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飞蛾扑火
奥之山，山项。 夜空中，有一颗彗星划过，拖着长长的尾巴，散发出绚烂而短暂的光芒。 在传说中有彗星的夜晚，就是灾难将至的夜晚。毛毛与紫姬立在山巅，看到如此多的蝙蝠蜂群一样飞涌下山，均不由大惊失色。 覆巢之下，岂有完卵？落日城已危在旦夕之间。 面对如此多的蝙蝠，该如何办？毛毛本可以来一次“狮子吼”，虽然有把握以“狮吼”之声震掉大部分蝙蝠，但声从山传，方圆数百丈内的人也无法幸免，会伤及无辜。而让大家蒙住耳朵也来不及传达到了。 在这黑暗的时刻，平生第一次，毛毛忽然有一种无力感。 “我们冲下去，杀一些算一些。”毛毛果断地说：“多杀一些总要少死很多人。” “来不及了。” “汉人有句古话：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应之以治则吉，应之以乱则凶。”说话的不是紫姬，却是一个男人的声音。这个声音平静地说：“任何威胁应当在萌芽阶段进行扼杀。你们现在即便冲下山也迟了，不如先进来坐一会吧。” 这里是山巅，只有毛毛与紫姬两个人。怎么会有一个男人说话？奇怪的是，一听到这个男人的声音，毛毛居然露出怪异的表情，忽然笑了笑，居然不走了。 雪地上忽然裂开了一个洞，洞里有光，柔和的光。 毛毛和紫姬对望一眼，一人前一人后跳入了洞中，等毛毛最后一进入洞里，洞口立刻就封闭了。从外面根本看不出丝毫的痕迹。 洞里温暖如春。 里面很深，很大。一个中年武士坐在正中的虎皮辅的榻榻米上，几个全身赤裸的少女围在他身边，蔚为壮观香艳。 红炉香软，腊梅雪寒，伊人如玉，何堪同瘦？ 空气里飘着淡淡的香气，想必是取自无垠的紫色薰衣草，桌子上有rou，有酒，还横放着一把长刀，在烛影里散发出四射的冷锐光芒。 这个中年武士居然是鼻梁上还有伤的石田三成，不过，他已没有了飞扬跋扈、不可一世的表情，也没有受到教训之后而唯唯喏喏的狼狈神态，此刻却“望之俨然、即之也温”，显得果断、冷静，坚韧而自信，完全不似前段时间看到的样子。 ——那一个才是真实的石田三成呢？毛毛和紫姬是不是看错了人？ “大行不顾细谨,大礼不拘小节。”三成望着毛毛，欠欠身，眼神仿佛没有一点怨恨，平静地说：“欢迎，欢迎二位。” 毛毛脸色却变得怪怪的：“你一直在下面？” “是的。” “上面的动静你知道的一清二楚？” “是的。”三成大笑：“你们在上面*源源本本的过程都听得清清楚楚。”他说：“要不要我给你们复述一遍？” 这个洞xue的构造十分特殊，似乎是一半天然一半巧妙改造，声音是单向流动，上面听不到下面，下面却可以听到上面的动静。 紫姬满脸通红，众目睽睽之下毛毛脸皮再厚也有些挂不住，干笑着说：“不用了。” 石田三成认真地说：“其实我很佩服你。” “佩服我什么？” “佩服你这么冷的天还能和女人*。”石田三成笑了笑：“不仅能够雪地*，还能坚持那么久，好似现在还没有结束。”他说：“你们做到了极致。极致而后唯美，唯美后居然很有风格，想不让人佩服都不行。” 他眨了一下眼：“秉承‘有样学样，没样自己做’的原则，要不要我亲自表演给你们看一下？” “不用了。” “真的不用？” “真的。” “我们是朋友吗？” “不是。”毛毛不屑地说：“恩德相结者，谓之知已；腹心相结者，谓之知心，我们既非知己，也不知心，怎么会是朋友？” “嗯。”三成忽然严肃地说：“你可以不把我当作朋友，但有一个人却一直把你当朋友。” “谁？” “丰臣秀吉大人。”三成认真地说：“大人常对我说：‘生活中若没有朋友，就像生活中没有阳光一样。’我就是他派来协助你的。” “失敬，失敬。”毛毛却没有一点失敬的表情。 三成说：“我带来了一支军队，明天就将埋伏在葬礼的路上，伏击德川军。” “明天？”毛毛笑了笑：“你还是先想想怎样先对付那么多的蝙蝠吧。” “这个咻……”三成捂着鼻子：“一点也不难，就是做禽兽。” “禽兽？” “是的。”三成笑得很愉快：“我们不仅要做禽兽，还有做的比禽兽还不如。‘禽兽不如’早有这句名言，人论力量比不上黑熊，论速度比不上豹子，论飞行比不上苍鹰。无论是灵敏度，敏捷度，还是对外界危险的感知反应，人类都自叹勿如啊！” “但与禽兽相比，我们有头脑。”他笑了笑：“我们就用头脑来对付蝙蝠。” 黑暗中的落日城忽然燃起了无数的火把，人们举着火把，击鼓、尖叫，追赶着蝙蝠，将蝙蝠赶向几堆巨大的篝火。 蝙蝠最怕的就是光，就是火。 “永远要比对手难缠，永远要了解对手的弱点，永远要走在对手的前面。”在洞xue里，三成对毛毛解释说：“只要你做到了这一点，没有什么禽兽是不能对付的。” 毛毛承认。 蝙蝠们遇到火光就要涣散，可是，夜空中忽然响起一阵雷声一般低沉的轰鸣，无数的飞蛾从天而降，身上散发出大量的鳞光，犹如万千的流星，数量大的惊人，几乎是蝙蝠的数倍，趁着夜色聚集成一个舞动的怪物，卷起一阵狂风一样的浪潮。 飞蛾趋光，将那些想四散的蝙蝠强行裹胁而来，扑向巨大的篝火堆。 一个女人在城中城守之阁，单膝着地，双手在胸前结成忍术“诱灵cao虫”的符印，却像是斋男画中叫“紫姬”的女人。 女人口中喃喃念着咒语： “静寂に消えた无尽の言叶の骸达闇を返す光となれ！时の流れよ、我が身を包み込み巨大な涡をなせ……” (翻译过来，即：消逝于寂静之中的无尽的言语之碎片啊，化黑暗为光芒吧！时空之流动啊，包围我的身体，化作巨大的漩涡吧……) 烈火是飞蛾的天敌。 飞蛾在灯光附近飞行时，其飞行机制是提醒它们必须与灯火保持同一个角度的飞行距离，以确保安全。但是，其眼部构造为复眼，当飞蛾感觉飞离灯火时，其实是循环着灯火，向灯火趋近。 对飞蛾而言，此复眼构造反而使其与灯火保持的飞行角度始终小于90度，如果固定此角度继续飞行，则其飞行路线为一螺旋路线，最终将绕向灯火处。此飞行机制最终会使得飞蛾一步一步的步入灯火，迈向死亡之路。 一旦发动起来了，就像打开了潘多拉魔盒。 蝙蝠嘶叫，不情愿意地被迫投焰、火烧，“如飞蛾之赴火，岂焚身之可吝。”蝙蝠、飞蛾一起疯狂投身烈火怀抱，自取来亡。 看在众人眼中，无不惊悚。