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洛阳之变（下）
洛阳皇宫，入夜未久。 朱雀门望楼上，高顺面南而立，一向不苟言笑的高顺此刻也在强行克制自己的脸上的焦急。 他一样是有血性的汉子，也想象其他将领一样去荀彧府闹闹，但是，皇宫的防守是重中之重，容不得半点闪失，即便是天要塌下来了，高顺也绝对不会离开半步，即便是用顶，也要把塌下来的天给顶上去。 身后一人手持托盘，正是内宫主管，黄门令高俅。 “高将军，该进食了。”宦官那特有的嗓音响起。 “唉！陛下生死未卜，顺又如何能安心进食。”高俅作为刘辨最信任的宦官，虽然高顺一向言语不多，但也不敢怠慢高俅，语气也就不再那般不近人情。 “正因此时局势堪危，高将军更应爱惜身体，以保内宫平安哪。”灵帝以前的宦官个个眼高于顶，朝中百官、领兵将军都只有巴结他们的份，从这一点上来说，高俅的确做得很好，不争权，不争利，勤勤恳恳。 高顺叹了一口气，问道：“太皇太后、皇太后以及皇后等，她们还并不知晓陛下被困的消息吧？” “荀大人、高将军早有吩咐，俅又岂敢泄露半句。此时，娘娘们已准备安寝。”高俅恭敬的答道。 “嗯。”高顺长舒一口气。 高俅将托盘放在一旁的几案上，端起一杯热酒，又走向高顺，问道：“听闻高将军也是雁门人士？” 高顺点点头，却并不接高俅递来的热酒。 高俅笑道：“俅三生有幸，与将军果是同郡。”见高顺并未露出感兴趣的神色，高俅继续说道：“我等蒙陛下厚恩，得以重用，倘若陛下有个三长两短，俅自当随陛下而去。” 高顺终于不再刻意平静，露出一丝钦佩的神色，反问高俅道：“当日陛下离京之时，本令汝随驾，为何最终却又留于宫中啊？” 高俅眼睛开始湿润，略带哽咽的答道：“俅早已悔恨难及，若此时就在陛下身边，也能替陛下阻挡刀枪，可恨……可恨哪……” 高顺赶紧安慰高俅。 高俅继续道：“本当随陛下一同前往，但恐宫中无人主持，俅便留了下来，谁知如今竟是这等局面……”沉默半响，高俅突然在高顺面前跪了下来：“将军，俅有个不情之请，望将军千万应允！” 高顺赶紧搀扶，道：“有话请讲，顺当不得如此大礼啊！” 高俅执意不起身，含泪苦求：“将军若不答应，俅便绝不起身。”说罢，还开始磕起头来，“咚咚咚”，震得大理石地砖直响，额头也开始鲜血直流。 高顺无奈，只得问道：“且先讲来！” 高俅道：“我知将军身负重任，半步不可轻离内宫。然俅受天子隆恩，久思以死相报，如今陛下生死未卜，愿即刻前往豫州救驾！” 高顺道：“你无有一兵一卒，如何去救？皇宫责任重大，我亦不可能皆一兵一卒与你。” 高俅答道：“俅为宫人，虽不如将军勇猛，却也长习武事，此正是我为陛下尽忠之机！” 高俅身后却又涌来一帮宫人，与高俅一般，跪在高顺面前，哭求道：“原为陛下赴死！乞将军准允！” 高顺虽一向号称“铁面将军”，但内心比常人更加火热，见这些宫人都如此有血性，哪能不感动万分，犹豫半响，终于说道：“也罢，你等即刻前往荀大人府中，看荀大人是否恩准，再作计较。”高顺有心同意，但此事他做不了主，必须征得荀彧的许可。 “谢将军！”一众宫人赶紧拜谢。 高俅将热酒举过头顶，再次向高顺敬献。 高顺道：“你知我素不饮酒，何必教我为难？” 高俅道：“此乃陛下亲酿御酒，俅有幸赐得一壶，自今日以后，还不知将军能否有幸再尝得此酒！”说完，高俅已痛哭不止。 “也罢！”高顺感动万分，颤抖着双手接过酒杯，仰头便饮。 ~~~~~~~~~~~~~~~~~~~~~~~~~~~~~~~~~~ 少府卿府中，局势已进一步恶化。 荀彧还没来得及招乎张辽入内堂计议，却又有传令兵士泪流不止，急闯入内。 单从那兵士的表情便可看出，一定又有惊天动地的事情发生了，而且，还是噩耗！ 荀彧还来不及阻止，那传令兵士已泣不成声、吞吞吐吐报道：“飞……飞鸽传书来报，陛下……中毒，无药可解……自率五百骑，吸引纪灵十万大军，贾大人与曹大人并剩余四千余羽林已然安然逃出，但陛下……” 兵士虽未说得清楚，但任谁都能想到后果了。 荀彧大怒，脸上再无往日温和之相，怒喝一声“斩！”已有武士将那传令押下。也不怪荀彧盛怒不已，毕竟他一直就是想控制住这些要暴走的骄兵悍将，可这传令兵偏偏还火上浇油。闻得如此消息，荀彧自己也是五内俱焚，摇摇欲坠，但此时正关系社稷存亡，荀彧不得不拼命坚持住。 可惜—— “为陛下报仇！”一众将领已纷纷喝道，再也不顾荀彧的阻拦，转身便要带兵复仇。 荀彧气急，怒喝一声“妄动者斩！” 可惜荀彧平日温文尔雅，确实没在将领心中留下太多的威信，所以一众将领丝毫不惧，连最为冷静的张辽都快陷入暴走状态了。 哪能由得这些悍将胡来！荀彧怒不可遏，赶紧令一干武士将众人拦住。 但是这些将领如何会将少府卿的护卫放在眼中，最为急躁的甘宁已经拔剑砍翻了一名武士。 “噌”的一声，荀彧拔出佩剑，喝道：“都与我住手！” 一众将领毕竟还是对荀彧有些敬畏，纷纷回头望向荀彧，只有甘宁没有回头，却也停住了动作。 “此乃天子佩剑，出京前陛下曾有言在先，如有不听我号令者，可以此剑斩之！”荀彧声嘶力竭的高呼道。 堂中终于稍稍安静下来。 “我准许尔等出兵，但须依我安排行事！”荀彧道。 一众将领总算老实下来，翘首以待荀彧发令。 “文远，且随我来！”荀彧不着急下令，却先叫住张辽。 张辽赶紧随荀彧转入内堂。 “先生，有何要事要对辽说。”张辽虽然极力保持平静，但心中同样着急，赶紧问道。 荀彧先将函谷、河东、河内等地情况简要向张辽介绍了一下，又问道：“文远以为，此间乱局，我等须如何应对？” 张辽沉思片刻，强行忍住摇摇欲滴的泪水，不甘的说道：“陛下虽不能救，洛阳断不可失！” 荀彧松了一口气，暗叹果然没有看错人。 张辽又道：“且不管陛下是否尚在，已有子孝、太傅去救，正面强攻，我等便派再多人马，亦于事无补。倒不如继承陛下遗志，保卫洛阳，剿除jian党，重兴汉室！” 荀彧泪流满面，连叫几声好，又对张辽道：“此间之事，皆袁隗老儿所作，只恨无有证据，未能将其正法。我意令你为主将，节制兴霸、子恪等将，出城之后，你须如此这般……” 荀彧将计划细细交待给张辽，却是直往能靠张辽压制住众将，待张辽与众将去后，城中就只剩高顺的一千陷阵营及数千维持治安的郡兵了。 荀彧不得已只能冒险，赌的就是大军出城，袁隗必有动作，届时再除掉袁隗就可谓名正言顺了。倒不是说杀掉这些作乱的臣子非要讲求什么证据，只是袁隗身份特殊，他不仅是袁术从叔，同样也是袁绍的从叔。若不能给袁绍一个合理的交待，说不定就真的逼反了袁绍，届时四面环敌，即便刘辨死而复生，只怕也无回天之力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朝中还有多少象袁隗这样的异己势力，务必要探查清楚！ 刘辨离京是为了实施引蛇出洞的计策，当日指定这个计策的时候，几大谋士本就大力反对，但是刘辨执意为之，他的意思是长痛不如短痛，与其让这些人不停的暗中搞些小动作，倒不如一次性解决，好让洛阳从此以后，只存在一个声音，一种颜色！ 几大谋士虽然不支持这次巡幸，但是也只得配合，也制定出了一套方略，意图以最小的损失完成这次清洗，而如果完成这次清洗，大汉两大毒瘤——朝中大臣尸位素餐、天下士子轻易空谈——有望彻底清除！ 也正是怀了这么一个巨大的期待，几大谋士才没有竭力阻止刘辨的这次出巡。 但是，所有人都算漏的一点是——刘辨身边竟然会有敌人的卧底！ 也正是因为这个危险的漏洞被敌人利用，导致刘辨中毒！正是因为这个危险的漏洞被敌人利用，西、北二面重兵压境！ 大汉社稷再次被推向濒临灭亡的境地！ 即便陛下不幸宾天，我也要保住大汉王朝不倒！荀彧在心中坚定地发下誓言！ 但是！敌人对这个漏洞的把握显然还不止这些，张辽等人刚刚离京不久，又有糟糕的消息传到荀彧这里。 袁隗动手了！ 陷阵将军高顺中毒，生死未卜！ 宫中火焰滔天，太皇太后、太后、娘娘、陈留王危矣！ 各处大狱被劫，城内混乱不堪，巡城百姓不能禁止！ 【P.S.】小弟也想一天多更一点，但最近真的是太忙了，万分抱歉！ （第一百零四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