳父总算恢复了一丝进取之意，但偏偏，岳父却又要召来羌人，而且是八羌联军，二十余万哪……为了换得羌兵相助，岳父甚至还割让了陇右大片山河！彻彻底底地出卖了自己的尊严和胸襟！ 这时候，李儒才终于明白了。董卓所以出兵，非为争夺天下，只是为了除掉刘辨，除掉这个让他夜不能寐的克星。说得直白些，董卓的出兵，仅仅是为了自保，为了让自己能没有后顾之忧的继续享乐！ 即便刘辨当真被毒死又如何？这大汉天下，往后莫非还有岳父的立足之地吗？ ……凡此种种，对素有大志的李儒来说，董卓所为已经彻底的让他心灰意冷了。 董卓要提兵去杀吕布，李儒赶紧劝阻，并不是就表明他对吕布有多少好感，也不一定就是说他有相救之意。他所想的，仅仅是希望能够为岳父多挽回一些罪恶，也为己方多保存一些实力。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 绕树三匝，何枝可依？ 山不厌高，海不厌深。 周公吐哺，天下归心。” 李儒已经不知是第几遍读这首《短歌行》了，该词正是由贾诩寄来，据说是刘辨亲作。 贾诩寄这首诗来的用意，李儒自然知晓。 鸟则择木，木岂能择鸟？ 山不厌土，故能成其高；海不厌水，故能成其深；王者不厌士，故天下归心！ 贾诩之意无非是劝自己弃暗投明，另寻栖身之木。 李儒想到这个却只能摇头苦笑：你贾文和自然可以另寻明主而侍，可我李儒呢？我是董卓的女婿！人人得而诛之的凉州贼！莫非那刘辨还真有山海一般的容人之量乎？ 月亮更加明亮，则更加会掩饰掉星星的光芒。 大地苍茫，愈显李儒那形影相吊的孤寂。 李儒默默地将那篇书信投进火盆之中，终于转身，又叹了一口气，往董卓营帐走去。去往武关传信之人已经回来，李儒自然要将事情禀报。 董卓虽在军阵之上，但军中歌姬从来不可或缺，此时正在帐中干些造人的体力活。说来也奇怪，这董氏一门虽然都极其热衷于造人事业，到头来，却依然显得人丁单薄。不说这董卓自己只有两个女儿和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儿子，至于董璜，那也不过是他兄长董擢的独子，至于已死的董旻，则更是一无所出。无奈之下，董卓只好物尽其用，多寻些倒插门的女婿，例如牛辅和李儒，然后就是喜欢认干儿子。 李儒直接闯入帐中，正好见到那数名歌姬的春光。 董卓大为不悦，所以丝毫未给李儒好颜色，斥道：“且出去！某寻汝时，汝再进来！” 李儒也是心事重重，又兼对董卓大为不满，这才作出这种失礼之举，被董卓一喝，方惊醒了几分，默默退出帐外，又开始念起那首《短歌行》。 念罢，又是一阵唏嘘感叹。 而董卓将李儒赶到帐外，却继续开始那件体力活，歌姬的****直直传入李儒耳中，李儒愈发焦躁不安，只得走开。 望着董卓的营帐，李儒又仰天叹道：“千里草，何青青；十日卜，不得生。” （第一百四十四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